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好茶组]罪与罚》正愁予

3、第 3 章

　　他们身处的走廊狭长且逼仄，却是直达Eliudnir总部大厅的的唯一路径。周围烛火虽然昏暗，王耀依然注意到甬道两旁的墙壁上增添了一些装饰肖像。这些油画排布均匀，它们之中，多数是在‘诸神黄昏’这场巨大变故中诞生的英雄，其余几张则是‘世界树’的创造者，画框右下角配备了文字概述，以便来往的人员能清晰了解这些伟人的光辉事迹。

　　王耀在书本里读到过有关‘世界树’和‘诸神黄昏’的故事：在大概百年前，那时不同种族间尚分立为不同国家，‘世界树’这台高精尖超级电脑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研发出来。当时拥有它的国家凭借其强大的运算、控制能力一跃成为了顶尖大国，这使得更多的国家开始眼红，他们在畏惧‘世界树’的同时，同样开始觊觎‘世界树’发挥的效用。于是在‘世界树’诞生的第八年，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爆发了。

　　那是一场混乱的、荒诞的、极具毁灭性的闹剧。无数国家沦陷，部分动物灭绝，连土地也变得满目疮痍，战火燃了整整十年才熄灭，到那为止，这片广袤土地上的国家已消亡大半，只有少数人幸存了下来。那些侥幸从这场灾难中存活的人们最后选择了摒弃前嫌结成联盟，他们融合接纳了不同的种族，在尚能供人类生存的土地上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国度——这就是中庭。为了重建家园、维持人类文明的延续发展，‘世界树’在最后被保留了下来，而那场空前绝后的疯狂闹剧，也被后世命名为‘诸神的黄昏’。

　　书中对这件事的记载十分潦草，王耀猜测中庭大概也不愿意将这段惨痛过往放在明面上大肆宣扬，毕竟那不仅是人类历史上永久的伤痛，也是一块巨大的污点；况且如今人们对‘世界树’的存续也褒贬不一，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两方各成帮派，说明真相反而可能引起更大的骚动。

　　王耀不止一次见到过反对‘世界树’的游行队伍，沸腾的人群中有商人、作家、普通市民，更多的是学生，他们高举着‘我们不需要世界树’‘结束这个荒唐时代’的横幅，站在中庭前久久不肯散去。王耀认为自己应该是可以理解他们的，无论有没有前科，‘世界树’对于国家都将是一把双刃剑，但遗憾的是王耀没有立场和他们站在一起——因为他当时正为执行镇压的一方卖命。

　　叹了口气，王耀从回忆中脱身，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Eliudnir的总部大厅已经在眼前了。

　　“我就送您到这儿了，王先生，尼福尔先生那边还需要我。”小秘书停下脚步。Eliudnir是军部最特殊且私密的部分，平日里非成员或没有获得授权的人都不得进入，他的权限并不高，没有必要再陪同王耀进去了。

　　“辛苦你了。”王耀点点头。

　　小秘书欠了欠身，转身径直向外走去。王耀看着小秘书跨出那道机械门，随后大门缓慢关闭，一点点将他和外界隔断，他站在大厅里，环顾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这里的职工在他离开的那一年进行了大清洗，每个面孔都非常陌生。可他还是觉得这一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好像他没有离开过Eliudnir，也没有找自己在中庭的朋友帮忙洗白履历，王耀一直是过去的王耀，过往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但随即他又被心头的烦闷和焦虑折磨清醒，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好了王耀，认命吧，这就是你当初选择一个人背负的。

　　王耀用了几秒把衣衫的褶皱抚平，将袖口的扣子系好，接着走向转接台。他在负责安排登记的小姑娘面前停下，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您好，可以帮我转接下Superbia（傲慢）吗，请告诉他，王耀已经到了。”

　　警长站在安全线外的草坪上，焦躁地蹂躏着手上的绿叶。就在一个半小时前，西街警署接到一通匿名电话，报警人在通话中称自己已经在闹市区的SHOPPING MALL（超大规模购物中心）内安置了一种新型的大规模炸药，并在之后热情地描绘了炸药爆炸时“火焰吞噬街道，鳞次栉比的建筑物都将坍塌，人们在火海之中逃窜哀嚎”的景象。经过了特殊处理的声音在电话另一端爆发出癫狂的笑声，还不忘在挂断前提点：“时限只有两小时，我亲爱的警官先生。”

　　而就在出警的一小时后，他们确确实实在商场内部的一个隐秘拐角处找到了一枚被固定在废弃消防柜内的炸弹。

　　从拆弹专家抵达现场到疏散其中所有的群众又前前后后花费了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现在离炸弹爆炸只有三十分钟了——但那枚该死的炸弹！警长想到这儿就气不打一处来。警方配备的拆弹人员从未见过这种构造的□□，他们不敢动任何一根线，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秒一秒减少，而且他们不能临阵逃脱（毕竟这有碍中庭颜面），里面那些年轻人就像是被推搡上台的滑稽小丑，面对观众只有尴尬、尴尬和尴尬。

