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绮罗x润玉]天命姻缘》折枝小茉莉

9、第 9 章

　　岳绮罗自然不会听润玉的话回璇玑宫，她也不该动了要去南天门的念头。毕竟穷奇一路跟来，太熟悉她的气息。

　　岳绮罗只是想着，忙了一十八日的好戏终于开场，总该亲自去看看。她的脑子这样想，心里却不是，她心里想着的是润玉。她从未试探过润玉的修为到底如何，若他真的死在穷奇手下——

　　那也是他自己不堪罢了。

　　大不了她再去寻一个合心意的。

　　岳绮罗闭上眼睛，心中忽地有些火气。千万年对仙人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可仙人只是寿元长久，终究也是会死的，死了，就逃不过六界轮回。一旦入了轮回，就再也不是同一个人了。这一点，岳绮罗活了几辈子，比谁都要清楚。

　　她猛地睁开双目，白银银的牙咬了咬下唇瓣，一跺脚，还是闪身离开了布星台。

　　岳绮罗飞至南天门时，见锦觅颇为狼狈的坐在地上，旭凤拿着剑护在她身前，众天兵更是被打的落花流水，只润玉一人与穷奇僵持着，他素衣纷飞，墨发在身后飘扬，一改往日里温柔样子，整个人如他的剑风一般凌厉。

　　润玉身姿清冽，水系术法蓝莹莹的光从他剑上溢出，四面八方向穷奇压去。衣袍霜雪那样白，术法青天那样蓝，和谐又恰到好处的辉映着，好似是一颗拂去尘灰的明珠，初绽锋芒，便是耀眼夺目，照得在场其他人尽数黯淡无光。

　　岳绮罗悄悄地隐匿在通天高的柱子后面，眼神里泛着比日月交辉还要明亮的光彩。她第一次见这样的润玉，心中骄傲地想着，她的眼光真是半点不出错。

　　她又嫌恶的看了眼旭凤。魔界闲言碎语拼拼凑凑，她也算将旭凤和润玉的关系摸了个大概。这旭凤是为火神，也是天界的战神，一个战神，大敌当前不先御敌，反而护着一个女人？让润玉一人应敌。

　　岳绮罗看着旭凤，看他，看不起他。

　　她先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眼前所见，不由细想起来，栖梧宫门庭若市，璇玑宫冷冷清清，同是天帝之子，凭什么出力的是润玉，得名的却是旭凤？再想起润玉那温山软水似的性子，她忽地恨铁不成钢，替他生气起来。她下意识的攥起小拳头，锤了一下身旁的柱子。

　　穷奇上古凶兽，五感是何等敏锐，他几乎是立刻就将目光转向了天门的柱子，岳绮罗虽变了装束，可气息是无二的，穷奇被她戏耍了一路，看见她便发起狂，不再管润玉，径直地向岳绮罗扑了过去。

　　像一阵凶猛的风。岳绮罗沉着眼眸盯着眼前的穷奇，她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的岿然而立，脸上一点惧色都没有，她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胸前结印。她这阵子在天界和魔界吞了不少魂魄，她也想试试，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可润玉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润玉在穷奇一转攻势的瞬间，就也看到了岳绮罗。呈时心中一慌，他顾不得许多，忙掷了佩剑去拦穷奇，穷奇果然一顿，抬手将润玉的剑抓在手里，看了看，随手一扔，就又向岳绮罗攻去。润玉就趁此时机，踏云旋身，稳稳地落在了岳绮罗身前，他一施法召回自己的剑，再次用力抵抗住了穷奇的攻势。

　　只是这次并不轻松，穷奇已近狂躁，润玉只得尽力催动全身的法力，才堪堪与他僵持，却隐隐有不敌之势。他眉头锁得很紧，额前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此刻无暇回头，却还勉强着开口问身后的岳绮罗：“仙子可有受伤？”

　　岳绮罗结印的手还未放下，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她心中也是。一种极不自在的情绪瞬间沾满了她的心神。她是个强者，强到在人间时就可超越天道，可逆天改命。她习惯了自己面对所有危难，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反正她是不死的，左右不过换个身躯继续活着。

