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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三章 ...

  •   韦小宝更无迟疑,纵身跃起,正在这时,忽又听一人道:“臣阿喇尼磕见皇上!”方才那个声音答道:“平身罢。”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康熙。

      韦小宝一呆,忙停住了脚步,一个侧身退了开去,贴墙而立,以防踏到花枝,发出声响,在窗外偷听皇上说话,就又是死罪了,可他使尽了无赖手段,还没见着康熙的面,绝不肯就此离开。

      只听康熙道:“朕已从归化、内属喀尔喀右翼调派六千余人,赶往杀虎口,你即刻启程出京,三日之内,务必会合!”

      “是!”

      “葛尔丹犯上作乱,意在突进内地,”康熙站起身来,缓缓来回踱步,说道:“他们若从喀尔喀推进,无非三条路,第一,是京畿,第二则是关外,第三么……”说着,转头望着屏风上的裱图,沉吟道:“便是山西九边。”

      阿喇尼道:“皇上圣明,大同镇于云中之西,燕门之北,据三关控五原,堪称山西九边之绝塞,而大同杀虎口三面环山,众嶂重叠,崎路凶险,天然关隘,更乃绾毂南北之要冲。”

      康熙说道:“各营将士每人配一名农夫四匹马,随军携带五个月口粮、御寒防雨器具及树枝木材。”

      阿喇尼答道:“是,皇上!”心中却大惑不解,不明康熙用意,行军打仗,讲究雷霆万钧,勇猛迅捷,如此庞大的运粮队伍,拖沓冗长,一旦交战,非吃败仗不可。

      康熙续道:“你一出古北口,立时沿途设立驿站,将军情不断奏报。”眼见他略显迟疑,顿了顿,又道:“切不可冒然进攻,须得耐心等待。”

      阿喇尼素知皇帝年纪虽轻,却十分睿智,非自己所及,又听他说得果断,如此排兵布阵,必然大有道理,当下说道:“皇上高瞻远瞩,算无遗策,臣奉圣谕,敢不竭力尽忠,死而后已。”

      “很好。”康熙点了点头,命道:“出征在即,诸事尚未齐备,快快筹备布置去罢。”

      阿喇尼忙磕头领旨,退了出去。

      韦小宝站了片刻,倾听房中再无声息,一步步走向窗前,每走一步,便知离康熙近了一步,已然心神震动,待想起他两道圣旨,乃是将往日情义一笔勾销之意,不禁心中气苦,全身热血如沸。

      便在此时,康熙极轻地长叹一声,韦小宝听得心头怦然而动,想道:“小玄子为了‘整个儿好’的事情,这样的不快活,我却帮不上什么忙。”当下豪气顿生,再顾不得有人没人,死罪活罪,一把推开了窗子。

      只见康熙一袭月白色的龙袍,右手负于身后,背对自己,望着屏风上裱着的描金地图,正自出神冥思,于身外之事未曾注意,韦小宝虽已站在身后,也如浑然不觉。

      韦小宝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既想冲进去,用力搂住了吻他,又想狠狠质问到底预备如何,但只跨出一步,又听有人奏报:“启禀皇上,陈伦炯陈大人求见。”

      康熙一凛,朗声道:“快宣!”

      韦小宝正百感交集,满心不是滋味,这下当真出乎意料,待要反应,已是不及,立时陡地纵起,一跃入内,同时伸出手臂,去拉康熙,情急之下,竟踏错了“神行百变”中的步子,一步错,数步连错,险些站立不稳,只得顺势向右斜出半步,脚下多了半步,手上便差了一截,这一拉,却只拉了个空。

      “起来!”康熙一边疾步走出,一边问道:“南面情形如何?”韦小宝向外望去,只见那名叫陈伦炯的官儿正在行礼,珊瑚顶冠,竟是个二品的大员。

      “回皇上,昨晚阴云密布,不见残月星辰。”陈伦炯答道,磕完了头站起,目光刚巧朝着这边而来,韦小宝见状,忙退开两步,避在一排书架后面。

      “噢?”

      “微臣夜观星相,”陈伦炯续道:“近日客星出于北方,煌煌然,似有异变。”

      康熙听了,神色郑重,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此星寄隅东南二十余年,一动不动,如今突然北移,必有大事。”顿了一顿,旋即令道:“仔细查。”

      “是。”陈伦炯领命。

      韦小宝听完,大是奇怪,心道:“小玄子看的哪颗星,竟看了二十年,我却半点不知……”突然间心念一动,顿时恍然大悟:“啊,是了,这个人是小玄子派的探子,说的这些,都是暗语切口。”让皇上不便直言之事,是何等机密,自己此刻待要现身,未免太过突兀,有些大大的不妥。

      康熙沉思半晌,又问:“北边可有进展?”

