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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14 虚情?还是假意?(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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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峻?”她摇摇头,脑袋里显然已经浆糊,“哪个任峻?”
沈易之两眼微眯,锐利的视线锋芒毕现,规束着眼前的人,警告意味十足,而手下力道不曾泄去半分。
“嘶,”睡意因为手臂的疼痛消了大半,王玄愤愤道,“你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下手还真狠!”本以为,某人少不了要反唇相讥,抢一时便宜,却不料,臂上一松,少了意料中言语上的逞斗,他独自下桥往河边走去,形单影只。她只能一边揉拿着,一边加快脚步跟上,觉得这样的沈易之让她很不熟悉。
“任峻怎么了?”咸腥的热浪随眼前诡谲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颗心陡然半悬,“是不是那件事……”
任峻是她还住大院时一个要好的邻居,印象里一直是个性格内向,甚至有些孤僻的男孩,却极难得地和王玄丁一澜她们很玩得来。其实,所谓的“玩得来”也不过是一起上下学,每天做做功课,讨论讨论学习上的问题罢了。为这,大院里那些爱舞刀弄枪、耀武扬威的同龄男孩没少嘲笑他。可即便那些年少意气的冷嘲热讽明的暗的一句不少,却倒也没哪个人真敢欺负到任峻头上。
王玄也曾一度不解,可事实上,她直到今天都忘不了丁一澜说那话时的一脸“老气横秋”。她说,这种“动口不动手”的优良美德实在不得不归功于大院里每家每户的良好教养,还有,就是任峻那个当局长的爸。现在回头想想,丁局长在家对女儿的思想工作定没少做,谁让丁局长那时还不是局长呢?要不然,丁一澜那厮能安安静静地坐在大院里的石凳上,借任峻她抄她那本平时最拿不出手的数学作业么?三个孩子的友谊就这样一直从开裆裤穿起,穿到了机关托儿所,机关幼儿园,机关小学,直到王玄举家外迁,这才断了联系。而回国后,除了丁一澜牵线搭桥了几回,私下都甚少联络,彼此间显然生疏不少。
任峻客气地说,任局长身体不好,前年退休年龄一到就退居二线了。王玄知道,因为接他班的不是别人,正是丁一澜他爸。所以有时候,这生活的圈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哪里都有熟人,哪里都混得出一张熟脸。怪不得古人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怪不得经验谈,凡事不可太满,给别人留一条路就是给自己留一条路。
他还说,任局长本来是打算让他进卫生局的。想想也对,不管是他任局长的人脉人情,还是那张整个卫生系统都不会认错的浑圆老脸,保一个工作无忧,前途无量,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人家丁局长不也把他那不成器的女儿弄进局里当个副处么?连丁一澜自己也说,只要她爸在位一天,难保自己年底前不会被再次提干。
任峻却说,他不想进局里。也不是他有多高尚,高尚到宁愿烂掉他爸手里的关系也要自强不息,甘愿白白多奋斗十年二十年。“从小到大,这种好处我还得了少么?早习惯了。”那个内向的男人不无“冷感”地说道。散伙后,丁一澜悄悄告诉王玄:“别看他现在只是土地规划局里一个小小的科长,那可是个肥缺!多少人眼红着呢!还不是他那个狐狸老爸给他谋的。”后来,王玄才知道,任峻可不是一个小科长,他的名片上赫然印着“市政建设科”。
那天,可能是喝多上头了,任峻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他说,机关小学,机关中学,他已经受够了,他不想有一天,等自己老了,还要和机关里的那群老头一起从机关里走出来,还要一道住进机关敬老院,机关墓园。他说,他真的受够了。
平时神经最大条,最爱扯皮的丁一澜却就此沉默。
一年前,沈易之找到自己,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认识市政科的任科长?”
听说?听谁说?
除了丁一澜,王玄再无他想。
“怎么不去找丁一澜?”
“我可不想欠她什么,要欠也欠你的。”沈易之说得不以为然,“帮我把他约出来吃个饭,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我有什么好处?”她掸掸手里白色粉末,指缝纹路里还嵌着不少医用手套里的滑石粉。亏本生意,她是不会做的。这一点是她在日本四年的最大收获,而作为她的朋友,伊藤又无疑为她诠释了一个最好的学习榜样。
“那块表。”三个字,说得气定神闲。
于是,毫无悬念地,三个人借“老友相见”的名义,各怀鬼胎地同坐在同一间包厢。
沈易之所服务的美国公司几经推演,计划要在未来五年进军并分摊同类商品的中国市场,而牢牢占领战略高地,率先取得行业制动权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在地处经济发展中心的S市,尽快建立一个可联动全局的中国地区总部,而总部的选址问题更是重中之重,关乎企业能否立足中国,长远发展。
饭吃了一半,可真正的话题却还未展开。中途,王玄被毕菁一通电话召回了医院,故而并不了解他们后来又都谈了点什么。她却知道,不久之后,沈易之以公司名义在外环附近标得一块商品用地。又没过多久,土地规划局向外界公布,该地周边将于半年后开挖建造一条地铁新线路,方便人们出行。而沈易之则用这块地在S市郊与K市相接的偏僻地块,换了一块面积接近先前两倍的地,开工建厂。
“公司本来就没打算把工厂建在外环那块儿。”沈易之笑得夺目,“不过,这一买一卖,中间利润空间居然这么庞大,我是真没想到。”
就冲他平时为人,王玄就压根不信。一条地铁,前后差价到底有多少,没有千万打死她都不信!怕是足以让他自己笑得花枝乱颤、下颌脱臼、面肌抽筋了!
可为了“牵线”的事,王副院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得她整整一个星期不敢和她爸说话,骂得她这才后怕起来。叶美清说:“小玄,这事你也太不知轻重了。小易疯,你不但不拉着,还跟着他一起疯,出了事可怎么办。”
她就这么担惊受怕,精神萎靡地过了十几天,人才真正恢复过来,可那块表,那个诱她一起疯狂、一起沉沦的“罪恶之源”,却整整晚了近一年,才得以如愿,辗转入手。
所以,当沈易之一提起“任峻”,王玄就不免心悬。
“难不成,东窗……事发……所以,我们才要这么急着出国?”不仅心悬了半空,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回答她的只有湄南河前粼粼波光,和三两艘游船进港抛锚时几声重重的落水声。
“我只是帮你约了他而已,没这么严重吧?”王玄并不在乎他怎么看她,半是调侃半是“小人行径”地撇清关系道。
“如果真的出事,你会陪我一起承担么?”
她小心翼翼地走在及膝高的花栏横木上,风里的话顿时让她脚下一滞,满是狐疑地盯着灯光里的那张俊颜。她刚想从细窄的横木跳下问个清楚,一双手牢而有力地箍上腰间,将她稳稳抱下,顺势带入怀中。疑惑,慌神,心乱,一一从她脸上闪过,却终被鼻间熟悉的烟草味安抚不张。
他说,放心吧,万事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