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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林晗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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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的忙碌从大清早就已经开始。
王玄直到乘上“沙丁鱼罐头号”地铁后,才总算在夹缝中喘上口气。
看着四周丛丛的“沙丁鱼”,她为自己能成为其中的一员而暗暗窃喜。因为从今天起,王同学正式走出象牙塔,成为一名社会新鲜人!
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的大背景下,敲定一份工作变得异常艰难。在经济危机面前,管你是应届毕业生还是“老资格”,职场对你都一视同仁,因为,连可以让你探个头的窗都没有。可对王玄来说,找一份好工作并不那么难。
“只要是个人,他就会生病,就有我们这帮人存在的理由。所以,就算哪一天连比尔盖茨都面临下岗,我们也不犯不着为‘钱途’担心。”这可是王同学信奉了整整八年的信条。
没错,我们活泼漂亮、人见人爱的王同学,是一名医生,准确地说,是一名顶着博士学位、今天起正式在S市拥有一流心外科室的市人民医院工作的心脏外科医生。
对经过了那梅雨天似的论文答辩终于毕业了的她而言,心情就像这眼前的初夏,热烈而又畅快淋漓。正是这好心情,让王玄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老爸开车载她上班的提议,加入了“沙丁鱼”一族。
王玄昂首阔步地穿过人院的门诊大楼,看了眼正等待挂号的长龙,第一次真正把这地方印进了心里。
一想到这里将是自己今后奋斗的地方,心里一阵激动,终是仍不住得意地笑了。
市人民医院是医大的附属教学医院,王玄与其他6人是今年医大在人院仅存的硕果,而她自己更是站在了最高枝——心脏外科。人院的心外科室从来都是所有医学生为之奋斗的目标,紧张、刺激、永远充满挑战!如果说市人院是湍急河道上的一座独木桥,将一批批踌躇满志的医学生从梦想甩向现实,那心外科绝对是独木桥之后细得可怜的钢丝,拼得是本事、胆量和过人的心态。王玄,稳稳地从钢丝上走过,凭借完美的收势,笑到了最后。
小心控制着脚下高跟鞋与白色地砖“咚咚”的碰击声,一如她小心掩饰着第一天上班的兴奋。不轻不响,轻快明丽。
推开医师办公室的门,向那张空空的办公桌走去。王玄随便收拾了一下,换了白大褂,坐下翻看起心外的病例来。
“早!”一个浅蓝的身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大挎包往另张桌上一扔,换上白装,就开始在墙上的白板上擦擦写写。
“早啊,毕菁!”王同学脸上尽是谄媚的笑。
毕菁眸光一暗:“你别,王玄,每次你这么笑,都让我慎得慌。”
毕菁与王玄同门,都是心外科泰斗级人物郑家义的学生,却因白白痴长她四届,让王同学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上“师姐”。俩人本就相熟,再加上那层同门情谊,自己暂时由毕菁来带教的安排让王玄十分满意。
“八点半查房,十点专家会诊,”毕菁冲着咖啡轻快地说道,“午休的时候别忘了去休息室把你实习时留在储物箱的东西搬过来,新的菜鸟又要来了。”说完抿了口咖啡,拍了拍王同学的肩,似是感慨:“唉,又一个小不点出道了。”
“知道了。中午去王品吃牛排吧,你说好要请我吃‘工作第一餐’的,没忘吧?”王同学又低头翻了两页病历。
“一句话。”
“知道你爽快,所以我还叫上了石磊。”王玄果然很“厚道”。
“不带你这样‘拖家带口’的。”毕菁先是促狭一笑,接着恍然大悟,“小样儿的你今天是故意来让姐姐大出血再附赠心绞痛是吧。”
“哪敢,”王同学不住地赔笑,“我这不还叫了‘饭票同志’嘛!”
毕菁怒了,差点就把手上的咖啡杯扔了过来;“好你个王玄!居然把脑筋动到宋逸凡头上了!”
宋逸凡是谁?
“饭票”呗!
