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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秋丽的秘密 ...

  •   沈默存的心脏病由来已久,向来都是由王正扬主“内”,郑家义主“外”。然而,这次病发却着实让一向乖张乐呵的郑家义狠狠地发了通火,而向来对自己医术肯定有加的王爸爸此刻脸色也并不好看。
      “他这是在玩命!”郑家义甩下这句话后,丝毫不予理会一旁仍难掩憔悴的关雅丽,气呼呼地离开了人院。这可能是他自退休后第一次在非会诊时间出现在这里吧,王玄暗忖,不过郑家义临走前对自己意有所指的那个关切眼神,她却是看得真切。呵呵,这老头还真是别扭。可一看到犹在走廊里星星点点或站或坐的人,王玄心里又一下子沉了下来。
      沈爸爸的病情虽已被暂时稳定下来,留院观察一阵子仍必不可少。抬手,那只简约端庄的欧米伽女表静落在纤细的左手腕上,不由得鼻子发酸。王玄记得,这是刚考入医大时沈默存夫妇送给她的礼物,八年来未曾离身。“我一会儿去交一下班,”她看了眼仍处昏睡状态的沈默存,“今天晚上还是我留下来陪夜吧。”
      叶美清轻言道:“是啊,雅丽。让小刘先送你回去休息,正好可以帮默存整理一点换洗的衣服,明天再来看他。”王副院长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这里有小玄,你放心吧。”
      离开的时候,关雅丽紧绷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而王玄的心也随之轻松了不少。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她飞快地敲下几个字,发了出去。
      收件人:石磊
      短消息:家里出了点事,晚上恐怕要失约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一分钟后,手机振动起来,她不得不走出病房,轻带上门。
      “出什么事了?要紧吗?”
      “嗯,有点,不过别担心。”王玄轻顿,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要告诉我什么?”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话筒里传递出远处那个人心中此刻的放松,还有一点点不那么闪耀的肯定:“呵呵,是好消息。明天我来找你。”
      “还是我来找你吧。”一想到自己父亲,原本已到嘴边的肯定答复顿时打了个弯。
      “还是我来找你……”
      “你快躲好,我数到‘十’……”
      “说好了,如果让我抓到你,你以后就不许再跟在后面烦我……”
      “好,现在开始,一、二、三、四……”
      稚嫩的童声消弭在清晨的薄雾中,蹒跚不稳的熟悉身影走失在梦的尽头,看不清的是晨雾弥漫中那两张红扑扑的脸。
      王玄看眼了手机。
      像所有值夜班的日子,生物钟不偏不倚就定在了那个位置,六点一刻。
      双肘在躺椅两边的把手上一撑,身上的腰酸背痛让她不得不对医院里那些专职护工肃然起敬。一咬牙仰面坐起,一件浅灰色的西服上装从身上滑下,向来平整伏贴的考究面料此刻竟起了微褶,轻淡而熟悉的烟草味从丝丝纹路中透出,让她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看到监测仪器上生命体征一切正常,王玄舒了口气,梳洗打理过后便悄悄摸出了病房。
      “包子和豆浆。楼下等你。”
      她两手往口袋里一插,迈着轻快明丽的步子,直到看到花园里那抹颀长的身影,脸上晕开一朵花般的笑颜。
      咬着手里热气腾腾的荠菜肉包,嘴里满口甜淡的清香,王玄享受着早晨特有的清凉和那一束温和暖融的阳光,幸福仿佛就这样唾手可得。额前的刘海被微风吹得有些散乱,长长短短地杵在眼睫见,好似拉上了一层乌黑的薄纱,而纱的另一面,有她熟悉的目光透过,滤去了那一丝特有的不安。
      “主任说,赴美的初审结果下周就会公布,”石磊平缓地说着这个消息,平缓地好似事不关己一般,可就在下一秒,原本平静的面孔慢慢、慢慢地溢出一种叫开怀的神情,骄傲而肯定,“这份五人名单中,有你的名字,也有我的。”这种表情于石磊而言,确实少见。他的眼神里总是有一种不确定,一种连王玄都无法解释的不安,可此刻,却是真真实实地从他眼中散去,一如早晨在太阳升起之后蒸腾不见的薄雾。
