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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石激起千层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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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严谨如白塔,亦不能幸免。
若说“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人院这几天绝对是“被□□轰得起海啸”了。
毕菁的这个比喻不一定恰当,但十分能说明问题。起初,王玄并不相信,就凭你这烟雾弹,还敢来冒充□□!于是乎,拿了一枚名叫“甲型H1N1流感病毒”的小石子儿投石问路,可结果却让她顿生头撞南墙的冲动。
因为,不论你捉路人甲乙丙丁哪个问来着,他都只会回答你同一句话:“‘甲感’?早不兴了!现在是‘空降门’和‘订婚门’大流行!”
毕菁在一边得意地笑笑:“没错吧?姐姐给你忠告是:绝对不要质疑天才的影响力,无论昨天、今天,还是明天。”
等等,哪门子“空降门”?
妇科的小护士会对你身后的空气抱以儒慕、迷离的眼神,双手合十于胸前,作纯真状,以十二万分向往的语气,充满母性光辉地说道:“天才林晗,放弃国外优厚待遇毅然回国,担任人院神经外科副主任一职,誓为祖国做贡献。”
你一个妇科的管人家神外的事,胳膊伸得可真够长的,王同学腹诽。
想起几天前专家会诊间隙,江副主任的那番话:“别以为一个个凭关系进来就高枕无忧了,人院这地方从来都是靠硬本事吃饭的!”王玄觉得好笑。怪不得毕菁说,老江这是在泛酸呢。
江晓琦本是一个工农兵学生,借了一个“好机缘”才得以进人院任职。本以为神外的老主任今年退休,自己终于“媳妇熬成婆”,势必成功上位,却没想到上位之路还会横生枝节。
毕菁曾悄悄附耳说道:“知道老江的爱人是谁吗?就是去年刚退下来的张副局!啧啧,真是人走茶凉啊!依我看,她这条路也算到头了。”
可话说回来,林晗在H大博士毕业才不过三四年,刚回国就被委以如此重任,这傅老头也忒大胆了。
想到这,王玄忽然反应过来,那“订婚门”难道就是……
还没问出口,厕所间搞卫生的清洁工阿姨就已经八卦起来:“小王医生,你认不认识那位林医生?就是刚从美国回来的那位。听说人家小伙子不仅学历高、本事大,还长得一表人才,眉是眉,眼是眼的。傅院长真是好福气!我要是也有个女儿就好了!”
王玄见鬼似的从厕所逃了出来。眉是鼻,眼是耳,那还是人么?真当人人都是毕加索,有抽象派的认知啊!
“真该跟后勤处反映一下,好歹这办公楼去年刚维修过的,怎么跟个‘豆腐渣工程’似的,”站在香樟树下,享受着难得的耳根清净,王玄不禁对石磊小声抱怨说,“这院长办公室的隔音效果也忒差了,什么‘机密’都透得出来。”
人院是S市著名的花园单位,至今仍完好保留了两栋上世纪初建造的巴洛克风格的小洋楼,分别用作人院的领导办公室和院史陈列馆。参天大树挺立左右,花草灌木参差其中,一个不大的花园恰好坐落在两栋楼间,时不时透着除去雕饰后的天然。
由于这片地方属于人院的非业务区,平日里往来甚少,为其平添几分幽静闲适,尤其是在王同学不用当班的朗夜。
石磊认真地点了点头:“恩,所以你以后走在里面更要当心点,不然,一不注意,地板都能给你踩塌了。虽然有我在,摔不着你,可如果吓着楼上楼下的科长处长,你的麻烦就大了。”
“我去那里做什么。”怀中人听出了“弦外之音”,挣了挣环着自己的胸膛,怒瞪眼前人,“怎么,嫌我胖了?你说过你喜欢胖的。”
石磊爽朗地笑开来,忍不住把她拢得更紧些:“怎么会,怕是一辈子都抱不够。”
情话,总能溺毙恋爱中人。
而情事,从来就没有聪明和愚笨之分,不过是在事过之后,洒脱一笑,叹一句“当局者迷”罢了。
情话真真假假,情事输输赢赢。没有人知道,“一辈子”到底能被坚持多久。
但是此刻,甜蜜在空气中不经意地晕开,感染了眼前这片花园,也感染了皓月当空的一片夜。
星星作证,他们曾经真的爱过。
医大有句名言:学生会是爱情的温床,篮球场是爱情的暖房。
对于课业繁重的医学生而言,甚少有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因此能够结识、活动的圈子,也仅限于医大本身,这对正处于后荷尔蒙分泌期的医学男女而言,无疑是种“摧残”。于是乎,王玄和石磊的初见便显得俗不可耐了。
刚进校不久,王玄对什么都感到新奇,便在室友怂恿下报名参加了医大学生会的招新面试,而当时那个“好不正经”的面试官正是毕菁。面试很糟糕,结果很意外。就这样,王同学顶着十足的狗屎运,成了学生会外联部的一名小干事。