当然,只是毕菁的私人饭票。
那时,宋逸凡与毕菁同班,极普通的一个眼镜男,和他俊逸非凡的名字根本不搭。若不是风风火火的学生会副主席毕菁口出豪言要倒追宋某人,让他一夜成名,他或许今天还是那个默默无闻、极普通的眼镜男。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局外人只知,在毕菁和全院舆论的强势夹击下,宋某人毫无意外地缴械投降,光荣被俘。
即便后来,王玄扶着失意的毕菁轻声问道:“这样一个男人,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毕菁也只是难看地扯了扯嘴角,再不发一言。
结束例行的专家会诊已过了十二点。虽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关系户上下打点的重要人物,马虎不得。所以,当宋逸凡打电话来催时,俩人的牛排早已在铁盘上嗞嗞作响了。
王品离人院不远,素来以嫩牛排、高消费著称,即使像毕菁这种拿工资的也只能偶尔来改善一下伙食,饭票同志在此等关键场合的重要性由此可见。
宋逸凡脱离医疗系已经有五六个年头。当年同样是临床医学硕博连读班的他,因为连红了三门专业课,被医大“挂科两门以上不得直升”的铁血制度分流了出去。但照毕菁的话讲,“分流简直便宜了这小子”。宋家是政治世家,但宋老爷子一心为儿子选了行医这条路,希望他不从政不研商,远离是非纷争。可这宋逸凡偏对学医不感冒,倒是有几分经商头脑。分流后不久,他便转投一家医药公司,做起了销售代表。两年前,听说他问老爷子借了笔启动资金出来单干,标得了某外国医药公司一新药的中国区代理。
这顿饭由他来请显得十分理所当然。
王玄投入地将盘中八分熟的牛腓力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先前,宋逸凡眉飞色舞地谈着自己的生意,王同学听来无趣,便神游到了上午会诊时神经外科江副主任那意有所指的一番话上,全然没注意到其余三人已将话题转到了自己头上。
“在想什么呢?石磊叫了你三声都没听到。”毕菁的表情有些揶揄。
“没想什么,怎么了?”王玄侧头问向身旁的那人。
“呵呵,”石磊无奈,“算了,吃吧。”
王玄再木讷,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丝丝尴尬。王同学不明所以,只好腹诽起王品怎么把空调温度调得那么低,害得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对了,林晗回来了。”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宋逸凡平铺直叙的一句话,搭配毕菁一惊一乍的音调,在王玄看来,特别喜剧,也适时地打破了方才的冷场。她感激地望向对面俩人,毕菁似有感应地对她眨了眨眼。
“回国都大半个月了。要不是他昨天想到找我去喝一杯,我也被这小子蒙在鼓里了。想当年睡我下铺的时候,我可没少关照他,他和邓邻还是我给牵的线呢。”
“林晗和邓邻?我还当是谣传呢,没想到真有这么回事儿。”王同学的神经瞬时被调到了八卦频率,做花痴状,“当真是才子配佳人啊!”
林晗和宋逸凡是上下铺的兄弟,关系自是没得说,而毕菁借着“饭票”的关系,倒也和他相熟。林晗是医大的骄傲,这一点在王玄进校伊始就有了深刻的认识:天才林晗,在读研阶段,便被全美临床医学专业排名第一的H大以全奖录取!当时,大红喜报在布告栏、校报、医大网站铺天盖地,随处可见。而林晗这个名字,更达到了校领导和无知的学弟学妹们心中近乎膜拜的高度,至今都无人撼动。
“那可是全奖!全奖!”“林晗同学优秀事迹报告团”成员们重复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要知道,医学院全奖的含金量远比其他专业来得高得多,而颁给留学生的可能则近乎为零。因为从医在美国,绝对是个赚翻了的行业,中产阶级老美二代个个挤破了头都不一定进得了专业,凭什么给你一个留学生奖学金?
王同学当然知道那林晗有两把刷子,不,应该说有两把刀子,可耳边总被同一群人八卦着同一件事情而不得清净,再高大的形象也被她无情地拍进了土里。
而邓邻,那个永远和“林晗”联系在一起的女生,孔雀一般的“护理之花”,则在林晗出国镀金之后,渐渐淡出了八卦中心,毕业,离校。
“嘿嘿,你们猜,才子这次为什么回来?”
“卖什么关子,要说就说,我们一会儿还要上班呢!”毕菁喝干了杯里最后一口饮料,抹了抹嘴。
“咳咳!”“饭票”清了清嗓子,“据我所知,有两种说法。林某人自称是回来‘报效祖国’;而据方茴说,林晗是回来订婚的!”
“噗——”王同学因为“报效祖国”四个字,很不给面子地把饮料喷到了毕菁的餐盘里;
而毕菁,则很不淑女地,掉了下巴。
“方茴?是院长办公室那个方茴?”石磊一皱眉,问道。
毕菁这才回过神来:“她怎么会知道?”印象中,那个漂亮女人从不把谁放在眼里,可偏偏工作得体、进退有度,让人挑不出错来。
这回,宋某人有理由故作神秘、洋洋得意一番了,因为他不但成功挑起了其余三人的好奇心,而且后面的消息远比之前更为劲爆!
“难不成,这场订婚的女主角是傅文亭?”
王玄的一句话,让宋逸凡先前的得意瞬间化作一脸愤愤和挫败,自己蓄势那么久,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让王同学开了闸放了水,一泻千里。
而毕菁,把眼睛睁得大到不能再大,活脱脱一个火星人:“你是说,傅院长的女儿?”
一顿饭,便在大家的瞠目结舌中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