      夏秋之交的清晨,天色仍亮得很早。她就这样,倚靠在喷泉前的条木长凳上,静赏园中的自然之色。优雅华美的喷泉,葱郁丰茂的植被,隐藏其中若现若隐的巴洛克洋楼,以及一个推着轮椅上的老人静静散步的男人,好像一副未干的油画,画上仍沁着初日未晞的朝露,为早晨的空气染上一缕油彩的味道。
      “的确是个好消息。”王玄轻叹一声。她想,她是开心的。
      对于这个结果,王玄毫不意外。不论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还是别人出于对父亲的刻意讨好,她知道,这一切从林义山在推荐信上签字开始,就沿着某人或某些人的意志在一个特定的轨道上进行着。究竟是五选二,还是四选一呢?她不禁哑然失笑。
      那个推着轮椅的男人慢慢地走到条木长凳前停下了脚步,王玄这才看清他的样貌,中等偏瘦的身材,平凡普通的五官,和脸上憨厚质朴的笑容。男人略显腼腆地看了看王玄,又赶紧把视线转到了她身边的那人身上,亲切地叫了一声:“阿磊!”

      “阿正是这里的护工,和我同乡,”王玄耳边仍回响着石磊的话,语气里是难得的亲切与温情,“他和老家的那些青壮年一样只身进城打工,家里还有老小。”
      石磊很少对她提及自己的家乡,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也很少说到自己的母亲,那个执拗又寡淡的女人。所以,当听到他说:“下个月是‘十一’,我想回去看看我妈,你要不要一起?”时,王玄心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怎么不进去?”声音来得突然,惊得她急忙将手从门把上缩了回来,一如自己还来不及收回的思绪。
      一双漆黑锃亮的皮鞋,一袭灰色考究的西裤,一件皱褶微起的雪白衬衫,一张略显疲惫的俊颜,和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一点,他回来了。即使在眼下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再见,在他身上仍难觅一丝狼狈。
      趁她一时怔忪,沈易之轻缓地推开房门慢慢走了进去,轻微的脚步声消弭在厚厚的地毯中。
      “你来了。”沈默存温和的声音里仍夹杂着几分虚弱,精神却好了很多,他对跟着进来的王玄愧疚又感谢地一笑:“小玄,又麻烦你们了。”“你们”,自然还包括他的两个老友。
      王玄走到病床前将还捂着热气的包子和豆浆放下,不好意思地说着:“沈爸爸,我还真希望您一辈子都不要来麻烦我。”她仔细地查看了各项监测指标,又重新调整了输液滴管的流速。
      “什么时候回来的?”这话显然是问沈易之的。
      “刚刚。”
      沈默存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而王玄此时才注意到,他的手上也拎了一袋早点,里面除了粥品,还有一块她甚是熟悉的轻脂乳酪蛋糕和两杯清咖。这让她不由得想起披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件浅灰色外套,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沈爸爸,我先去上班了,中午再来看您。”话来得有些突兀,脚下也匆匆迈开。
      沈默存和煦地一笑,转而又看向那个进屋以来始终不曾动作的人影,口气喟叹:“去了这么久,有些问题也该想明白了。”
      “是的,爸爸。”沈易之收起了那一抹玩笑,有些严肃地答道。
      “送送小玄吧。”

      “那个……王玄啊,你和石磊……还好吧?”查房时,叶护士故意放慢了步子,等着后面落了单的王玄。
      王玄一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你们……你们没什么问题吧?”叶莉试探的口吻中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让她难免多想。
      没问题么?
