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纪(桂玄)--《鹿鼎记》同人》冰淇

42、第一章

　　这一日，到了第八日上。

　　卯时刚过，山道上早挤得人山人海，香客络绎，游人如织，韦小宝见了，不禁心下纳闷，寻思：“平时山里静悄悄地，没半个人影，今儿哪里出来这许多人？”

　　只见红黄绿三色龙灯开道，于青白色的晨曦中，数十盏灯火连成一线，上下蹁跃，状若流星，紧接着各式彩灯簇拥着一尊神像，蜂拥而至，沿途鞭炮震天，锣鼓齐鸣，到处是一片沸腾景象。

　　韦小宝见那神像身着青袍，骑着青牛，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儿也有老君会，只不过场面和扬州的比起来，那可是差的远了。”

　　以他的性子，这等热闹不可不看，只是与老和尚赌气坐禅，已坐了八日，眼看就要功成回京，再见康熙，那比什么都要紧，当下毫不停留，向南而去。

　　迎会队伍缓缓前行，其间有几个穿了行头化了妆的，有的扮八仙，有的扮张松献西川里人物，还有的扮西游记师徒四人等等。

　　韦小宝沿着石级向上，侧身让了让一对金童玉女，一瞥眼间，好似什么人正瞧着自己，再凝神一看，但觉心怦怦猛跳，几乎连自己心跳声也听见了，那金童相貌俊朗绝伦，目光清亮似水，柔软的唇角噙了丝笑意，转瞬之间，便已擦身而过。

　　“小玄子……”韦小宝脱口而出，直盯着他的背影，脚下却再难移动半步，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正欲追上，身后立时涌来众多烧香许愿的善男信女，层层叠叠，将他阻住。

　　恰在此时，只听有人高声喊道：“韦施主，韦施主！”

　　韦小宝应声望去，只见明悟立于一小土墩之上，单掌置于胸前：“韦施主，方丈师兄有请。”

　　韦小宝一听，心想：“天天去了便坐，坐了便走，今日如何又来请了？”口中答应了一声，旋即回头望去，早已不见那金童的身影，心头不由茫然若失，可稍一转念，又觉好笑：“老子看谁都像……，他妈的，简直疯了。”当下摇了摇头，跟着明悟一路上山。

　　禅房内一片寂静，明觉双盘禅坐，一动不动，韦小宝见状，佯叹一声，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闭上了眼。

　　片刻，明觉忽道：“韦施主，你过来。”

　　韦小宝闻言起身，走上两步，刚想开口，却被明觉一把扼住左腕，当下“啊”的一声惊呼，双膝一软，旋即坐倒，明觉右手向前一推，韦小宝就地转过了身。

　　明觉出手如电，伸指向他腰间穴上点去，韦小宝顿时被他定住，当即发作道：“老和尚，放开手！”

　　明觉充耳不闻，缓缓说道：“你今日本该坐满八个时辰，不过，老纳运气相辅，两个时辰即可。”

　　韦小宝一阵麻痒难当，待要一口拒绝，转念又想：“不知老秃驴搞什么古怪，但能少坐六个时辰，自然是好的。”

　　明觉不等他答应，立时解了他的穴道，沉声说道：“不过，这两个时辰当中，你一动也不能动。”说罢，用右手食指抵住他京门穴。

　　韦小宝忽觉什么正源源不断地汇入体内，说不出的难受，当下又惊又怒，猛力挣扎，却丝毫脱不开明觉那腰间一指，一股炙热的暖气直透入身，顿时气血溢沛，百脉沸腾。

　　片刻之后，难受之感大减，但觉体内数根气息盘根纠结，相互冲突，情知若再强行挣扎，一个不对，后果便遭不可言，当下只在心中暗骂了十七八声老秃驴，却不敢再动。

　　每日端坐，已成习惯，今儿这两个时辰，竟好似飞快一般，韦小宝只感暖气所到之处，一根根混乱的气息立被震开，再无窒滞，周身舒畅无比。

　　明觉吁了口气，缓缓移开手指，躬身道：“好啦，施主功德圆满，明日不必再来了。”

　　韦小宝一听，心中大喜，忙转过头来：“妙极，那几时可以……”话未说完，骤见明觉合十坐定，嘴角溢血，神态安详，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连叫数次：“大师，大师！”却不见回应，将手一探他鼻息，竟已圆寂了。

