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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九章 ...

  •   “今日隅中启程,”康熙负手背后,朗声说道:“最多十天,你们便赶到多伦诺尔。”

      十名死士异口同声的道:“是!”

      康熙道:“如今札萨克图部内乱已平,正是百姓返归……”说着,向各人脸上逐一瞧去,只见那人眼光始终一瞬不瞬,有一种情愫蓬勃不可抑制,仿佛一触即发,当下顿了顿,续道:“……之时。记着佟大人所说的话,你们一番跋涉回归本部,谒见汗王,均是诚心诚意,绝无勉强。”

      “是!”众人领命。

      康熙缓缓点头道:“好,都下去罢。”旋即向那人看了一眼:“你留下,朕另有吩咐。”那人听了,微微低头,露出一丝笑容,桀骜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和。

      康熙待众人退尽,这才踱步到此人面前,道:“朕知道……”向他打量了几眼:“你一直在看朕,神色恁地古怪,却是为何?”那人一听,笑意更浓,问道:“那……那怎样才不算古怪?”

      康熙闻言,顿时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人见他这等疾言厉色,只得强忍笑容,抬手往腮边一抹,满腮虬髯随之脱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是我。”原来竟是韦小宝。

      康熙见状,更是吃惊,眼前之人易容改扮,欺君罔上,此刻自己穿帮,也不以为意,却是什么来头?当下问道:“你……你何故假冒蒙古属民?”韦小宝将虬髯往地下一抛,微笑道:“不冒充蒙古大胡子,小桂子可就混不进来啦。”

      “你……”康熙话到口边,当即怔住,想了一想,便不言语了,韦小宝向他看了一眼,往前踏了一步,突然伸臂抱住他,在耳边低喟:“小玄子。”

      康熙背脊瞬间僵直,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似乎遇到了天下间最奇怪、最难以置信的事情,韦小宝低沉着声音说道:“那什么布政,别说三年,就是一天,老子也做不下去。”

      康熙猛地用力挣脱,忽觉腰间一紧,再也无法动弹,“我只要一样。”一阵强烈的男子气息直袭鼻端:“别说建阳布政,就是把天下的布政统统都做了,也绝不皱一皱眉头。”

      康熙骇异之下,心念电转:“此人言行肆无忌惮,违背伦常,难道真的……”念及此节,立时问道:“你要什么,说来听听。”

      韦小宝微微一怔,在他腰间的手臂不觉松了松,寻思:“小玄子这是怎么啦。”随即想到以康熙的性情,一旦决意再难变更,今日这般生疏,看来初衷未改,执意要一刀两断,互不相干了,当即脱口而出:“英雄要一道做,曲儿更要一同唱。”向他举目直视,斩钉截铁的道:“留我。”

      康熙听着,始终双眉紧锁,颜若冰霜,这时四目相对,但觉此人眼光异常执着,实在少见,突然之间,心念一动,当下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韦小宝注视他的双眼,想从他目光中分辨这话份量,良久,缓缓地道:“此言既出?”康熙微微一顿,续道:“驷马难追。”

      韦小宝狂喜之下,热血上涌,蓦地松开手臂,看着他的脸,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不停欢呼:“小玄子答应了!小玄子答应了!”康熙乘他松手之际,一个转身,让开了丈余,迟疑道:“小桂子?”

      韦小宝应道:“嗯?”

      康熙微微侧过头,道:“这次属民回归本部事关重大,有你亲在,事情就好办的多。”韦小宝笑了笑,说道:“小玄子放心,什么时候要里勾外连、里应外合,都包在我身上。”

      康熙点点头,顿了顿,道:“此事有些危险,不过佟国纲会一路护送,设法照顾。”韦小宝微笑道:“我知道。”

      康熙沉吟片刻,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去准备准备,万事……万事回来再说。”韦小宝嗯了一声,望着他背影,不舍得就此离去。

      康熙见他不言不动,似乎不肯便走,续道:“再过几日,便是四汗会盟之期,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韦小宝听了,顿时精神为之一振,点头笑道:“好。”

      未时,佟国纲韦小宝等离开杀虎口,向北而行,晚饭时分,一行人到一家饭店打尖,这时韦小宝又黏上了许多虬髯,以掩人耳目,众人围坐在两张板桌前吃饭,佟国纲和韦小宝两人单独一桌。

      “这次能够再见皇上金面,全靠佟大人相助。”韦小宝斟了一碗酒,向佟国纲说道:“来,我敬你一杯。”

      “不敢当。”佟国纲见状,忙举起碗来,笑道:“咱们是打罗刹鬼打出来的交情,是不是,韦大帅?”说罢,哈哈大笑,仰头一饮而尽,顿了一顿,正色道:“由此可见,皇上对韦大帅真是没得说的。”

      韦小宝含笑不语,也将一碗酒喝干了,隔了半晌,问道:“对了,皇上为什么遣送这些大胡子回蒙古?”