　　几辈子都活过来了，还真是从未有人将她护在身后。她不需要被人护着，也不喜欢被人护着，更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或许她是感动了，但她不懂，也不想感动。

　　她之前说过会保护润玉。如果说这天界众人，在她眼里皆如各色的小玩意，那润玉就是它们中间最为精致出众的那一个，让她一眼就看上了，看久了更是爱不释手，就要仔细地护着，不让旁人伤了，也不让旁人抢了。

　　而此刻她看润玉，却再不是个物件。

　　她是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了。

　　这话听着可笑，可岳绮罗早就习惯见众生如微尘，凡人与仙人，皆是尔尔，没什么不同。她自诩是个修道的，只不过修偏了些，旁人待她便如同邪祟，喊打喊杀的对付她。她总是一个人，站在世人的对面。他们唾弃她，她也蔑视他们。

　　她一个人能比天齐，俯瞰众人如蝼蚁，蝼蚁的命，不值得怜惜。所以纵情杀戮，从不觉得是过错。快活是真的快活，寂寞也是真的寂寞。凡夫俗子不配站在她身边，能站在她身边的，又偏偏不愿意。

　　几世的轮回夺舍，几千年的寿数，才只得润玉一人。对她好，对她温柔，不惜自己的将她护在身后，更重要的是，他能入岳绮罗的眼，也敢一人对抗穷奇，通身的气度，在天界也无人能出其左右。此时，岳绮罗才觉得，他是真真正正能够配得上她的一个人。

　　润玉许久不见岳绮罗回话，一个晃神，被穷奇打退半步。好在那边旭凤挽弓，向穷奇射了一箭。引了穷奇的注意，让穷奇向他奔去。

　　岳绮罗是绝不能看润玉在自己眼前受伤的。刚欲出手，就听见空中浩浩渺渺的传来几声龙吟，一声洪过一声，震得人耳底生疼。穷奇似乎更是难受，他狂乱地嘶吼着，毫无章法地向天空中乱打。待龙啸声结束，有一人穿着金色的锦缎子，威严万千地落在南天门前。他不慌不忙地出手，穷奇到底是兽，被龙震慑了心神，生受了那人几下，踉跄着跌下了南天门。

　　众人见穷奇退去，慌忙跪拜那人，称之天帝。那天帝神色关切地去问旭凤，又问丹朱，再问锦觅。当真是一派父慈子孝、君明臣忠的和乐场面。

　　岳绮罗冷眼看着。连一声不屑地轻哼都不愿给他们。

　　润玉与穷奇僵持那么久，就这样轻易地被旭凤那一箭抢了功。他自己不提，仿佛在场的人，也没人记得一样。他们眼里，都是天帝，都是旭凤。

　　润玉见穷奇已退，也不急着去见天帝，他转过身，神色紧张地看着岳绮罗，并未责问她为何出现在南天门，只是温柔地问她：“穷奇凶恶，仙子可是吓到了？”

　　岳绮罗抬起眼皮看他，只一下，就立刻错开了目光，不咸不淡地开口：“真是愚蠢。穷奇是何等凶兽，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润玉笑了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润玉自知敌不过穷奇。”

　　岳绮罗又掀了他一眼，眉毛压得极低，掐着细细的小嗓子质问他：“那你凭什么挡在我的身前？”

　　润玉看着她，读不懂她脸上的神色，只是沉默了片刻，极认真、又极真心地回答：“我不知仙子究竟有多少修为，也不敢赌你能敌过穷奇。若是让我亲眼看着穷奇去伤害仙子而无动于衷，我无法这样做。”

　　润玉的话如同春风化雨，一点一点打在岳绮罗的心田。可她还是横眉立目的神色，抿了抿唇，一字一句极其清脆：“你记好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只管自己活着，不要来多管闲事。”

　　润玉看着她别扭的神情，听着她硬邦邦的话语。心中却淡淡地欢喜。他想，她这是在担心他吧。她不愿意自己为她受伤。只是不知为何，她从来都将自己的本意，掩饰在冷冰冰的话语之下。可他能懂。润玉语调温软，如流云一般轻柔：“记下了。可......润玉做不到。”