　　“该死的！”警长怒骂道。

　　算不上太好的好消息是，警署已经将此事上报给中庭，上面飞速做出了回应：他们正积极和军方进行交涉，军方正派来绝对的专业人员来协助他们工作——前提是该专业人员来得及从另一个任务现场赶到这儿。

　　“这根本！就和！没有！一样！”警长看着手表分针又往前推进了几个小格，眼睛快要喷涌火星，他现在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只能祈祷这颗炸弹是假的，这样他还能保住头顶的帽子，晚上还能回家给女儿一个晚安吻。想到这儿，他用皮靴狠狠跺地，声音又拔高了几分：“该死的！”可时间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愤怒，依旧在一点一点流逝，这时的每一秒都更显弥足珍贵，而军方的专员就好像是臆造出的一样，让他既期待又绝望。

　　忽然，沉雄的引擎声响起。警长没来得及抬头看，只觉得热风锐利得像是要将他头顶所剩无几的发丝切断，一道银灰色的影子在他身边一闪而过，刹车声尖锐地划破嘈杂，叫人牙根发酸，接着这辆光看车标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豪车甩尾急停在安全线旁，正副驾驶的门同时打开，下来两个年龄相仿的青年。

　　顶着糟乱金发的年轻人从座椅背儿拎起自己带毛领的黑色夹克披在肩头，他身材高挑精瘦，面容英俊，海蓝色的眼睛透过架在鼻梁的镜片折射出几分强干精明。而他身边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更加显眼，个头比前面那位略微魁梧了些，发丝是干净的奶白色，他戴了副墨镜，嘴角在下车时挂上了阴晴不定的笑容。

　　“早就和你说了，Gula（暴食），不要在路上浪费时间。”后者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淡紫色的眼睛。

　　阿尔弗雷德·F·琼斯不慌不忙地撩开白手套一角瞥了眼手表表盘：“那本漫画书可是今天新发售的——你看，我们还有四分钟，时间充裕。”说完他转过头看向早已瞠目结舌的警长，咧开嘴展示他洁白的牙：“炸弹在哪里，警官先生？”

　　听到这话，警长才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他的目光在两人一车间来回打量，心里泛起嘀咕。对方的意思听起来像是被派遣拆弹的军方专员，但——警长看了眼他们的装束——只觉得这架势更像是要再在此处埋下一颗核弹。可是时间不容他提出质疑，他只能做了个请的动作：“跟我来吧。”

　　炸弹被安放在三楼，为了确保安全，商场内部已经拉下电闸，他们只能走安全出口处的楼梯。阿尔弗雷德走在前面，口中滔滔不绝：“您把心放在肚子里，对炸弹这种东西我们是专业的，如果满意我们的服务，可以帮忙跟军部写封感谢信——我们的年终奖就有着落了。”

　　“你的年终奖已经扣光了，笨蛋。”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嘲讽紧随其后。

　　“嘿！Ira（暴怒）！”阿尔弗雷德不满道，“你的年终奖和我的年终奖是一起扣的！你却在这儿说我的风凉话！”

　　他们吵闹了一路，警长听着年轻人们仿若弱智的对话，脸上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幢购物中心还有自己手下警员的命交到这两个‘专业的’青年手里，在将他们领到炸弹处以后，他闭上眼：愿上苍保佑。他忍不住再次祈祷。

　　炸弹被牢牢固定在消防柜之中，放置炸弹的人非常聪明，那些脆弱的引线距离粘合处非常近，这使得警方无法将它拆卸下来再放置到安全处引爆。现在炸弹的外壳已经被拆开，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结构，而电子屏幕上的倒计时已经毫不吝惜地走到一分十一秒。

　　阿尔弗雷德皱了皱眉，他让围在炸弹周围的穿着防爆服的人都散开，只身走到炸弹前。但他没有拿出工具，只是伸出右手覆盖在定时炸弹上。淡蓝色的光从他触碰到炸弹的指尖漾开，将其包裹在内，随即他挑了挑细长的眉毛：“真不巧，露在外面的哪根线都是错的。”

　　空气瞬间凝固了，警长心头一凛：“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很简单，”站在一旁沉默的伊万开口。此时电子屏的数字已经跳动到二十五、二十四……

　　“这确实很简单，”阿尔弗雷德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他将手枪上膛，枪口抬手间对准了炸弹的电子屏幕。

　　“？？？”警长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的动作——他这是要干什么？自暴自弃让所有人同归于尽吗？电子屏上的数字还在跳动：十秒、九秒、八秒。他脑内本能地闪过转身逃跑的念头，但双腿就如同灌了铅一般不听使唤，他死死盯着阿尔弗雷德手里的枪——那把该死的、刻有军部标志的黑色手枪。时间刻不容缓，他深吸了一口，空气迫不及待挤进肺部，转化为声嘶力竭的大喊：“卧倒——”