      “这个么,说来话长,”佟国纲说着,慢慢斟了一碗酒:“蒙古四部向来不和,这些年札萨克图部内乱,不少人畜流亡到其他三部,其中逃到土谢图汗部的最多,内乱平定之后,札萨克图汗便派人去索要本部属民,土谢图汗自然不听他的,说什么也不肯还。”

      韦小宝不解,问道:“他们自己人都不还,咱们凭什么要还?”

      佟国纲微笑道:“韦大帅有所不知,本来蒙古人自己打打闹闹,对大清有利无弊,皇上原不必累心去过问,但葛尔丹看到这是个机会,便派人去札萨克图部游说,结果他们结盟了。”说着,顿了顿:“如今,所有矛头都对准土谢图部,看来葛尔丹是准备随时下手,搞乱蒙古。”

      “原来如此,”韦小宝恍然大悟,说道:“这场架要是打赢了,乖乖龙的东,整个蒙古可不就是他们的吗?”

      “正是,葛尔丹勾结罗刹,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佟国纲点头道:“诣不止在蒙古四部。”

      韦小宝沉吟片刻,正欲开口,忽听得不远处人声喧哗,锣声镗镗,一时有人快步奔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向四邻乡亲道:“今年的挠羊会可不得了,有多少只肥羊都不够扛,这不,快打起来了,走,走,大伙儿去瞧热闹啊。”

      韦小宝一听说有赛会,不禁大感兴味,开口问道:“什么是挠羊会?”来人答道:“就是学蒙古人,摔跤玩儿,哪个赢了就能扛走一只肥羊。”

      “听起来热闹的很,韦大帅尽管去看,”佟国纲笑道:“我看着他们就行。”韦小宝听了,正是求之不得,笑着站起身来,随着来人去了。

      众人奔了一段路,只见前面空地搭着个高台,高台一旁有个竹笼子,想必是装肥羊用的,此刻竹门大敞,早已空了。

      台前插着两面大旗,一面写着“挠羊会晋”,旗下围着五名汉子,个个身着短褂,神情剽悍,有的干脆袒身而立,另一面写着“吉盛堂史”,这边人数众多,均是商人打扮。

      韦小宝随意看了两眼,却就此怔在当地,目光所注,是一个身穿蓝衫大氅的男子,他站在松明火旁,微微含笑,于火光照映之下,风华清靡,浅深莫际。

      只听一个胸膛袒露的汉子大声道:“这么说,咱们不能参加挠羊会了?他妈的,你们吉盛堂什么意思?”

      “能不能参加挠羊会,吉盛堂管不着,吉盛堂不过拿出几只大白羊,添点乐子罢了。”一名干瘦老者道:“承蒙商会相邀,筹办挠羊赛,头一回上上大吉,什么都好,今晚已决出八名好汉①,远超往年,现在是羊也扛完了,席也散了,这位兄弟,明年请早罢。”

      “明年?兄弟们练了大半年,就等今天了,这倒好,白跑了一趟,”袒胸的汉子忿忿的道:“不服!我贾老大第一个不服!”

      “大白羊是一只也没有了,”干瘦老者向他们看了一眼,道:“不过,几位兄弟要想摔跤的话,随时奉陪。”

      “痛快,痛快!”贾老大双手一拍,连声道:“来来来,大家各出五个人,一对一角力,较量较量!”说着,向他们打量了一番,笑道:“可惜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哈哈,你们可以叫上帮手,免得别人说咱平城五兄弟欺负人、不公平。”

      干瘦老者听了,尚未言语,一旁面容黝黑的男子先道:“如果你们赢了,鄙号的那些奇货宝物,随便挑选,可要是吉盛堂嬴了,你们也得当众服输,不再闹事。”

      “好!”贾老大大声道:“就这么着!”当下平城五兄弟立成一排,对面领首的,便是面容黝黑的男子,身旁站着四名吉盛堂的伙计。

      干瘦老者朗声道:“第一场:平城贾小五、吉盛堂潘阿乔。”顿了一顿:“开始!”

