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拾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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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琮秋回来了，带着点轻伤，但至少因为蒋卿禾的决定，明安江以西保住了，只是这胜利没坚持多久，另一支敌人的队伍就从南边打过来了。
一连几天几夜的暴雨最终化成了汹涌的洪水，冲进了南溪城，百姓们万念俱灰，坐在半塌的墙根上望着满城的断壁残垣。巡逻队和仅剩的第九军士兵组成了救灾队伍，城外墙高的尸体堆在那里，城内无数无家可归吃不饱饭的百姓守在救济站前。几十公分高的洪水依然可以没过小腿肚，蒋卿禾深一脚浅一脚踏在水里，小心着前行。
孙老板的布料生意全都在这洪水里泡成了一堆废布，他无力地坐在店门口，双眼扫过扛着沙袋前往决口的蒋卿禾，半晌，他只是动了动唇，没有说得出一句话。洪水压垮了南城门，十几名百姓被压在了下面，没有工具，蒋卿禾只能和其他士兵一起徒手刨。
一整天蒋卿禾的手脚都是浸在水里的，到了半夜，指尖都是褶皱，满手的伤口外翻泛着白。忙到半夜倒班，去苏淮雨的病床前同他说上几句话，趴在他的床边眯一会，然后接着再去救灾就是蒋卿禾这几日的日常。
洪水慢慢退去，这几天蒋卿禾品尝到了人间百态，他看到救济站门口为了一口粮而大打出手的年轻男人，看到了刚刚埋葬完儿子的女人领着一个没了父母的孩子，看到了无数跪倒在医院门口的老百姓们，可他去无能为力。在天灾面前，人就像蝼蚁，毫无半分抵抗的能力，谁都不是救世主。
连夜倒班，蒋卿禾的精神已经恍惚，他却不敢懈怠，满街的塌墙断砖以及满城的灾民，让他难以安然入睡。身上的衣服已经几天没换，上面浮了一层泥，干了之后直接抠掉。他就这么狼狈着，回到了苏淮雨的病房。外面纷纷扰扰一片嘈杂，只有这里，是他可以平静下来沉沉睡去的港湾。
趁着睡梦，蒋卿禾紧张地抠着手指上的结痂，他也壮着胆子将肚子里的小心思都小声说在了苏淮雨的耳边。“有的时候想想真生气，南溪上上下下那么多新兵，我偏偏就被你抓出来了。你年轻有为战场杀敌我却在家里关了半年的禁闭。”
“但我也不知道从时候开始的，每次看见你，我的心底都萌生一股躁动，抓耳挠腮，每多看你几眼，那躁动就愈来愈强烈，说句不正经的话，就像那烟鬼见了大烟枪，要把你揉进怀里揣在身上才行。”蒋卿禾说着，自己也笑了，避开了苏淮雨，脸腾一下就泛了红。
窗外的细雨伴着一个寂若无人的夜晚，在这安静的病房中四下无人，蒋卿禾似一个懵懂的少年般，只有那心事与自己作伴。
蒋卿禾眼含柔情，手指轻轻划过苏淮雨额头的伤口，像小玉儿一样在他的伤口处呼呼，然后俯下身子贴在苏淮雨的耳边一字一句说给他听： “我心疼你，因为喜欢你所以心疼。”
匆匆的夜就这么跑着，蒋卿禾守在床边，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床上的人仿佛睡着一般，毫无回应地聆听着，可即使在梦中，他依然眉头紧皱。
“你知道吗，明安大街的戏楼被淹了，几百年的戏台子就这么塌了……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洪水冲垮了敌人江以西的军营，他们……”
自顾自的说着，仿佛在这安安静静的空间里，自己才是自己的聆听者。
蒋卿禾也不知自己说了多久，突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埋怨，一愣，转过头，看见苏淮雨半眯着眼睛，扯着嘴角对他笑着说道：“你好吵……”
苏淮雨的声音还透着些虚弱，但蒋卿禾已经很惊喜了。匆忙叫来了医生，检查一番没有别的问题后，蒋卿禾几天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他坐在病床旁，眼含笑意。
“你终于醒了。”
似乎刚从这漫长的一觉中醒来，懵懵懂懂的，苏淮雨四处打量了一番开口说道：“我睡了多久了？”
蒋卿禾望着外面的天，轻轻说道：“一个多星期了。”一个星期零3天，再过一个小时就是4天。
“怪不得，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母亲，有你……”短短一句话，却像是别有深意，苏淮雨云淡风轻间，撩拨地蒋卿禾坐立难安，“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见耳边不停的有人在叽叽喳喳，我一想可这人可真烦啊我要让他闭嘴，然后我就醒了。”
“那你有没有听见……”蒋卿禾一顿。
苏淮雨疑惑地看向他。“听见什么？”
“算了，没事，”
“你怎么这么狼狈？”苏淮雨浑身没有力气，只能躺在床上，看着他身上结块的泥沙，问道。
“城里泛涝了。”
“严重吗？”
蒋卿禾点点头，月光袅袅，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等他凑近了，苏淮雨才看清蒋卿禾眼下的铁青和满眼泛红的血丝，他满身狼狈，泥水溅在脸上留下一道道黑点，手上都是沙砾墙砖划破的伤口，大大小小手心手背皆是，温柔地月光好像照进了苏淮雨的眼睛里，清炯炯的两眸描摹着蒋卿禾的轮廓，他轻声说：“我也心疼你。”
他看到蒋卿禾的身影顿住了，愣在原地呆呆地站立着，紧接着对方的脸就在自己眼前放大，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苏淮雨感觉到一双湿冷的嘴唇贴近轻轻啃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接吻热烈却温柔。
湿热的呼吸打在对方的脸上，两人额头顶着额头，蒋卿禾放开了苏淮雨，回过神来的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戏耍了一般，在苏淮雨的耳边略带委屈地轻声说了一句骗子却把苏淮雨逗得开心了。
蒋卿禾觉得万幸，菩萨听到了自己的哀求，哪怕自己日后真的多灾多难，只愿能保他平安，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拾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