　　韦小宝脑海中顿时乱成一团：“糟糕，糟糕，老和尚为帮我少坐六个时辰，就此帮死了？”正自目瞪口呆之际，转眼向他身上看去，只见他胸口不断的渗出鲜血，浸湿了外层禅衣。

　　韦小宝望着血迹愈渐扩大，怔怔出神，突然间恍然大悟：“原来在我来之前，他早已受伤，小玄子派王三哥暗中保护，这老和尚定是个要紧人物，如今却给人害死了……唉，可惜老和尚什么也没说，功德圆满，功德圆满却又是什么意思？”他一面想着，一面站起身，高声唤明悟进来。

　　明悟一进门，便惊得魂飞天外，赶紧上前，微微揭开他衣服，但见剑伤当胸，刺入极深，鲜血兀自汩汩流出，再伸手一摸，察觉肋骨根根尽断，似被极厉害的掌力所伤。

　　明悟见如此惨状，当即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韦小宝见明觉坐禅的姿势，仍与生时一模一样，心中不禁难过，静静的垂手站在一旁。

　　“师兄是极好的人，性子极慢，极软，”明悟哭了一会，收泪道：“今日命我去找施主，却催得极是紧迫，我便觉不对劲，却不知……师兄是以身负重伤，强以内力护体，支撑到韦施主前来……”

　　语音未落，忽听殿外有人报圣旨到。

　　韦小宝听得圣旨二字，便立即迎了出去，禅寺众多僧侣，以及王进宝一干旗兵早已跪在两侧，宣旨的侍卫站在中间，朗声说道：“一等定慧公兼建阳布政韦小宝上前听旨！”

　　韦小宝闻言，当即跪下，道：“奴才韦小宝接旨。”

　　宣旨侍卫续道：“这是密旨，旁人一律退开。”此言一出，众人随即远远避开。

　　宣旨侍卫待人悉数退尽，方才走上前来，递了一个纸封给他，说道：“密旨在此，大人拆来看罢。”

　　韦小宝双手接过，拆开封套，抽出一张纸来，竟也是张冰纹梅花玉版笺，与自己送呈的一般无二。

　　韦小宝一见之下，顿时心跳加剧，手指微颤，赶紧展开纸笺，目之所及，却是一片雪白，无字无画，空空如也。

　　无字可写，无话可说，既是说明决意断情了，想到此处，韦小宝不由得胸口发闷，一阵头晕眼花，索性站定当地，稍定了一定神，随即将纸笺胡乱一折，塞进怀中，大踏步向王进宝走去。

　　王进宝见他神色不善，吃了一惊，问道：“韦大人，圣旨怎么说……”

　　“马呢？”

　　“马？”王进宝一愕，问道：“什么马？”

　　韦小宝也不多言，一把牵过他的坐骑，在马鞍上一拍，旋即翻身上了马背，只觉身手比平日更为稳健，说道：“王三哥，借你的马一用！”

　　王进宝知他要回京，正欲开口相劝，却见他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徒步却哪里追赶得上？

　　王进宝相马眼光独到，他的坐骑必是良驹，头程并不如何神勇，跑到三四十里之后，便越跑越有精神，尤擅夜行，长途，韦小宝一路上除了打尖投宿，便是日夜不停的疾向北行，赶得六日，便已到天子脚下。

　　傍晚时分，他一人一骑奔进永定门，崇文门，转至神武门外求见。

　　当值的侍卫领班当即上前询问，韦小宝下得马来，取出那道无字密旨，折好了，禀称奏章递交给他。

　　侍卫领班一见是韦大人亲送密奏，忙接了过来，立即飞奔进去呈递。

　　韦小宝于宫门外等候，踱来踱去，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趟，其间侍卫交班轮换两次，却仍不见那领班出来。

　　直到二更时分，才隐隐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十余名侍卫快步过来，手提着灯笼，站在两旁，当中一名说道：“上谕到！”

　　韦小宝上前行礼，听他颁读上谕。

　　侍卫大声说道：“建阳布政司韦小宝听着，朕的密旨是让你安心在建阳为官，谁叫你私自进京？那些落花落叶的事，从此不许再提，若再来胡搅蛮缠，你的脑袋难保，钦此！”

　　若换了别人遭遇此事，或是万念俱灰，再也不提，偏生韦小宝自幼硬气，脸皮又厚，此刻更是涌上一股泼皮的韧劲儿，绝无罢手之理，当下起身，向那侍卫说道：“烦你再通报一声，我有话要面奏皇上。”

　　恰在此时，只听有人低声说道：“皇上也不过一张嘴巴，两只眼睛，又有什么好见了？倒不如去都督府喝上几杯！”

　　乍听之下，甚感熟悉，韦小宝一怔，凝神望去，只见那人双手叉腰，笑容温和，正是孙思克孙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