干事这称呼果然不是白叫的。每次一要举办什么赛事晚会,王玄这帮“小喽啰”不是忙着拉赞助买道具礼品,就是联系场地外加充当礼宾司仪。尽管每个人都已经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可偏生还有人不待见。
那天,恰逢医大“新生杯”篮球赛四分之一决赛,临八二大班对阵同届口腔七年制大班。王玄一边忙着为本班摇旗呐喊,一边还要负责场外秩序,顺便为运动员端茶递水。
比赛在进行到第二节末,二大班暂时以一分领先。这时,口腔班要求换人。
谁都知道,每次换人后,场上局面难免横生变数。果不其然,当她一边无奈响应“茶水摊小妹”丁一澜招唤回防茶水摊,一边仍死盯场边,苦苦搜寻那个“变数”时,变数不期而至。
只听身后“吧嗒”一声,王同学不知踩到了什么,落得重心不稳。幸好有人眼明手快,适时地掺了一把,让她不至于摔得过于惨相,可王玄还是很不淑女地摔坐在地。尾椎处传来阵阵疼痛,但在大庭广众下,她也只有龇牙咧嘴喊疼的份,羞于安抚。
王同学始终陷于方才的疼痛和难堪之中,完全没意识到一声闷哼和身后那张憋红憋黑的脸。当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和身后那人一起,成了众人眼神的焦点。
“石磊,你的脚没事吧?”一个矮胖男生匆忙从一边的人堆中一路小跑过来,面有“菜色”,神情关切,立马蹲下检查起那只已经肿得跟猪蹄儿似的脚踝。
王玄这才注意到,那不幸被自己踩中、现在正无奈僵坐在地的男生身上,穿着和场上口腔班队员们一致的队服,找到了“变数”所在,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她刚想为自己的无心道歉,却被矮胖男生一道凌厉的目光,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咙口,左右不是。
“你猪啊,走路都不长眼睛!”矮胖男生丝毫不把美女放在眼里,口气多少有些不善。
王玄本还抱有十分愧疚,就因他这一句,立马减掉了五分。她两手一撑,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地站了起来,颇为不屑地说:“猪在骂谁呢?人的眼睛在胎龄4到8周的时候就已经长好了,胡大年没教过你们么?”
胡大年是医大有名的组胚教授,负责长学制的组胚教学,更是医大响当当的“专业课杀手”,他的原则就是:能给59的,就绝不给60.。因此,在他手下从来都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王同学拍了拍屁股,刚想极有风度地走人,可觉得仍不解恨,便又丢下一句方才离开。那句话不轻不响,却刚刚好落在附近几人耳中:“我最讨厌别人骂我猪了,矮冬瓜!”说完,便逃也似的走开了,甚至都忘了给事件真正的当事人兼受害者道歉。
王同学当时铁定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脚让她成了二大班的功臣,也成了口腔班的公敌。原本,口腔班的领队兼教练陈东光(就是那个“矮冬瓜”同学)想来回“田忌赛马”,打算在下半场才派球技最强的石磊出场,趁对手体力不济杀他个措手不及,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秘密武器还未登场,便在热身等待上场的时候,被对手的“美人计”给轻松搞定,就此输掉了比赛。
“我算是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滋味了,”后来,石磊曾对王玄说,“不过,值了。”
流言蜚语终于在林晗到职上任前几天有所收敛。
“我们虽然是土鳖,可也不能在海龟面前输了风度。”护士台“叽叽喳喳”们的认知水平终于上了个台阶,总算有点“种族大义”了。
“况且,都说那林医生,是这个!”护士长李秋丽在其他护士面前秀了秀纤长的右手中指上那足有2克拉的钻戒,“神外那帮丫头昨天可是看见他开了辆宝马7走的。”
“到底是什么?中指?还是假钻?”王玄笑嘻嘻地插了进来,一看就没安好心。
女人们“嗤嗤”地闷笑起来,一时间,雌性荷尔蒙在心外病区四处乱飞。
笑罢,李秋丽有些不以为然,又有些落寞:“就算人家真是什么‘钻石王老五’的,也已经‘名花有主’;就算没主的花,也看不上咱们。”
王玄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我倒觉得这人眼光不怎样。李美丽,别泄气,你可是咱们‘心外一枝花’啊!”