      “启禀皇上,半个时辰前,微臣得到家父密讯,罗刹绝无援手葛尔丹之可能。此外,家父还命微臣转告皇上,策反已经成功,”陈伦炯道:“我们与准噶尔部的策旺阿拉布坦,也就是葛尔丹的亲侄子达成盟约,只要葛尔丹一出兵,他便立即带兵返回葛尔丹在伊犁河的旧部,切断其军需粮饷供应,将他遏制在喀尔喀,无法西还。”

      康熙一听,大喜道:“好,好的很!”说着,连击两掌:“来人!”门外承值太监赶了进来,跪下应道:“在。”这太监不是别人,正是被韦小宝骗得晕头转向的温有方。

      韦小宝认得他的声音,心中奇怪:“咦,他怎么也来了?”

      却不知温有方枯等他茅房归来,可等了小半个时辰,竟没丝毫动静,只道他久未进宫,迷了路,当下赶忙沿途找寻,兜了几个来回,始终也不见人影,正自沮丧,一抬头,刚巧看见韦小宝跃进了上书房。

      温有方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顿时慌了手脚,脑子里一片糊涂,哪还想得出半点法子?只得在门口转来转去,转了半天,突然听到康熙在屋内唤人,便赶忙答应,蹩了进去。

      康熙吩咐道:“传萨布素将军!”温有方进来之时,目光在所有人脸上都偷扫过一遍,却不见韦小宝,不禁更是疑窦满腹。

      “还不快去?”康熙道。

      “是,是。”温有方便有天大的疑惑,也只好暂且撂下,一溜烟的跑去传唤。

      片刻,门外脚步声沉重,一名武将走进上书房,说道:“奴才萨布素叩见皇上!”说着便跪下磕头,此人浓眉髯须,形态威猛,正是黑龙江将军萨布素。

      “平身。”康熙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萨布素,朕封你为安北大将军,统领我军左路,关外八旗兵及科尔沁蒙古兵共两万人,即日出征。”

      “是!”萨布素领命。

      “你抵达喜峰口之后,速与右翼会合,承保我军主力。”康熙顿了顿,续道:“两军会师,就地驻扎,不可越过内扎克蒙古之境。”

      “遵命!”

      康熙此刻精神焕发,说起话来更是逸气飞扬:“葛尔丹既然要来,咱们中华上国,礼义之邦,欢迎他便是!”

      萨布素久经战阵,经历极富,对康熙的这般布置,也大是钦佩,当下说道:“皇上英明,蒙古地域辽阔,虽利于进攻,却不利隐蔽,关外八旗将士不熟悉地形,一旦深入草原腹地,则弊大于利,只有以静制动,诱敌深入,一触即发,一击必中,此役方有胜算。”

      “正是。”康熙点头道:“和葛尔丹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何处是决战之地,便是关键,咱们离决战地越近,接济线就越短,他们的就越长。”说着,微微一笑:“战事之胜负,往往种因于此。”

      韦小宝听得既爱且佩:“小玄子当真聪明得紧,虽从没亲征打仗,可说的这些话,半点儿也不错。”心中想着,不觉动情,便微微探头,向外望去。

      书架挡住了视线,只隐约可见康熙小半个侧面,挺直的鼻梁,带有独特的弧度,异常清亮的眼眸,说不出的温和,却又秉兼着王者气势,两者浑然天成。

      韦小宝呆呆的瞧着,似是以目代手,去摸他的眼睛鼻子,不由得痴了。

      康熙眉心微动,怔了一怔,随即转过头,朝这边望来,韦小宝明知隔着一排排书架,却还是心头一震,几欲跳起,胳膊立时撞上书架一角,只听“啪”的声响,一本厚厚的书卷落到了地上。

      众人纷纷举目,看了过来,康熙“咦”了一声,皱了皱眉,缓缓走近,韦小宝看着他向自己而来,心跳加剧,就此僵立不动。

      恰在此时,只听温有方大叫一声:“啊哟,可不得了,这么大的一只老鼠,怎地就窜了出来?”说着,合身向前一扑,趴在地上。

      众人始料未及,面面相觑,无不愕然。

      原来温有方一直假装忙碌万分的从旁伺候,其实眼光四射,连桌底,柜底也都瞧到了,却哪有韦小宝的踪迹?

