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飞雄的后宫》王家玉玺

21、【及影】好久不见（下）

　　********* 成年 *********

　　“好久不见。”

　　再听到及川前辈对他说这四个字，是成为职业选手以后，起初一直在阿根廷打球的及川前辈终于转会回到了日本。影山对此并不知情，这些年，他和金田一、国见的关系转好，却也没有过多地谈起有关及川前辈的事情，唯独的一次联系，还是日向发来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人看上去黑了不少，可即使和日向一起摆着搞怪的动作，影山却觉得他似乎比以前更加沉稳了，眼眉间有他不曾参与的过往，这些年他过得还好吗？及川前辈……影山抿着唇，最终拇指动了动，默默地按灭了手机屏幕。

　　影山想，他们之间的联系早在那个雨夜，已经彻底断绝。

　　直到某一天，在宫城某个熟悉的街角，突如其来的相遇，让影山有那么一刹惊惧于命运。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他仍然无法面对及川前辈。

　　这个人，光是看见，就能让他的心口一阵阵地抽痛，而这种痛，也正是来源于对及川前辈的眷恋不舍。

　　影山愣了愣，最终还是转身要走，及川却突然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手腕，就像很多年前，他拉着他，将他带到僻静处强吻的执着。影山的思绪被拨开了那么一瞬，也是这一瞬的犹豫，让他到底没有挣开及川的手掌。

　　“飞雄，你过得好吗？”

　　及川前辈的声音还和当初那般，光是声线里浅浅的音调都能让他无比迷恋。影山的目光执拗地不肯落在他的身上，只微微偏着头，看着另一个方向，声调则是淡淡地，听不出什么情绪，“还不错。”

　　对于分手后多年不见、不联络的前任，沉默大概是很常见的事情。

　　及川知道自己当年做错了一个最重要的决定。可是当年，他的感情是真得，惶恐是真得，害怕也是真得。

　　他喜欢飞雄，但越是喜欢越是了解，及川就知道，飞雄迟早有一天会超越自己。

　　及川没有自信。

　　起码当年还是高中生的他，真得没有自信。他不能接受飞雄不再追着自己跑，不愿承认飞雄比自己更强，也正是因为想和飞雄一路走下去，他才要和飞雄分手。

　　他必须去成为一个足以让飞雄依靠和仰望的强者。

　　也许他的确是用错了方法，年少时做的决定，通常就是凭着一根筋、一股劲，当时以为正确得不能再正确，却在后来才发现，其实错得离谱。如今时光飞逝，他将自己糟糕的过去重新清洗，将自己的身心重新武装，将自己的心意重新确认。

　　及川彻的心，还是只在那一个人的身上。

　　“我还是喜欢小飞雄以前的发型。”

　　影山不知道及川前辈是在找话题，还是真得那么认为，他沉闷地回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

　　及川怔了怔，他知道飞雄的意思。

　　飞雄是想说，他已经不是那个和及川前辈在交往时的飞雄了。及川抓着飞雄的手还没有放开，甚至握得愈发用力，这让影山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及川只将刚刚的话当做没有听见，反而坦白道。

　　“飞雄，我很想你。”

　　影山蓦然抬头去看他，唇畔微动。他记忆中的及川前辈很少有这样直白的时候，被岩泉前辈说成别扭自大的及川前辈，面上总是对他几番逗弄几番嫌弃。不过独处的时候，及川看他的目光，总会透着能让影山读懂的温柔……可是，现在算怎么回事？及川前辈想他？他还喜欢自己？喜欢自己，那为什么要和他分手？想他，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络？

　　这个大骗子。

　　“我已经有恋人了，及川前辈。”影山的目光狠绝而倔强，不论是眼神还是话语，都足够刺穿及川的心脏。

　　“哦，是谁？女的还是……男的？”及川的声调略略暗哑，只还算平稳地问道。

　　“和及川前辈没有关系。”

　　影山自然没有什么男朋友，但他记得高中时及川前辈吃醋的样子，那么得在乎、霸道，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可是现在的及川前辈，却对他没有一点在意的意思。

　　影山紧咬着牙关，觉得自己居然会冒出想要试探的念头，真是愚蠢至极。

　　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终究弄得不欢而散。

　　对于影山自称有恋人这话，及川是半信半疑地。冥冥中，他承认自己在飞雄的事上曾有些自负，就像当年，纵使两年未曾交际，可他只是问一句‘要和我交往吗？’飞雄就会立即欣喜若狂地答应他，那时他很清楚得看见飞雄眼睛里的每一道光亮，都在说着……