      问题总是有的。
      七年前,它们或许只是一块无关痛痒的息肉,咬一咬牙便可根除,再无顾虑,可是怕疼的她却选择放任它们生长,只因她相信,爱情单纯得可以泯灭世俗,只因没人告诉过她,水至清则无鱼。
      “嗯,怎么了?”王玄干笑着把这个问题一带而过,因为现在的她已不再肯定,自己是否还有这份勇气、这腔坚定、这种童言无忌般的骄狂和清澈,睥睨这些被刻意忽略的问题。离了世俗,谁也活不下去。
      “那就好,”叶莉似乎并不在乎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反倒像个大人似地,勾了勾足足比她高出十公分的王玄白皙的脖颈,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嗓门:“我也不信你是那种会‘劈腿’的女人。快点老实交代,今天陪你一起等电梯的男人是谁?为什么可以长得那么帅?!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还不等王玄出声,便又加了一句:“别说你不知道,嘿嘿,我们可都看见他给了你一袋东西,就是你早上喝的那杯咖啡吧。”
      一打厚厚的病例被王玄无情地抛在叶莉怀里,她极其庆幸那块轻脂乳酪被她落在了办公桌上,而非吃进了肚子。叶护士这下急了,忙追上前:“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要我说什么呢?好吧,”王玄停了下来,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憨然单纯的女孩,“首先,我们的关系很复杂,比朋友多一点,比亲人少一点,我不是他的红颜知己,他也不是我的青梅竹马。
      “再者,我是真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能长得这么祸害,这显然不是我能回答的,也不需要我回答,因为你刚才那句分明就是一句感叹句。
      “至于他是不是有‘女朋友’,这个还真不好说,我们俩的很多认知从来都不在一个水平上。不过我倒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他打算什么时候和现在那个say goodbye,顺便也替你领张号码牌。你不知道,他很‘忙’的。”说着,认真地点了点头。
      “忙着泡妞。”这可是王副院长说的。
      自信心严重受挫的叶护士只得卑微地哀嚎、狂野地轻叹一声:“我怎么今天才发现,我长得竟是这般天理难容!”
      一旁的王玄惟有潸然“汗”下,抚额神伤:又一个败在沈易之欺人皮囊和笔挺西裤下的女人。不期然间,正对上李秋丽直利的目光,洞幽烛微。

      际遇之于王玄从来不是“天降横财”、“意外之喜”,她的人生似乎总是在对一个个必然的结果进行过程的探寻和求证。在过去的二十六年里,有太多别人眼中的“巧合”在她看来不过是披着外衣的“必然”,就像她只是碰巧进了林晗的课题,碰巧在赴美的名单上榜上有名,又碰巧因为郑家义的关系可以频繁出入外宾病房,似乎无处不“巧合”,无巧不成书。可当她在休息室外的大白板上“一号手术室”下“递械”一栏中看到“李秋丽”三个字时,王玄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一点都不意外,这台手术是罗主任的。”身旁的毕菁平静地说道,“他不知道,那很正常。”
      罗彬平时一心扑在心外的业务上,对于科室内的风起云涌并不关心,可王玄确信,林义山是知道的。连林义山都不知会于他,心外里自然不会再有人把这种茶余饭后的谈资嚼给这个一心埋头于白塔两耳不闻其他的罗副主任听。再者,罗彬的资历比毕菁深得多,他若真要起用李秋丽,旁人自也无话可说。
      毕菁又指了指墙上的白板说道:“上面也有你的名字。”
      所以,当王玄在手术室外看到正在更衣的李秋丽时,她并不如叶莉来得意外,仿佛只是“碰巧”在这里遇到一个熟人罢了。
      不一会儿,参与手术的人员就陆陆续续地走进了更衣室,无不以一种饶有兴味的目光看向已经穿戴整齐的王玄,就连浓重的消毒水味儿都掩盖不了这一刻的暧昧。王玄微微哑然,想来她如今总算是“享受”到了当年只有林晗才能享受的“关注”,而这一切都拜沈易之所赐。
      人院病房里住着的有头有脸的关系户从来不在少数,而能同时请动王副院长和郑教授为其忙前忙后的人虽少,却并不代表没有。本是稀疏平常的一起住院事件,却因沈易之的出现变得轰动哗然。一时间,雌性荷尔蒙飞遍人院的角角落落,比起几个月前的林晗“空降”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人都肆意地张扬着一种蠢蠢欲动。
      可不知是哪里遗落的口风,这把八卦的火苗竟烧到了王玄头上,在她还浑然未觉的时候。这段美丽的仁心妙手和俊逸的巨贾之子间的“佳话”,或许是起自她和郑家义一样高频的进出,又或者只是因为更早前那杯现在看来无论如何都不该收下喝掉的ESPRESSO,如今都已不得而知。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位心脏外科的年轻女医生借着沈易之的顺风成功上位,已从“心外之花”一跃荣升为不二的“人院之花”了。
