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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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布星台那夜分别后，润玉再也没有见过岳绮罗。
整整一十八日。
天界皆知他有婚约在身，若是光明正大的去栖梧宫找岳绮罗，只怕落人口实，毁她清誉。但润玉还是借着寻旭凤的由头，去过几次栖梧宫。栖梧宫内一向热闹，他去的时候，总见旭凤和那叫锦觅的小仙童玩闹，他明里暗里的提过绮罗，可他二人也并不知晓，尤其锦觅，三言两句说她姐姐惯是如此，似并不担心，又与旭凤闹在一处。
润玉心中失落，更多的是惶惶不安。
近日天界不甚太平，接二连三的有些仙人失踪。多是一些仙侍，也有一些职位不高的闲散仙人，仿佛凭白蒸发似的，再没人见过他们，连一点神识都寻不到。天帝听了此事，因为遇害的是微末小仙，只让人增派了天兵巡视，着旭凤调查此事，至今却全无进展。
润玉担忧岳绮罗的安危。可他除了私下用神识搜寻天界，能做的只有日复一日的等待。他无权无势，连在明面上插手这件事的机会都没有。
润玉布完今日的星宿，并没有离去，只是望着漆黑广袤的天幕出神。他负手而立，一身清白，濯濯筋骨，一眼望去像极了高山霜雪之下的一棵苍松翠柏。他的手指在宽袍大袖下有些僵硬地拢着，手指越用力，就越无力。
这天幕如棋盘，星辰作棋子，润玉便是落子之人。可若放眼天界为棋盘，他亦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棋子有千万，下棋之人却无二三。
润玉的目光悠远，他想起岳绮罗扔他星子时那恣意张扬的模样，他的心便热烈的喧嚣。他有些恍然，身为棋子注定无法拥有自己的悲喜，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早，也接受的太早。
润玉没有叹气，他是个淡薄的人，所以没有什么好为自己叹息的。只是淡薄的久了，有了想执着的，便总是生出些离经叛道的念头。
“你都布完星了，还在这空站着，可是想我了？”
豆蔻年华稚嫩，这天界独一份的小嗓子。
润玉几乎是立刻回过头，确是十几日不见音信的岳绮罗。她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无声无息的。整个人娇娇小小的塞在一件大红色的斗篷里，原本光洁的额头也覆上了一层厚重的刘海，将秀气的眉毛都遮去了一半。她的眼睛在兜帽阴影里，显得更是黑幽幽、阴森森的。
润玉看着岳绮罗，觉得这样的她有些陌生。没有一个仙人会是这样通身的阴森气息，她站着不动，任谁都无法将她与花界联系到一处。她这样打扮，矛盾又调和，挑不出错处，自然的仿佛她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岳绮罗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也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伸出小手将兜帽放下，三两步走过去，在润玉面前转了一圈，俏生生地笑起来：“好看么？我特意寻人做的，我原先最喜欢这样装扮。”
她一笑起来，就又是灵动的少女。额前齐眉的垂发很合适，原本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加小巧精致。
润玉只看着，并不回应她。心中的忧虑不安渐渐地消散。
他不接话，岳绮罗的笑容就有些僵硬。眉眼不自觉的压低了些，沉着嗓子带着点极难分辨的委屈：“你怎么不说话？”
润玉依旧没出声，目光平平淡淡，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岳绮罗见他还不说话，心头升起薄薄的恼怒，皱了皱眉，眼神就冷了下来，凉着口气道：“你好没感情，我真是白想念你了。”