　　影山飞雄爱及川彻。

　　及川的潜意识里总觉得他的飞雄不会忘记他，只要他回来对飞雄说一句我想你，再和我交往一次，即使飞雄会生气、会发狂、会哭泣，但是飞雄还是会骂着他，最终投入他的怀抱。

　　不欢而散的后续，是及川穷追猛打的追人攻势，送鲜花送礼物送吃食，就连不同队的日向都知道有个人在追求影山，还发消息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漂亮的女粉丝吗？

　　影山对这条信息选择视而不见，而他同样无视的还有及川前辈的求爱。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及川的心意，他又开始频繁地去现场观看影山的比赛。影山也觉得奇怪，自己总能在那么大的体育场里，精准地瞧见那个人，瞧见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深情凝望着自己，映出自己一副蠢样的眼睛。

　　明明不该看得那么清楚的。

　　后来影山才明白，他看清的并不是及川前辈的眼睛，而是埋在他自己心底深处的记忆。

　　影山飞雄和及川彻曾经美好而痛苦的记忆。

　　及川这天特意去理发店做了头发，挑了一件褐色的英式风衣，将他的身型修饰得愈发颀长。及川靠在飞雄家的墙边，摆出最帅的模样，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礼盒袋，里面是一副白色护膝，他希望飞雄会喜欢。

　　“小飞雄原来住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们家是和式的呢。”

　　“为什么？”

　　“因为小飞雄下了球场就是个乖宝宝吧，很适合和风呐。”

　　“才没有。”

　　“就是啦。”

　　尽管及川听到的对话里，飞雄似乎并不赞同对方的想法，但是及川听得出来，飞雄对那个用关西口音说话的男人并不讨厌，甚至两个人还十分亲近。

　　这个男人，及川认得。

　　宫侑，就是及川都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二传手的宫侑，球技很出色。而实力强大的飞雄，大概就是天然地会吸引这些人的目光。及川拿着袋子的手指紧紧握住，面上却只是微笑温和地唤着心上人的名字，“飞雄。”

　　影山看到及川的一刹，就收敛了目光，他随即拉了拉一旁宫侑的衣袖，这是他和宫前辈定下的暗号。这种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及川的眼睛，但他还是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无比镇定自若地对宫侑主动送上礼貌的握手。

　　宫侑也笑着伸手回握，嘴上却不太友好地自我介绍道：“宫侑，飞雄的男朋友。”

　　及川一直保持住的笑脸，在这刻僵了一下，但很快他也同样介绍道：“飞雄的前男友，也会是他未来一辈子的伴侣。”

　　宫侑看着及川挑衅而仇恨的眼神，挑眉一笑，影山皱着眉头插话道：“及川前辈，球场上我们是敌人，球场下，我们只是曾经的前辈和后辈。”

　　绝情的话从飞雄的嘴巴里冒出来，也不知道是谁教的。然后及川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雄拉着宫侑离开，而他手上的袋子甚至来不及送出去。

　　曾经，只要有人敢觊觎他的飞雄，他就恨不能将飞雄囚禁起来，让那些人再也无处可寻。

　　可是现在，及川却只能看着另一个男人将他的飞雄带走。

　　真是报应。

　　只是及川自己都觉得，光是这样的报应还不够。

　　********* *********

　　这个晚上，及川求了自己发小一件事，他请岩泉狠狠地揍他，不要留情。岩泉二话没问，上手就是一击直拳，重重砸在及川最引以为傲的脸上，顿时红肿了一片。

　　这一拳，岩泉也已经忍了很久。

　　岩泉握着拳头，他很清楚当年自己的发小和自己的后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起初，在影山还只是个孩子时，他出面制止过，却被及川一句我是认真的，吼得无言以对。后来，进入高中的及川交了女友，岩泉曾一度嘲讽他那句可笑的认真，那会及川难得没有回嘴，只是苦笑着告诉他。

　　“正因为和别人交往过，才能明白，自己心里喜欢的到底是谁吧。”

　　后来，及川和女友分手，高三时也终究和影山走到了一起。岩泉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心里头还是有一丝欣慰的。

　　对及川也好，对影山也好，两个彼此相爱的人，最终能够走到一起，总算是个好结局。

　　所以当影山来找他，哭着和他说，及川什么都没说就在电话里和他提了分手，而现在他怎么都找不到及川。岩泉永远记得那时影山的样子，那个坚强的后辈，满脸泪痕，让刚刚才从机场回来的岩泉说不出半个字。