      当然,这些流言蜚语从不在手术台上的王玄的思想范畴内。手术开始后,一切都如事前规定好的操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种二尖瓣瓣环重建术在心外手术中算不得高深,可在赫赫有名的人院,对于整个心外而言,它就像被刻上了名字一般,只属于罗彬。
      其实这已是第三例由王玄过手的二尖瓣瓣环重建术了,按计划,她只是负责简单的切口和缝合工作,这次也是如此。手术过程中需要为患者建立体外循环以达到使体温降低至25℃的目的,可当监测仪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一号手术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头皮一麻。罗彬眼风一扫,仪器上那个鲜红的数字让平日一向冷静的他勃然大怒:“李秋丽,你给我下去!叶莉,你上!”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罗主任,秋姐身上有股子酒味?”下了手术之后,叶护士悄悄把王玄拉到了一边,有些胆颤地说着,“那时我就站在秋姐后面,她好像喝过酒了。”
      王玄一惊,想起李秋丽当时的痴愣,隐约觉得叶莉并没有说谎。叶莉是李秋丽一手带教的护士,算得上是她半个徒弟,在王玄看来并没有落井下石的道理。
      就在她们还在考虑怎么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时,当天下午,一个惊雷撼动了整个心外。
      李秋丽被停职检查。
      “罗彬看到了藏在护士台下的两个空啤酒罐。”毕菁平静地陈述着一个既成的事实。
      王玄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外宾病房,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心外的水远比想象的要深。
      “小玄,你来啦!”关雅丽停下手中削了一半的梨,不禁喜逐颜开。她和沈默存都是打心眼里喜欢眼前这个尽管疲惫却仍想着尽力宽慰别人的孩子。
      “沈爸爸今天还好吧?”王玄弯了两弯新月,极自然地接过关雅丽削好的梨。
      关雅丽优雅地微一颔首:“小易推他散步去了,一会儿就让他送你回去。”
      王玄有些无奈,明明是自己的地盘,可每次却都要沈易之送自己回去,颇有反客为主的感觉。所以,当她跟在沈易之身后散(san,第三声)步轻踱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人院空旷的露天停车场上,一台庞然大物毫不意外停在那里,魁梧的身影要想不引人注意也难。
      “走吧,先去吃饭,我也正好想和你谈谈。”沈易之的声音波澜不兴,透着难得的严肃。
      王玄一怔,不知为何,眼前的路虎给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正如它的主人一样,因而条件反射似地想要回避:“不要麻烦了,就在医院附近随便吃一点吧,我明天还有手术,要早点回去。”
      沈易之略带嘲讽地轻笑两声:“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俩人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他妥协:“好吧,这里你熟,带路吧。”
      人院附近的有一片S市鼎鼎有名的酒吧区,王玄随便挑了一家便头也不回地没入了嘈杂的音浪中。老实说,她一点都不想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和这个狐狸一样的男人谈什么严肃的话题。
      虽然不是周末,可酒吧里早已聚集了不少红男绿女,挑逗似的昏暗灯光提醒着进来的每一人,这里会是个怎样暧昧暗涌的地方。因而刚一进门,王玄就立马后悔了。
      她没看到的,是身后那人在甫一推门时,那个明显顿住的身形。
      王玄有些吃力地走在跟随音浪群魔乱舞的人群之中,简单的白色T恤让她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显得甚是晃眼,就连在台上帅气打碟的DJ都不忘在舞曲间隙朝她赞赏地比了比大拇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身打扮和现场的热烈气氛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可这丝毫不影响与她同行的那人无论何时都无懈可击的仪容和风度。看着一路上向他殷勤示好的各色女人,王玄不禁暗叹,这个注定要成为焦点的男人!