“你就唬我吧,有你在一日,谁敢在心外称霸?我就希望石磊能像紧箍咒那样,牢牢套住你这只孙猴子,省得你到处祸害!”李秋丽心里多少有些低落,话也跟着酸了起来。可毕竟是多吃了几口“社会饭”的人,她很快就收起了酸意,接着和女人们碎嘴八卦。
李秋丽是个漂亮的女人,心气儿也高,不然也当不起“美丽”这个雅号。可是,她亦自知,一个女人,仅凭靓丽的外表,想攀上一门入得了自己眼的婚姻并不容易。因此,拖拖拉拉,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年近三十。追求她的男人并不少,其中也不乏一些条件不错的,可每到谈婚论嫁,不是因为对方家庭对她学历和所谓“素质”的不认可,就是男方提出某些不入流的“理由”婉拒。诸如“没有共同语言和爱好”、“不适合共同生活”之类,她已经听得太多,可依旧无力反抗。眼看周围那些外貌远不及自己的女子一个个都适龄结婚,她内心也愈加烦躁。
终于,在一个月前,当男友再次向她提出分手时,李秋丽把一整杯葡萄酒狠狠地洒在了那张俊颜上,不再顾忌所谓风度和矜持,将内心深藏已久的愤怒、委屈和无奈统统宣泄了出来,歇斯底里道:“你和我上床的时候可没那么多顾虑吧!”她,根本没有资本对像他那样条件的男人提出的要求说“不”。
而旁人只知,“心外一枝花”在短短两个月内,又踢掉了一个男人。
“好了,”王玄查完一病区一周的用药记录,签过字后,对已经井然有序地开始工作的护士台问道,“你们今天是谁和我搭夜班?”
“是我和小叶。”李秋丽应声回答。
“多注意下34床,老太太的情况很不好,怕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照例查过房后,王同学便一直埋头于大堆论文资料中,准备着一个月后科研讨论上的综述发言。像人院这类的综合性大医院,对重点科室的发展培养从来都是不遗余力,且尤重科研方面。因此,心外作为人院的重中之重,每周都会举行一次科研讨论会,雷打不动,倒也成了心外的一大特色。王玄初来乍到,手头没有课题研究,也未参与到其他相关课题中去,只好先做个综述应付一下。
果不其然,凌晨两点,护士台前警铃大作,将她从成堆的外文期刊中解救了出来。
王玄赶到病房时,护士们已经开始按压抢救。
“通氧!呼吸机、除颤仪准备!”
眼看一次又一次的按压和胸前叩击并不能阻挡血压下降的趋势,王玄果断建立静脉通路,推注强心剂,行电除颤。当监测仪上显示心电波恢复稳定、血压回升后,才大松了口气。确认无碍后,王玄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病房。
“听说昨晚你表现不错!”毕菁吃着刚买的早饭,对正要去门诊帮忙顶半天班的王玄说道,“昨晚的总值班是罗彬,他刚才还在交班时表扬你了。”
“不就一句‘不错’么。‘不错’,就是没有犯错。我对行医执照可是爱惜得紧。”王同学接过毕菁一起带来的那份早饭,打开一看,“怎么又是山东煎?你还真是吃不厌。”
“节俭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