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央祸水》喵菇

2、第二章

　　央姣回寝宫发了一会呆，脑袋里想着殃王可能明日便要离开了就闲不住了。
　　接近晌午，就算是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是暖人的，央姣门前的雪已经清理干净，她踱步向院子中间走。
　　自从上次爬君殃的屋顶吃亏后，她便命人修了这个亭子，不偏不倚刚好能瞧见君殃院子里的场景，不过大冬天的，央姣也没机会向室内瞧。
　　院子里安安静静，连扫雪的小厮也都收工去休息了。
　　央姣叹口气，沿着台阶往下走。
　　才走了两步，抬眼瞥见店门外廊道里一个步履匆匆的奴才，低着头，臂弯里挎了一个盛点心的篮子。
　　央姣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
　　——咚咚。
　　“何人？”
　　“夫人命我给殃王大人送些吃的来。”
　　门内小厮听着外面维诺的回话，不疑有他随手开了门。
　　“给我吧。”他道，手伸向篮子的把手，准备接过，谁知拿了拿，篮子还在那婢女手中纹丝不动。
　　小厮纳闷，疑惑地看向那个低着头身穿鹅黄色冬裙的宫女，她攥着把手的手未松，而是福了福身子，抬起头，却见其下半脸掩着一方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漆黑的瞳仁，略微上挑的眼尾，此刻目光里带着些胆怯，轻声道：
　　“我来罢，都是些精致点心，得小心些。”
　　小厮看得呆了，反应一会，侧过身来让路，全然忘记自家主子不喜生人接近这回事。
　　央姣走过去，眨眨眼，方才的可怜神色一扫而空，露出来的眼睛里是狡黠的笑意，留给小厮的只剩一个窈窕的背影。

　　君殃仰坐在凳子上，背后靠了个软垫，此时挨着个几个火盆，脚跷在桌子上，与央姣在寝殿内的姿态没什么出入。手里拿着本书，翻了一半有余，但视线却没在纸面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发呆。
　　他未执书的一只手搁在椅子把手上，食指指尖在上面滑动，小厮走进内殿，看见君殃的动作，便知他又在研究些战略了，手指轻微的移动间，已经完成了一场战争，他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留宫女一人在这里应付。
　　君殃一边为己方谋略，一边又苦想对面的动作，一来一回数个回合，战争在指尖这个加速的小战场里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待到终于取得胜利，君殃满意地勾了勾唇，指尖在把手上轻轻一敲算是结束，这才伸手拿桌上的一杯茶润润嗓。
　　茶才饮进口中，抬眸却见在角落里站了好一会的婢女，一口水呛在嗓子里，咳了起来。
　　那女人立在阴影处，带个面纱，看不清表情，只感受到她的眼神，赤裸裸又凶狠地凝在他身上。
　　君殃见怪不怪，想来自己树敌万千，赶上个刺客也是常态，他正抬起手准备召唤帮手。
　　那人却匆匆冲上前来，一把扶住他正欲抬起的手来，另一只手附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喝个水都能呛了。”
　　手腕上丝丝凉意传来，君殃看着那只细白的手指没了动作，背上的轻抚让他脑子慢了半拍。战场厮杀赋予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身边的这个人没有恶意，而且很安全。
　　这个婢女遮掩面孔，但生了双极其漂亮的眼睛，一双柳叶眉微微拧着，仿佛真的在埋怨他的不小心，君殃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臂弯上的重量传来，央姣这才想起这一篮子点心。
　　她松开手，语气平淡：“殃王大人往后小心些。”，仿佛二人已相识已久。
　　她将桌上摆着的几本书收到一旁，动作自然无比，食盒被摆在他面前，开了盖子，是几块造型精美的点心，丝丝缕缕的香甜渗入呼吸间。
　　“这个最好吃了，你尝尝。”央姣说完才反应过来，遂补充一句：“夫人说的。”继而便泰然处之，又拿起君殃放凉的茶杯。
　　眼见君殃拿起一块点心，然后才放心地背过身去倒茶，她轻轻叹口气，原被君殃放凉的一颗心，此时又砰砰跳动起来，他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不喜欢她而已，就像这杯茶，冷了，再注满热水就是了。
　　“替我谢过夫人。”
　　君殃冷不丁开口，央姣身形抖了抖，她心想这忙她定然不会帮的，便权当没听见一般。
　　“郡王府中这是都流行带面纱了吗？”
　　央姣背影僵了僵，拈着嗓子轻咳了两声，用沙哑的声音道：“女婢前些日子偶感风寒，怕过气给了殃王大人。”
　　这声音分明与方才的脆声指责他的人完全不同，君殃轻哼一声，央姣唯恐露馅，放下茶杯匆匆告退了。
　　君殃抿了笑在唇边，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再熟悉不过了。
　　*
　　央姣回到房间，回味起方才的画面，嘴角咧上了天。
　　君殃呛住了，她完全忘记自己可能被识破，只顾着照顾他。想来他还只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男人呢。
　　屋内点了灯，橘色的灯罩衬得屋内气氛暖洋洋的。桌上摆着她最爱吃的糕点，也是母亲派人送来的，她抱着啃一口和君殃一样的糕，真真幸福极了。