　　“你！”岳绮罗瞪了他一眼，却难得的并未生气。她也懒得与他在言语上做过多无谓的纠缠。她能感觉到，润玉虽性子温和，骨子里却有着一股执着的劲儿。他就算嘴上应承了，她也说不动他。左右她也并不讨厌他这样做，她只是不喜欢，不习惯。

　　岳绮罗依旧没给他好脸色，瞥他一眼，捉了他的手腕，手指水滴似的落在他的皮肤上。她在给他把着脉，果然是灵力用得过多，有些虚乏。润玉就这样站着，乖巧地任她拿捏。

　　她放下他的手腕，抬手要去点他的眉心。只是她本就身量小，又站得比他低些，竟够不到他。岳绮罗皱了皱眉，刚想踮起脚尖，就见润玉轻轻地向前倾下身来，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指尖，向她温柔地笑笑。

　　岳绮罗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眉心，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指尖的红光源源不断地向润玉的眉间涌去，充盈的灵力一点一点直接浸润到润玉的魂魄里，让他觉得本来有些疲累的神魂骤然清明起来。

　　待到岳绮罗觉得差不多了，就收回手，将小手背在身后，黑眼珠转了转，似乎已经没了脾气，也对他和颜悦色了些：“可觉得好点儿了？”

　　润玉直起身子，经过这两次，他能感受到岳绮罗所修的法术与所有人都不同。可他并不在意，也不会去问，只向岳绮罗微微颔首：“已经无碍了，多谢仙子。”

　　他也不再去拒绝岳绮罗的好意。

　　岳绮罗摆摆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原来也会看他，是看心爱的玩具那样看他。所以润玉从未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一点情意。但这次不是，她是认真地看着他。看着他这个人。她的眼睛里，映出润玉好看又俊俏的容颜，带着欣赏，带着喜爱。她不说话，单是微笑。

　　润玉感受到她目光中的不同，心中自然欢喜，也只是对着她笑。

　　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视着。一个不挪开目光，另一个也不想。与一人心灵相通，原是这般美妙。好似这一瞬，被时光拉得很长，长到白云苍狗，万物渺渺，天地皆是归墟。只余下他们两人。

　　终究，平静而美好的氛围总是用来打破的。

　　旭凤过来拍了拍润玉的肩膀，对他说道：“父帝让你同我一起去九霄云殿，商议穷奇的事。”

　　润玉回过神来，神色逐渐淡漠，淡淡地应道：“知道了。”

　　岳绮罗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她整个人又冷下来，不给旭凤任何一个眼神。她是记恨下了他，他这种躲在背后捡人功劳的人，根本不配她看上一眼。

　　锦觅跟在旭凤身后，也不害怕刚才的事，没心没肺地对岳绮罗笑嘻嘻地说：“姐姐在跟夜神殿下说什么呐？”

　　岳绮罗不做声。

　　锦觅习惯她不理自己，继续自顾自地说：“姐姐每次见夜神都是笑着的，让锦觅好羡慕。我在狐狸仙的话本里看过，说一男一女像你们这样彼此笑着看对方，那该是极为相配的一对儿！”

　　旭凤回过头，屈指敲敲锦觅的额头：“胡说什么呢？”

　　说罢，想要开口对润玉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便向九霄云殿走去。锦觅在他身后小声嘟囔了几句，还假模假式地要拿拳头打他，被旭凤一拽，又打闹着走了。

　　润玉心中一轻，他知道旭凤是想提醒他婚约之事。还要旭凤终是没说，他并不想让岳绮罗知道。非是欺瞒，而是此间牵扯甚多，权利制衡，复杂得很，他想自己解决此事，才能真真正正的去追寻属于他的姻缘际会。

　　他看向岳绮罗，眉目又柔和下来，不同于方才面对旭凤的神色。

　　岳绮罗脸上无波无澜的，向润玉扬了扬下巴，下巴尖儿抬得很高，似是在藐视远处高入云霄的九霄云殿。语气与神情不同，稚嫩嫩的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