      韦小宝仰望着台上蓝衫男子,脑中有些混乱:“小玄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有什么机密大事?”四下环顾,也不见有乔装的侍卫,心中更奇,当即朝他伸臂挥手,而蓝衫男子正全神贯注的看人摔角,兴味甚浓,全没注意台下的动静。

      韦小宝见状,立时向高台侧面挤去,此处相距蓝衫男子近些,约莫丈许之遥,正欲张口呼喊,却听众人一声喝彩,潘阿乔倒在了地上,已经输了。

      这时赛会重开,乡亲们又慢慢聚拢过来,跤场四周全都是人,甚至还有骑在墙的、爬在树上的,叫好助威之声此起彼伏。

      韦小宝搭住前面人的肩膀,向上跃起,叫道:“小玄子!”蓝衫男子果然转过了脸来,眼中微有惊喜之色,韦小宝心中大跳,正欲分开人丛,向前挤去,却见他眼光又缓缓移开,望向了别处。

      韦小宝大急,当即用力向前硬挤,狭窄的街道上,你推我拥,乱成了一团。

      这边台上,平城五兄弟已经连赢四场,贾小五心下得意,忍不住问道:“只剩下一场,胜负已分,还须比下去么?”

      干瘦老者淡淡的道:“胜负荣辱,无足介怀,吉盛堂能有今天这样的金字招牌,讲的就是一诺千金,答应了你们比试五场,哪有中途退缩的道理?”贾老大瞪了贾小五一眼,怒道:“他妈的,老子还没下场,哪个说不比的?”

      干瘦老者续道:“第五场:平城贾老大、吉盛堂张杰。”

      面容黝黑的男子迈步上前,道:“吉盛堂张杰,领教阁下几招!”说罢一拽双拳,吐个门户,摆开了解数,贾老大当即一个黑虎掏心,直劈过来,张杰将身一侧,右手扭住贾老大的手腕,左手捉住了他的腰,贾老大大喝一声,由上而下勾住了张杰的头颈。

      贾老大力气大过张杰,本想压住了不让他抬头,然后手中用力,将他扑杀,但苦于腰部要害被对手拿住,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一时之间,两人不差上下,就此僵持起来。

      贾小五从旁喊道:“大哥,用脚,用脚把他撺下台去!”张杰闻言,左足重重一顿,扎稳马步,左手勒紧了贾老大的腰,欲借力将他托将起来。

      “不行啊,大哥,不能用脚。”贾小五见贾老大被人反制,恐怕抬不起脚来,于是又喊道:“还是用手,用手把他兜起来!”

      贾老大比张杰粗壮的多,却不能便即取胜,早已十分焦躁,怒火无处发泄之际,听得贾小五还在一旁罗哩罗嗦,当即大吼一声:“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手中使出一招“虎抱头”,用尽了全力,将张杰朝背后倒压过去。

      贾老大天生悍力,这时狂性大发,更是力大无穷,张杰实在难以支持,缓缓向后倒去,后背一触地面,当即弹起,伸脚在他膝弯里横腿一扫,贾老大顿时头重脚轻,跌倒在台上,平城五兄弟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便欢呼大叫,乱蹦乱跳起来。

      原来挠羊赛的摔跤手除了脚板之外,身上其它部位一沾地就算输,尽管贾老大最后被摔倒,但张杰背脊沾地在先,所以第五局,还是平城五兄弟赢了。

      平城五兄弟齐声高呼:“挠羊英雄!”“挠羊英雄!”于一片欢笑声中,有人朗声道:“你们要做挠羊英雄,还得再赢一场,这第六场……”众人纷纷循声瞧去,说话之人身穿蓝色跤衣,神情轩昂:“谁来?”

      平城五兄弟闻言,面面相觑,没想到半途还有程咬金杀出,“挠羊赛讲究‘过五关斩六将’,连赢五场,可谓之好汉,”干瘦老者微微一笑,说道:“惟有六场不败,方能称得上挠羊英雄!”