　　二……

　　“嘭！”修长的手指准确扣下扳机。

　　一……

　　子弹穿透显示时间的电子屏幕，红色数字在最后一秒跳动到零，接着它倔强地闪了闪，在烟尘中倏然熄灭——炸弹奇迹般地停止了。

　　阿尔弗雷德拍掉手套上残留的火药，表情如同他的语气一样愉悦，他向一旁的伊万甩了个自以为帅气的眼色：“收工。”接着和他的搭档一起头也不回地往方才上来的楼梯口走去。

　　王耀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此刻他坐在Eliudnir内部的会客室内，房间再宽敞也消磨不掉他内心的局促感，但是就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点，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贴心地递来了一杯温水，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现在王耀正面临着自己人生第二十五年中最尴尬的时刻：他正以一个‘背叛者’的身份坐在老东家的地盘上，和自己昔日的战友们面对面。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令人舒适的画面，王耀面色沉着冷静，实际上却是百爪挠心。

　　他喝了一口水，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静默：“你们找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亚瑟，我相信我对此有绝对的知情权。”王耀没有再用代号去称呼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心情愉悦，相反，他眯起眼睛，眼角自尾部收成一条线，在目光中增添了几分警告意味，企图夺回自己该有的主动权。

　　亚瑟·柯克兰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今天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白衬衫和熨帖的西裤，外面套了件呢绒无袖的针织衫，看起来斯文又干净，但总部的人都知道，这个在Eliudnir代号为‘Superbia’的男人绝对是六人中最不可小觑的那位。他十指交叉，全然没把王耀表现的攻击性放在心上：“中庭将最近出现的一件□□造假案交给了我们，而交换条件你已经知道了。”

　　“□□案？”王耀舌尖无意识地擦过牙齿内侧，这让他联想到自己拿到的那张假贝卢，“除了编号外几乎无法辨别真伪的□□，对吗？”

　　“你消息还挺灵通。”靠在一旁墙壁的娜塔莎双臂叉在胸前，脱口讽刺，“真……”

　　亚瑟把目光划向一边，抬手制止了娜塔莎，少女不自在地撇撇嘴，赌气一般跺了下脚，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还不忘把门重重摔上。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将话题继续进行了下去：“是的。这种钞票没有摩尔纹，还拥有所有的防伪标识，甚至连世界树枝叶间的微缩文字都一个不落。”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王耀只觉得额头右侧的太阳穴在猛跳。

　　“我们需要你帮忙审讯一个人，他是这起□□案中的关键人物，他的下属都称他为‘博士’。如你所见，如今我们什么也没从他嘴里套出来，这个人简直油盐不进——但这份口供对我们确实非常重要。”

　　“博士……”王耀重复咀嚼着这个称呼，“就非我不可？”

　　这次开口的不再是亚瑟·柯克兰了。马修·威廉姆斯看似随意地敲打了几下电脑键盘，从笔记本屏幕后面探出头，他头发糟乱，额前的一根微微翘起，瓶盖厚的眼镜也摇摇欲坠，但这形象并不影响他的地位——作为Eliudnir的大脑，他运用自己的异能「ENIAC」提供过无数项完美计划。作为Eliudnir之中唯一不出外勤的Acedia（怠惰），马修最擅长的就是分析，他转动笔记本，将自己刚做好的表格图像转向王耀：“数据说明，非你不可。”

　　亚瑟赞同地点点头，欣赏之色溢于言表：“非常正确。”

　　“好吧。”王耀真的很难拒绝这个理由——虽然这看起来匪夷所思，但是Eliudnir的成员永远不会质疑马修做出的决策，即便是已经退出多时的他也无法拒绝。只要了解马修异能的人都清楚地明白，世界上再没有一条更优的建议了。然后他又补充道：“事情结束我们就一拍两散。”

　　绿眸看起来更加深邃了，亚瑟站起身：“成交。”

　　他们没再做任何浪费时间的动作，马修继续留在会客室整理他那些繁复的资料，而亚瑟和弗朗西斯则领着王耀去了关押犯人的审讯室。这两间审讯室是临时改造的，Eliudnir原本没有自己用于审讯的空间，他们所做的事基本处在灰色地带，暗杀永远多于正常任务。王耀抚摸着墙壁上的单向玻璃，这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情景，相对的，在另一间屋子就什么也看不到。

　　‘博士’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对面，他双手被拷、固定在椅子上，右腿正悠闲地、有节奏地抖着，状态全然不像个阶下囚。

　　“我和王耀去对面吧。”弗朗西斯偏了偏头，示意王耀和他一起走。等到黑发青年跨出房间，他关上门，开口悄声道：“王耀，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也尊重你的决定。很抱歉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但我们现在真的需要你。”说罢他伸手拍了拍王耀的肩，不再多做废话，打开了另一扇门。

　　不得不说，弗朗西斯的一番话平复了他一部分躁动的不安和焦虑，王耀回味着这几个句子，跟着前者一起拐了审讯室的门。

　　‘博士’听见响声抬起头，灰色眼睛在深深凹陷的眼眶中转动了一下。王耀这时才注意到对方身形非常干瘦，就像是沉迷大麻的吸毒者，但他的头发、衣服却理得干净整洁。王耀坐到桌前，翻动着之前的笔录，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对方发出了一阵‘桀桀’笑声。‘博士’的声音就像是鼓动着的破旧风箱，他说道——

　　“你就是那位拥有「心眼」异能，代号名为Avaritia（贪婪）的Eliudnir组长，王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