      突然,一只大手毫无征兆地落在了王玄腰上,随意而轻浮,细洁修长的手指略一使力,竟让本就走得艰难的她踉跄了几步。显然,“咸猪手”的主人是想把好不容易就快逃离狂热人群的王玄重新拖回舞池。
      王玄并非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这片位于人院附近的酒吧区是她和毕菁她们工作之余经常光顾的地方,因而对于酒吧里各式各样“玩”的“规则”倒也熟悉。只是今天带沈易之来的这家“旧”,因为某些原因,她们却并不常来。
      这里是个典型的烧钱地。
      王玄从不相信一个人的素养会和他所坐拥的金钱成正比,可她还知道,随意开罪一个有钱人或上位者都是不明智的。所以,当她看着眼前那具越来越贴近自己的男性身躯时,并没有本能地赏他一记耳光,而是在他即将靠上自己的胸膛前略一格挡,而另一只手借着手腕的韧劲轻轻一挑,卸去了腰上的那部分力。一招“四两拨千斤”,婉拒之意昭然可辨。
      想来那人并无恶意纠缠之心,多半是把她也当成了一个出来玩的,否则自己绝无可能如此轻易脱身。思及此,王玄不禁友善地朝着那个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的男人弯了两弯新月,清澈而明亮。她不知道,在这个灯红酒绿的销金地,这样电光火石间的微微一笑会有多么炫目清华,夺人心魄。
      对上沈易之此刻略显晦暗的眉目,王玄无奈地耸了耸肩。正当她还在琢磨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沈易之一向微勾的好看唇线紧抿成一线时,他的手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勾过自己的纤腰,将她一路带离了疯狂的人群。
      “就那边吧。”她有些尴尬地指了指一边的角落,也顺势拿下了腰间的致热源,手心早已腻湿一片。
      就在这时,一截皓腕直直地杵了出来,截住了王玄局促的脚步。惨白的十指在鲜艳饱满的蔻丹突兀的映衬下显得狰狞可怖,而十指尽染的蔻丹在随人群舞动的幽暗光线营造的蒙太奇般的效果中显得妖冶诡谲。
      事实上,王玄并不是没有恶俗地期待过在这样的地方邂逅一两个来向桃花不断的沈易之追讨风月情债的痴情佳人,再谱一段所谓“年少轻狂”的风流往事,也好让她这个旁人借机嘲讽一下那个向来无懈可击的男人。可当那只纤手突然死死地扣住自己,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僵持胶着时,王玄还是为这样的“偶遇”生生吓了一跳。
      披散着的长发凌乱地挡住了这个女人额前的景致和姣好的面容,可王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无情得似乎可以浇灭这一整个夏天的暑气。这种隐怒不发的声音,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突然,腕上一记吃痛。王玄感觉得到,这是指甲陷入了皮肉的疼,就像眼前的女人因爱生恨溃烂入心的蚀骨之痛。
      沈易之一个闪身挡在了王玄身前,冷冷看着这个痴恋自己的女人。他似乎不知道,这种姿态远比冷言冷语甚至漠然无视更能伤人。
      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迷离,苦恼,委屈,和痛苦……复杂的神情从她的瞳仁里一一闪过。李秋丽睁着空洞涣散的双眼,失了焦距的眼神不知是落在了那个一脸漠然的男人,还是被他护在了身后的王玄身上。她惨然地抽了抽嘴角,轻喃出声:“为什么……是你?凭什么……是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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