润玉终于忍不住，忽地低头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往日温和笑意，再抬起头，眼睛里星辰碎金似的发亮，语气说不出的温柔：“你平安就好。”
岳绮罗心中刚升起怒意，就被他的话梗住了，不上不下很是难受。她不知道这些日子润玉惶惶不安的担忧着她，只觉得他草草的五个字，过于客套敷衍。她生了气，自然不想让罪魁祸首好过，脸上横眉立目，在润玉眼中是一副咬牙切齿的小模样。她不满地出声问他：“你怎么不问我去了哪里？”
润玉笑意不减，顺着她的心意：“仙子去了何处？”
岳绮罗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好气儿道：“我让你问你就问？我偏不告诉你。”
润玉无奈却又由着她，眉眼微动，用故作不知的语调对她道：“好，仙子不告诉我，润玉也一定看不出你去了趟魔界。”
岳绮罗的心情便如六月忽晴忽雨的天气，被润玉说中了，她反倒忽地不生气了，咂咂嘴细声细气地问润玉：“有这么明显么？”
润玉习惯她的阴晴不定，语气哄小孩子似的轻柔：“魔界的气息与天界不同，所以仙子身上多多少少会沾染一些。”
说到一半，他一挥衣袖，将岳绮罗身上属于魔界的气息尽数散去，继续道：“这样方不会被旁人看出。”
润玉略微沉吟了一下，复又开口道：“天、魔二界并算不得和睦，偷跑下界是违了天规。仙子下次若有事前往，还望提前告知润玉，也好替你照应一二。”
岳绮罗挑眉：“我做的又不是好事，你也要照应我？不怕被我连累？”
润玉有些不置可否的反问道：“那仙子做的可是坏事？”
岳绮罗歪了歪脑袋，似还仔细思考了一下，眨眨眼：“也不是坏事。”
在岳绮罗自己看来，她做的事都是想做就做了。随心所欲的事，能叫坏事么？这世间谁人不是凭着本心做事，好与坏，皆是自己评判，哪里容得旁人置喙。
润玉抖了抖衣袖，将手向身后背过去，眉目间更是疏朗，他方要说些什么，就见一天兵忽至，急匆匆地都来不及行礼，喘着气喊道：“夜神、夜神殿下！穷奇此刻正在南天门作乱！火神与他缠斗，恐不是对手，还请您速去相助！”
“穷奇？不是封印在魔界么？怎么跑到天界来了？”润玉清风皓月般的眉眼瞬间敛起，似乎这天兵之言是不小的麻烦，他思量了一瞬，温声对岳绮罗道：“我去相助火神，你先回璇玑宫，穷奇凶恶，不宜涉险。”
润玉交代完，便要与那天兵前往南天门。忽然被岳绮罗握住手臂，润玉有些惊讶，侧目去看她，只见她稚气的脸上笑出动人心魄的艳丽，眼神亮晶晶、赤裸裸地勾人，殷红的小嘴一张一合：“你还没回答我，我这身好看么？”
那天兵脸色变得有些吓人，他觉得岳绮罗一定是摄人魂魄的小妖女。要不为什么，只是笑一笑，就能将夜神的心神勾了去？夜神殿下是出了名的沉稳持重，此刻却放了穷奇这等大事不顾，只盯着岳绮罗出神，这不是个妖女是什么？
岳绮罗本是想故意拖一拖时间，让南天门再乱一会儿，可润玉的目光却让她不自在起来，她移开眼睛不与他对视，口不对心的矜骄道：“穷奇乃上古凶兽，你这微末修行，大概是要死在它手上了。我在你临死之前，特意穿了件新衣裳来见你，你不得感激我么？”
润玉这才从那如昙花般短暂的笑容里回过神来，他无比纵容地笑了笑，眼中的情意像是打翻了一坛埋了千百年的醇酒，酒香盈满，他自己醉得不轻，让看他的人也忍不住同他一起醉了去。他听岳绮罗这些无礼话，有些自作多情地想着，她也是在担心他的安危。这样想着，就不自禁有些情动，难得地说些不太守礼的话：“绮罗仙子在润玉眼中，自是十分好看。我还是活着好些，方能不负仙子这番心意了。”
天兵又催了催他，二人才一个闪身，化作两个光点向南天门飞了去。
岳绮罗勾起唇角笑了笑，施了个法，将自己变回之前的装扮。她摸摸胸前的麻花辫，眼睛黑幽幽地向南天门看了片刻，这穷奇是个争气的，只是给它松了松封印，他就自己逃了出来，不过到底是兽，即便是上古开了灵智的凶兽，还不是轻轻一引，就跟着追到天界来了。岳绮罗心中得意，一甩衣袖，将润玉布了一夜的星打得七零八落，没章没法的挂在天幕上。
她望着那些散碎的星辰，半点都不觉得可怜。眼中狠戾渐渐不作收敛，尽数显露出来。天界这盘棋被旁人下了太久，也是时候该乱一乱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