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观》愿君展颜

11、下山

　　山泉淙淙，从高处跃下，冲击在下面的小潭上，潭水激起一片水雾。潭边的草木正在生长发芽，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样子。
　　沈为芷坐在潭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潭水，想起了柳宗元在《小石潭记》里写“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想起了王维一人在《竹里馆》写到“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肖。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想起了“门前溪水绿漫漫，小坐垂纶意自宽。”
　　以前师父总是让她背很多的书，她嫌烦，可是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总会想起来这些诗句。面对寂静，有人厌恶，有人享受。面对痛苦呢？有人像她沈为芷一样挖了个坑，把那些记忆一股脑地埋起来，不在碰触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为芷回头，看见师父站在身后。在无心观的14年里，她从未问过师父为何那时会出现在苏州，也从未问过师父为何敢把她带回来。
　　师父以前由此喝自己酿的桃花醉，喝多了，摸着为芷的脑袋说，“沧海一粟，世间蜉蝣，莫挂过往，万事太平。”
　　为芷那时还小，不懂师父的意思。等师父酒醒了问师父，师父一口咬定她听错了，还罚她抄了两遍《常清静经》，罪责自己未能诸法清静，常应常静。
　　茉莉告诉她，她家的那把火烧的蹊跷。事后她在废墟上搜的时候，总是有一丝若有似无地诡异之气。
　　为芷问师父：我该去看看吗？
　　她的记忆被她埋起来，锁起来。因为她知道，一旦挖开，血泪和恨意会喷涌而出。烧焦的废墟，浓滚滚的黑烟，惊恐得人群，把她往别人手中一塞，奋不顾身跑回去的母亲，从废墟中找出的一具具黑炭一样得尸体，这些，都要一页一页地重新翻开吗？
　　有人说，回忆是残忍的。其实为芷觉得，回忆不残忍，很多画面就在那里，残忍的是你要去回忆里解剖他，重构他，分析他。
　　师父说，身随心动。若你想查，为师定助你一臂之力。若你不想，咱们就还在这无心观，安心过咱们自己的生活。前尘往事，既往不咎。
　　沈为芷沉默了。
　　三天后，沈为芷跪在地上冲师父磕了头，背起包袱，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