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十九夜 ...
-
我叫水无月小云雀。
今天是我的生辰。
以及......我今天死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我今天即将死去”。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我扑进母亲的怀里，大声地哭起来。
“哎呀哎呀......不要哭，不要哭，我的宝贝......”
世界上最好的母亲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温柔地亲在我的额头上。
但我知道，就在今晚，我的母亲将永远地离开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是我？
那个东西是什么？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杀我和我的母亲？
我不知道。
我已经有这些问题很久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我的母亲死掉！我还想再活的！
我还没有跑够，小云雀还没有成年，还没有接到去卖马的父亲，还没有和母亲玩够！
我好害怕，死好痛！母亲！我的母亲！你不相信我的话，但我真的好痛啊！
“母亲！我好痛！”
母亲搂紧了我，亲了亲我，又站起来颠了颠。
“不痛不痛，痛痛飞走。”
不会飞走的！母亲！不会飞走的！
痛痛一直都在！
有时候是肚子、有时候是胸膛，有时候是眼睛、有时候是腿，那个可怕的怪物的爪子一直在撕扯我！
那个怪物用烂掉的眼睛瞪着我，用恶臭的舌头舔我，用沾满了母亲的血的爪子抓掉我的手！
母亲！我的母亲！您不相信啊！
您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痛......”
那个怪物，整个晚上都在。
不论是旅店、还是去往京都的路上，不论是傍晚、还是半夜之后，那个怪物总是会出现。
像是泥土里的蚯蚓一样突然跳出来，用很恶心的目光看着我的母亲和我。
根本跑不掉。
我一看到那个怪物，就像是小云雀看到了屠夫一样，连步子都不敢迈了。
明明是夏天的晚上，我却觉得像冬天一样冷，觉得脚好像冻在地上了，一步都迈不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怪物扑过来，将我杀掉。
好痛啊，好痛啊母亲！
我好害怕！
就算躲在家里，那个怪物也会闯进来的啊！
我躲在橱柜里也会被发现，我藏在仓库里也会被找到，被那个怪物拖出来。
拖到小云雀的尸体前，看着那个怪物把母亲杀掉、吃掉母亲的头，又把我的手脚咬下来、吃掉。
什么时候是尽头呢？
我还要忍受多久的痛？
母亲，母亲，我什么时候能彻底地死掉？
母亲，我的母亲，我也好想像你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为什么我要记得？为什么我还要活过来？
我死了好多好多次啊，我的母亲。
我每次见到早上的太阳，就会想起晚上的月亮，想起那个怪物，想起您的死亡和我的死亡。
根本忘不掉、根本忘不掉啊！
没有人告诉过我，死是那么痛的事情。
真的好痛啊母亲！我好痛！我不想再痛了！
那个怪物吃掉了我的手脚，向我扑来。
这是，第二十八次了。
我睁开眼睛，又看到天边的太阳。
太阳总是会升起。
母亲拉开了门，笑着走进来。
母亲总是这么笑着看我。
看到我木木的样子，她担忧地皱起眉。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不怕哦，我一直在你身边。”
......母亲总是爱着我的。
这就够了。
“好痛......”
母亲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地、挂着那世界上最好看的笑，伸出双手，把我紧紧地搂住。
“痛痛会飞走的，乖、乖，不要去想痛痛，它就会飞走的。”
这样就够了。
我还想拥抱母亲，我还想听到母亲的声音，我还想母亲柔软的手臂是温暖的，我还想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怪物啊，怪物。
你在过去的夜晚折磨我、杀死我，让我几乎要不想再活过来。
但我还是活过来了。
我已经战胜你了。
但还是不够！
不够！
我要杀掉你！我要让你永远都不能再来伤害我和我的母亲！
我需要刀，很多的刀。
“母亲，我今天要给小云雀修鬃毛！”
“欸？”母亲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亲了亲我的额头，“不痛了吗？”
“不痛了！”其实还是很痛，我每分钟、每秒钟都会回想起那种痛，“小云雀的毛好乱了！”
“好喔。你父亲回家看到小云雀的毛变整齐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不过现在，我可爱的小云雀要洗漱了哦。”
“嗯！”
我要回到过去的生活！我要永远和母亲父亲在一起！
我要杀掉那个怪物！
小云雀的鬃毛很长、很软、很好看。
我抚摸着小云雀的皮毛，想着要几把刀才能把那个怪物杀掉。
......我真的能杀掉吗？那个怪物。
那个怪物非常高大，而且力气还很大。
就算我能跑过它，我也不敢跑。
但是我要努力！我一定要努力。这次一定要至少跑起来。
没关系的！小云雀可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孩子！等它累了、追不到我了，我再拿刀砍它！
虽然我连鸡都没有杀过。
小云雀打了个响鼻，鬃毛飘起来飞到了我鼻子边上。
“阿——嚏！”我回过神来，发现小云雀的鬃毛被我揪下来了一撮，“啊！不好意思！小云雀痛不痛？我给你吃芝麻！”
刚好可以去厨房找刀！
我跑到厨房，今天厨娘不在，我从罐子里抓了一把芝麻用衣服下摆兜住，又抽了一把刀，偷偷地溜到了小云雀的马厩里面。
我一只手兜住衣服，另一只手把刀藏进了小云雀后面的草垛里面，把草都压实了。
“小云雀！吃芝麻！”
我把衣服兜里面的芝麻抖到手里面，捧给小云雀吃。
一把刀会不会不够？
但是母亲是刀是很危险的，一碰到那个尖就会出血的。
出了血就会晕晕的，哪个怪物应该就会变弱了。
小云雀吃完了芝麻，我拍了拍手，把手上的芝麻渣拍在了地上。
“我们去跑步吧！”
虽然我今天没有什么好心情了。
在我激动和恐惧交加地战栗中，第二十九个夜晚到来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跑得很快、我还准备了刀、母亲还在煮我的生辰蛋。
我紧紧地靠在大门后面。
只要等那个怪物一进门，我就可以跑走，绕着马厩和马场跑很多很多圈，然后去小云雀那里把刀拿出来。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低下头去，看着再一次穿过胸膛的爪子。
怪物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地在我身后喊叫。
但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想不到了。
啊。
还是想到了的。
——我第二十九次没有吃到那个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十九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