      贾老大听了,一拍胸脯,道:“那好,我来,我来!”干瘦老者摇头道:“挠羊赛一跤见胜负,不可循环,你们若要再比,还是另择一人罢。”

      台下多是看热闹的闲汉,哪会摔角之技?加之蓝衣人气宇不凡,颇有威严,一时无人敢于上前,贾老大见状,向围观众人拱了拱手,大声道:“哪位英雄好汉能拔得头筹,我兄弟愿将所得的奇货宝物,双手奉上!”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道:“我来。”只见一名蒙古汉子由人丛中走出,踏上台来,正是韦小宝,蓝衣人向他凝神瞧了一眼,没有说话。

      韦小宝将身上皮袍解下,扔了出去,贾老大见他步伐轻快,人又结实健壮,必是高手,当下喜道:“这位兄弟,多谢帮手!咱们赢定了!”

      “谢倒不用谢,”韦小宝望着蓝衣人,一动不动,缓缓的道:“只是待会挑选宝物的时候,让我来挑便是。”话却是对贾老大说的。

      “那是当然,”贾老大连连点头,说道:“那是当然!”

      蓝衣人未等他说完,便攻了上来,韦小宝一招“仙鹤梳翎”,去切他手腕,蓝衣人立即避开,右拳乘势击出,韦小宝一把抓住他手腕,扭了过来,跟着以左肘抵在他的背心。

      他二人使的是擒拿手法,招式精巧,与当地摔跤术并不相同,众人只看得目瞪口呆,羡慕不已。

      蓝衣人用力向后撞去,右手欲从他臂腋穿过来,使一招“羚羊挂角”脱身,哪知道对方力量强悍绝伦,右手根本无法动弹,心中不禁暗暗奇怪,脚下随即一个踉跄,几欲跌倒。

      韦小宝一惊,左手赶忙松开,同时伸出右臂相扶,蓝衣人乘此机会,双手抱住他的腰,脸上微微一笑:“蹋马蹄②?”

      韦小宝一怔,事隔十多年,再听到这个自己胡诌的武功招式,少年往事顿时兜上心来,仿佛身在梦中,正当他兀自恍惚之际,蓝衣人手中蓦地用力,抓紧了他腰带,要将他扭倒,哪知韦小宝非但不穿跤衣,赤膊上阵,连腰带也是一抓就断,腰带一断,便无处可抓。

      蓝衣人情急之下,只得抓住他的裤子,砰一声闷响,将他摔在地上,韦小宝当即横脚钩扫,蓝衣人站立不定,向前跌倒,正摔在韦小宝身上,两人相互扭住,不住喘气。

      蓝衣人神色嗔怒,道:“你小子耍赖么?”原来两人角力只可拉对方的腰带,不可拉裤子,谁抓了对方的裤子,就算谁输,这一局蓝衣人输了。

      片刻静寂之后,台上台下欢声雷动,四面八方都叫了起来:“英雄!”“英雄!”“英雄!”

      “小玄子,”韦小宝向他脸上凝视,低声道:“你跑不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挠羊赛中,连胜五场为好汉,连胜六场便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②:原意是“他妈的”,原著在第四章中写道:“韦小宝得意洋洋,第四场便又输了,给小玄子骑在头颈之中,双腿挟住了项颈,险些窒息。他投降之后,站起身来,骂道:“他妈的,你……”
      小玄子脸一沉,喝道:“你说什么?”神色间登时有股凛然之威。韦小宝大惊,寻思:“不对,这里是皇宫,可不能说粗话。茅大哥说,到了北京,不能露出破绽,我说他妈的粗话,便露出他妈的破绽,拆穿了西洋镜。”忙道:“我说我这一招‘他妈的’式打你不过,只好投降。”小玄子脸露笑容,问道:“你这招手法叫做‘他妈的’?那是什么意思?”
      韦小宝心道:“还好,还好!这小乌龟整天在皇宫之中,不懂外边骂人的言语。”便胡诌道:“这式‘蹋马蹄’本来是学马失前蹄,蹋了下去,教你不防,我就翻身上来压住你。那知你不上当,这‘蹋马蹄’式便用不出了。”
      小玄子哈哈大笑,道:“什么蹋马蹄,就是蹋牛蹄也赢不了我。明天还敢不敢再打?”韦小宝道:“那还用说,自然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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