      此刻陡然听得响动,所料必是韦小宝无疑,当下急中生智,跳将出来,大喊捉鼠,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头脑之快,前所未有。

      “咦!好像不止一只,却是一窝的老鼠。”温有方伏在地板上,凑眼到板壁缝去张望,随即转头向康熙道:“恭请万岁爷移驾,奴才们多置些夹子来捉了老鼠!”

      康熙闻言,停下脚步,想了想,道:“也好,这几日在这屋里,气闷得很。”说着,向陈伦炯,萨布素各看一眼,微笑道:“都随朕走走去罢。”

      “是。”二人应了一声,跟在皇帝身后,出了上书房,往御花园而去。

      温有方眼见他们走远,这才缓缓站起,未及站稳,便又飞身扑出,一把抱住韦小宝的双腿,颤声道:“韦,韦大人,你……你这可是害了我了。”

      韦小宝“嘿”的一声,挣了几下,始终难以挣脱,更增懊恼,心道:“他妈的,被这羊牯撞见,再要脱身,可千难万难了,小玄子是一定要见的,得另想法子。”

      温有方牢牢的抓着韦小宝,心想自己这条性命,总算捡回了一半,更不敢松手半分,直到将他横拖倒曳,送出了西华门,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韦小宝情知良机既失,也不与他多作纠缠,索性先回都督府,再作打算,谁知刚踏进府门,便见一众家丁正搬粮运米,出出进进,神色间甚是惊惶,却不见孙思克,心下纳闷,便找了老管家来问,方知他进宫议事,尚未回府。

      恰是午饭时分,韦小宝随便用了些,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正感困倦,突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走出去一看,原来孙思克回来了,正自责骂家丁。

      韦小宝见状,问道:“孙四哥,怎么了?”

      孙思克忙喝退了众人,迎上来,叹了口气,答道:“韦兄弟见笑了,这些不长进的东西,道听途说,说什么准噶尔大军很快便能攻到京里,又见市集店铺关门,米价陡至三两有余,这就慌了手脚,竟也跟着哄抢起来。”

      韦小宝越听越心惊,心道:“我假拜把子二哥这一起兵,搞得天下震动,当真乖乖不得了。”

      孙思克见他神色有异,突然想起一事,忙拉了他,来到厢房,说道:“此番进宫,本应将韦兄弟托付之事奏明皇上,再替韦兄弟求情,哪知还没到养心殿,便得了口谕:今日不议事,遂令我等出宫。哥哥苦无善策,实在对不住得很。”

      韦小宝笑了笑,心想即便你求了情,多半也是无用,当下说道:“孙四哥的情我领了,此事不必放在心上,小弟另想法子。”

      孙思克看了他一眼,说道:“皇上已下了诏书,定议御驾亲征,进讨葛尔丹。韦兄弟再要想办法觐见,只怕十分为难。”

      韦小宝听了,大吃一惊,问道:“什么?”刹那间,心中似乎已转过了无数想法,又似乎只有一个念头,立即问道:“孙四哥,孙四哥可是随驾出征?”

      孙思克摇了摇头,答道:“皇上为防葛尔丹声东击西,从蒙古直插关外,威胁龙兴之地,便派了我和张大哥率部前往科尔沁,建立防御。”顿了一顿,问道:“韦兄弟可有什么事吗?”

      韦小宝心道:“从前给小玄子干成了七件大事,看来仍然不够,老天是要我帮他一辈子,如今小玄子出征,哪能缺了小桂子?”想到此处,不禁热血上涌,但觉能与小玄子一起,戮力同心,纵然万死,亦所甘愿,当下脱口而出:“面见皇上之事,未必十分为难,小弟乔装改扮了,混入军中便是。”

      孙思克闻言,沉默了一会,说道:“亲征军的统领便是皇上,只怕不好混。”又见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收敛了不羁,显是心意甚坚,难以进言,只得连连搓手,在房中走来走去,忽然一拍大腿,说道:“对了,一起随驾出征的,却还有粮草队伍,其中五辆大车运送布匹,由几个娘们负责,理藩院尚书又与我相熟,你乔了装,随队前行,自无人来管。”

      “布匹?”韦小宝一愕,问道:“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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