　　他只恨不能追到阿根廷，替影山把那个大混蛋往死里揍一顿。

　　“放弃吧。”岩泉坐到一边说道，“你还记得自己当年的那个混蛋理论吗？正因为和别人交往过，才能明白自己心里喜欢的到底是谁？所以你当初和影山分手，也是因为要分手以后，才能明白自己想不想和他走到最后？及川，你太自我了，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影山？放手吧……影山和你在一起，才会可怜。”

　　及川轻笑了两声，他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脸上的疼痛感反而让他能够放松下来，“飞雄如果敢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把他关起来。”

　　“你个混蛋！”岩泉皱起眉头，正考虑刚刚是不是揍得不够狠，就听见及川自顾自地接话道。

　　“不能这么做，是吧。所以，我才痛苦……痛苦到只能让你揍我，靠着身体的疼痛来让自己好受一点。”及川的头靠着墙仰起，“可是小岩，我不会放弃的。我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男孩了，我曾经逃避了这份痛苦，如今哪怕要承受双倍，我也会挺过来的。”

　　及川听见了雨声，他侧目望向窗外，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及川不禁想起了那个晚上，他打完那通电话，大声痛哭地跪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即使双手狠命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即使双眼死死地紧闭起来，但他还是能够清晰地听见窗外的暴雨声，和手机不停的震动声，还有那屏幕上最心爱的名字。

　　他知道，电话一定是飞雄打来的。

　　可那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变强，而变强的第一步，就是离开飞雄。

　　及川打开窗户，任凭雨水淋进屋内，他伸出手掌去感受雨水的形状和温度。

　　“又下雨了。”

　　影山原本不想接电话的，但是那个号码却一刻都不消停地打了进来，即使将手机设成静音，亮起的屏幕还是会吸引住影山的目光。

　　影山知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更直接地拒绝那个人，可他就是无法将那个人的名字彻底抹去。甚至在起初分开的日子里，他迫切地希望这个人能够再联系他，哪怕只是说一句无关痛痒的你好，也总比了无音讯要来得好。

　　“有事吗？”终究还是接起了电话，影山淡漠地问着，手机另一头传来得声音有些嘈杂，噼里啪啦地，杂音似乎有些严重，但是并不妨碍影山听清那个熟悉的声线。

　　“飞雄，在下雨。”

　　影山心口一疼，没有回话。

　　“雨水很冷，飞雄……我很想你。”

　　“及川前辈，放过我吧。”影山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想那里也被暴雨侵袭，“你知道自从那通电话以后，我有多讨厌下雨吗？！”

　　影山无助地坐在床上，任凭眼泪一点点化作河川。

　　“我已经不敢了，及川前辈……我已经不敢再爱你一次了。”

　　再大的雨，也无法冲刷掉心底深处最痛的伤痕。

　　“我知道，自己当年有多自私，有多无耻，有多卑鄙。我将自己对前途未卜的迷茫和痛苦，也一并压在了无辜的你身上。”

　　及川明明没有哭，可是嗓音却黯哑得比飞雄还要厉害，他停顿了一会，才苦涩地说道。

　　“没关系，飞雄，你可以不再爱我，但是今后每个下雨的夜晚，我都愿意站在雨里。让曾经你最讨厌的雨水来帮我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什么？！”影山猛地站了起来，“你现在在淋雨？在哪里？”

　　“你家楼下。”

　　“砰”得一声推开窗户，影山惊诧又惊恐地看着楼下那个望着他，还露出一抹笑意的男人。影山不假思索地就冲出了房屋，也不记得要拿什么雨伞，他只是伸手拉过那个会让自己心痛的人，拼命地往自己家里拽，一边拽，一边生气。

　　“及川前辈！你太不负责任了！你是一个运动员，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偏偏及川并不接受影山的好意，在要踏入影山家的一刻，及川停住了步子，愣是站在雨里看着他，深情的眸光，嘴角的笑意，仿佛都在告诉影山，你看，我知道的，飞雄舍不得我。

　　我也知道啊！

　　我忘不了及川前辈，即使他是个过分的前辈，即使他什么都不肯说，即使他想离开就离开，可是在及川前辈重新出现的这一刻，自己还是无条件地爱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是想要再抛弃我一次吗？！”

　　影山不甘心地高喊着，呐喊出心里满满的委屈和愤恨。及川也一样心疼而内疚，他伸出被雨水浸润的双手，牢牢捧过影山哭泣的面庞，就好像当年他和飞雄在夕阳下的场景。

　　“飞雄，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两个人早就浑身湿透，衣物湿漉漉地和肌肤黏在一起，好像永远都不再分开。

　　“我爱你，飞雄。”

　　“及川前辈。”影山抽了抽鼻子，呢喃地说道，“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却永远，将彼此塞进了脑子，揉进了身体，刻进了骨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