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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二十章 ...

  •   武夷平林渡,有一饮酒听戏的胜处,名叫同盛泉。

      偌大一座酒坊,今晚只有两位客人,一位是王进宝将军,另一位便是新上任的建阳布政,韦小宝韦大人。

      王进宝酒量甚宏,先饮三杯,旋即提过酒壶,又连喝了数口,伸手入袋,摸了三枚骰子出来,刷喇喇一把掷在桌上,微笑道:“韦大人心中不痛快,不如掷几把,解解闷如何?”

      韦小宝思潮起伏,伸出手来,拿了骰子在掌中摇动,只是不掷,片刻,说道:“王三哥,不瞒你说,皇上……皇上旨意要小弟留在这,可我要是不奉旨,那就怎样?”

      “不奉旨?”王进宝甚是诧异:“哪有这等事?”

      韦小宝不答,只想道:“说来说去,小玄子还是要做英雄,做英雄就得自己吃亏,赔本生意,老子可决计不干。”

      王进宝见他不置可否,半真半假,只怕又要溜之大吉,急忙劝道:“韦大人立下功劳,又封了一等公,皇上的知遇之恩,那是没得说的。外省虽比不得京城,却也不乏调剂之乐。”

      韦小宝暗暗叹了口气,问道:“王三哥,皇上圣谕里,那一岸两岸的,说的是什么?”

      王进宝正喝了口酒,一时不明其意,说道:“这个……”

      “王三哥,我是火烧眉毛,顾不得了,须立刻去见皇上,”韦小宝续道:“可这么看来,只怕挺不容易,须得想个法子。”

      “哦,原来如此,我想颠倒了。” 王进宝向他瞧了一眼,心想,这位韦大人当年拼了性命不要,不肯奉旨回京,如今又拼了性命不要,抗旨回京,何以如此,着实不解,当下答道:“谅暗礼节,自远代有之,只不过,上为万机之事,从时释服,一切照旧,只在心中悼念亦可,而如今,皇上却遵礼办事,可见烝烝孝思,无人及得上。”

      韦小宝何等样人,一句“天心永乐”,哪里还不明白康熙的心意?一箭射下两三只鸟儿之事,于那人做来,可说是寻常之极,又何足道哉?想到此处,心中又酸又怒又苦,忍不住道:“王三哥懂马,且挑匹脚力好的,兄弟明日便走。”

      王进宝忙点头答应,却愁眉苦脸,神色甚是烦恼,韦小宝见了,问道:“王三哥,你怎么了?”

      王进宝连喝了两杯酒,说道:“良驹易觅,圣命难违,此时返京,便是抗旨,韦大人不可出此下策,咱们慢慢的想法子。”顿了顿,又道:“属下专折奏事,不如将韦大人求见之意,一并写上,禀明皇上,皇上宽仁慈厚,又极为看重大人,想必便准了。”

      韦小宝听了,顿时微感一阵温暖,一口一口喝着烧酒,一时想不出话来说。

      次日清早,天色尚未大亮,一道六百里加急奏疏已赶往京城,不经通政司,直接呈给康熙。

      未足半月,批复的文书便下来了,于杨金斗一事处,有详细指示,遂令王进宝保护明觉大师周全,而于韦小宝请求觐见一事处,仅有朱笔三字:“知道了。”

      “没了?”韦小宝脑中一阵晕眩,随即恍然,心道:“我真是十足十的蠢才,这事怎么能和机密折子一起写,小玄子即便想说什么,那也大大的不便。”心念微转,已有了主意,说道:“建阳有要紧奏章,须进宫呈给皇上。”

      王进宝一听,忙命人撤了紫砂茶壶,豆腐卤咸笋干等物,奉一张纸来,铺在桌上,韦小宝抓起笔杆,挥毫泼墨,当即作起画来,笔锋苍劲生辣,力透纸背,毫不含糊。

      王进宝一瞥眼间,只见画的好似几棵树,歪歪斜斜,还有些落花落叶的,看不真切,心想事态紧急,为免泄露机密,画图上奏当真妙计,不禁更是钦佩。

      韦小宝折好冰纹梅花玉版笺,密密封好,递与领首的侍卫,低声道:“只需说是我的密奏,近侍太监定会给你通报。”领首侍卫赶紧答应,双手接过,后退几步,上马疾驰而去。

      一时又有侍者上前把壶斟茶,王进宝饮了一口,赞道:“好。”侍者闻言,说道:“大人识得好茶,茶叶用岩茶为上,泡茶则用仙浴涧泉水为上。”说着,提水淋壶,又沏了一杯。

      韦小宝一听仙浴涧,已是周身不自在,又见他唠唠叨叨,讲述些什么三九二十七道茶艺,不禁越听越心烦,刚想开口,只听有人说道:“阿弥陀佛,韦施主,明觉大师有请。”正是明悟。