　　小厮见宫女红着脸离开，又有些纳闷，知道君殃大概思考完了，这才从外边回去，正搓着冻凉的手，便看见君殃正放下一块咬了一半的糕点。
　　“爷，您不是不吃甜食的吗？”
　　君殃伸手拿了另外一块，朝小厮扔过去。
　　“嘴巴闲着了就多吃点。”

　　君殃在府里呆的舒适，夫人方才又派人来通知他后天赶上元宵宴，挽留他过几日再走。他没什么意见，全因为无官一身轻。
　　二皇子君昀的日子却没有他小叔叔这般舒服了，他深知自己代表皇家颜面，除了那日实在厌烦抱怨了句天气冷之外，这几日都老老实实守在殿内，不敢出门。
　　逃离了繁重的课业，他想起了自己的太子哥哥，都是皇家的孩子，他却生来就矮人一头，母亲望他成器，可她自己没当上皇后，且没把他早生出来两年，又何必怨他怎么拼，都搏不到父皇心中的半分位置。
　　君昀在院子里发愣，越想越委屈，索性决定出门转转。
　　他立于殿门前，奴才们自觉地为他拉开大门，吱呀——一声响，君昀仿佛闻到了不一样的清新自由的空气。
　　“啊！”
　　伴着一声轻呼，君昀只觉身上一凉，再低头时，已是满身污水。只是面前的人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他憋了憋终究没发出火来。
　　“二皇子恕罪。”女子终于反应过来，俯身就要下跪。
　　君昀伸手将她扶起，诧异道：“你认得我？”
　　女子温吞地点头，面色有些难为情：“二皇子要不先换件衣裳，过会该着凉了。”
　　君昀这才发觉胸前的丝丝凉气，点头道：“这样，你进屋等我，我还有话问你。”说完，率先进了门走进内殿。
　　婢女跟在主子身后，不着痕迹地向主人伸了个拇指。
　　女子视若无睹，依旧一副温顺样子，婢女跟在后面把门带上，隔绝了室内室外两个世界。
　　君昀换好衣服来到门厅，步履匆忙带着些焦急，见女子还等在那里，这才放缓步子，又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她，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怎能在郡王府内随意走动。”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我是郡王的大女儿，我叫央桑。”
　　君昀听罢突然有些脸红，也是，人家自家女儿在院子里走，自然不受限制，他有些不好意思，接着问刚刚没得到答案的问题：“你怎么认识我的，我从没来过这里。”
　　央桑偏头想了想，“虽没见过您，但早听说您来了，昨夜家母不适，未能上前拜会是真。但以您的气度，不只是我，任人看见了，都能一眼认出您皇子身份的。”
　　君昀长到大，除了父亲和母亲不断的否定，从未听过这样的褒奖。他觉得脸有些发红，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央桑的贴身丫鬟适时开口道：“还请二皇子饶过我家郡主，她原不知这里住了人，刚刚在画画，突然想到这边一只花瓶甚是好看，便想将其纳入画中景，这才撒了您一身污水。”

　　央桑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花瓶瓶身，微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郡主，您可太厉害了，那二皇子眼见得已经被你攥在手心啦。”贴身丫鬟翡翠满脸喜色得望着花瓶，若不是被迷晕了，谁会将做客主人家的花瓶转手送给主人的闺女呢。
　　婢女口气狂妄，央桑也不出口阻止，只是得意时突然想起她自己的便宜妹妹，成日里跟在那个不成器的亲王身后，殃王有什么好，一官半职没有不说，打起仗来却要为国卖命，说不清这两个人谁更蠢。
　　原来还抱怨自己母亲阻止自己去宴会上错过了第一次见君昀的机会，由此一看，央姣倒是做不成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