      韦小宝听了,正是求之不得,立时站起身来,跟随其后,进了禅寺大堂,刚一脚踏入殿内,便见佛像之前,数十枝燃亮蜡烛当中,正坐着一名老僧,长眉白髯,禅衣旧敝,双掌合十,一脸的肃穆。

      “启禀方丈师兄,韦施主来了。”明悟向那老僧望去,候他示下。

      老僧明觉睁开眼来,看了看韦小宝,微微点了点头,便又闭上了双目,明悟不敢多言,打了个手势,示意韦小宝坐下来等候,自己转身退出,带上了殿门。

      堂内只剩明觉和韦小宝二人,周遭一片万籁无声,明觉垂眉闭目,对韦小宝竟是不瞧半眼,只是默默打坐。

      不知过了多久,韦小宝直坐得手麻脚酸,站起身来,在明觉面前踱来踱去,脚步声越走越重,如此来来回回几十趟,明觉兀自全然不觉,纹丝不动。

      韦小宝见他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理的模样,只得又复坐下,心中已是老大不耐烦。

      又等了良久,明觉始终一言未发,好似此地仅他自己一人而已。

      韦小宝心头火起,想道:“臭秃驴把老子叫来,自己却装模作样,屁也不放一个,敢情等我先开口相询,落了下风,这才大做文章,老子可不上当。”随即便跳起身来,抬脚就走。

      明觉睁开眼来,说道:“一时半刻也等不得,如何待得三年?”

      韦小宝大吃一惊,转过身来,道:“你……你说什么?”

      “地方官无不是朝至而夕调,可建阳布政司职,最长者十余年,最短也必满三年,” 明觉顿了顿,续道:“不过,老纳也只是猜想罢了。”

      韦小宝见他一副笃定泰山的样子,心下有气,故意倒转来说:“就算待一辈子,那也不打紧,这山里风景极佳,当然待得,大大的待得。”

      明觉听完,合十行礼,说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山里风景再好,韦施主冤业未解,看来也不过尔尔。”

      韦小宝心道:“和尚们说话含含糊糊,老子最是听不得。”随即言道:“二二?板凳么?大师可否说的明白些?”

      “让施主迷惑颠倒的,即是冤业。”明觉缓缓答道。

      韦小宝大不以为然,随口答道:“冤业什么……是没有的。”

      明觉微微一笑,说道:“韦施主想回京。”

      韦小宝抬起头来,和他目光一触,一颗心不由得突突乱跳:“原来老和尚什么都知道,只怕有些法力,再胡说八道也是无用,倒听他怎么说。”当下规规矩矩言道:“如果大师有什么妙法,能,能,在下洗……洗耳恭听。”

      明觉微笑道:“没有妙法,只有定心法。”

      韦小宝大感诧异,问道:“定心法?那是什么?”

      “定心始于止念,对境能不迷,逢缘能不动,心法共有两门,韦施主择一而习之,”明觉说道:“毋需半月,便可回京。”

      韦小宝心道:“老和尚大吹法螺。”他天性甚懒,本来决不肯学什么心法,可这次为的是重见康熙,非同小可,当即坐下,说道:“好,学了!哪一门厉害些?”

      “一门曰念佛,一门曰打禅。”明觉说道:“各有所长,皆是一样,施主想练读还是练坐?”

      韦小宝听到读书,就是要了他的命了,暗想念佛既要坐,又要念,打禅却只需坐着,当下答道:“还是练坐学得快些。”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明觉摇了摇头,闭目合十,说道:“夹脊双关透顶门,修行径路此为尊。”

      韦小宝学着他的样,也在蒲团上盘膝坐了,两手按在膝上,闭上了双眼。

      韦小宝性子活泼好动,要他安安静静的坐上一时三刻,同样也是要了他的命,忍不住东一扭,西一歪,刚挨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开口问道:“要坐多久?”

      明觉缓缓睁开眼来,说道:“第一日一个时辰,第二日两个时辰,如此递增,每日比前日多一个时辰。”

      韦小宝倒抽了一口凉气:“辣快妈妈,这真要了老命了,我练的成天坐着,又管什么用?难道小玄子能收回成命?”想到这里,又不禁心烦意乱,说道:“错了,大大的错了。”

      明觉看了他一眼,问道:“善哉,善哉,哪里错了?”

      “每天多一个时辰,倒也不错,”韦小宝说道:“只是到了第十二天上,不免要在寺中留宿,稀里糊涂就做了大和尚,岂不是大大的错了?”

      明觉听他说完,微微一笑,道:“韦施主多虑了,十日之后,施主已经返京,不会出现这般情况。”

      韦小宝一听,也不知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在故弄玄虚,转念又想,俗语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便闭了眼睛,再也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这个简单的动作,做来实在不易,韦小宝只觉全身越来越酸痛,满背都是冷汗,数次捱不过,便悄悄站起身来,松散双腿。

      明觉犹如没瞧见一般,毫不理会,只于打禅完成后,加以拖延,补回他偷懒的时间,此后,韦小宝便每日来往于寺中,打坐禅息,不必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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