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观》愿君展颜

10、你现在来退婚？我要揍死你

　　回来三天了，叶四海每天积极地在无心观刷存在感。
　　他问五师兄：“五师兄，要我挑水吗？”
　　五师兄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不是有自来水吗？”
　　他问大师兄：“有没有什么誊录的工作交给我？虽然我学业不是很优秀，但是誊写是没问题的。”
　　大师兄拍怕他的肩膀说：“四海，我们有复印机。”
　　他向三师兄表达了自己要精进武艺强身健体的抱负，像六师兄传递了要讲法术发扬光大的愿景。
　　他还要和二师姐学药术。四师兄赞赏他：“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这日，叶四海正在老老实实地帮五师兄摘青菜，就听无心观门口有女声喊：“叶四海，你给我出来！”
　　五师兄看见叶四海打了个激灵，扔下手里的青菜就往门口冲，他赶紧跟了过去。
　　门口一个小花狸猫，头顶顶了个大叶子挡阳光，正扯着嗓子气壮山河地在叫叶四海的名字。
　　她一见叶四海，就把头上的叶子一扯，飞身向叶四海扑去，边扑边喊：“负心汉，看我不挠花你的脸。”
　　叶四海连连躲闪，但不及小花狸猫动作利落干脆。几个回合下来，叶四海脸上已经多了好几条长长的血柳子。
　　五师兄忙拉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花狸猫哪里回听五师兄的话。此时她已经把叶四海摁倒在地，双手反剪到背后，叶四海整个脸被摁在了土里。
　　其他人听到动静都出门瞧，一出门，就看见了叶四海的惨样。四师兄忍不住感叹：“女中豪杰！女中豪杰！”
　　小花狸猫正待举拳欲打，就听见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她：“姑娘，请手下留情。”
　　她抬头，看见无心观众人中有一老者，白发苍苍，清冷飘逸，颇有几分神话小说里得道高人的气质，不由地手下一松。
　　叶四海抓住这个机会，一溜烟地从地上爬起来，直奔到大门内众人身后。
　　师父说：“姑娘所来何事，下此重手。”
　　小花狸猫站直了身子，说：“叶四海他悔婚。”
　　叶四海大窘：“我根本就没答应要和你结婚，何来悔婚一说？”
　　小花狸猫目光向刀子：“你不结婚，为何当初族长代表你家来我家里下聘礼的时候你不吭声？如今你临到快要结婚了，反悔了。”说着说着气更不打一出来。又要扑上去揍叶四海。
　　叶四海吓得连连往后退。大师兄一把拦着了小花狸猫，说：“姑娘，有话屋里说。”
　　说罢，把姑娘引进了大厅。
　　小花狸猫坐稳后喝了两杯水，才稳定了心绪，一字一顿地说：“你若是不愿意，从一开始说不就行了。他磨磨唧唧地，刚开始不吭气，不反对，等到快要成亲了，说自己不愿意了，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众人才知还有这层原委，大家纷纷声讨起叶四海。叶四海有些羞愧，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当年下聘书的时候，我年纪太小了。后来我几次和族长提到想退亲，族长都不同意，说跟谁结婚不是结。前一段时间，我出来的时间长了一些。他就赶紧让我回去成亲。其实我一直想说的来着。”
　　小花狸猫指着叶四海说：“我今天来这，不是找你要说法。什么说法现在都不重要了。我来这，就是要揍你一顿。”
　　说罢，小花狸猫冲着无心观众人鞠了一躬，道歉道：“惊扰到各位道长，实在是我的不是。小茉莉给诸位赔罪。”
　　说罢起身转脸向门外走去。
　　此时，为芷正提着从山下买来的二斤豆角进门来。一进来就看见这一只小花狸猫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大厅出来。她连忙让道到一边。一人一猫交错的时候，小花狸猫的鼻翼忽然煽动了一下，似乎嗅到了什么，她扭头看了眼沈为芷。
　　沈为芷心下奇怪。五师兄走出来接过她手里的豆角 ，乐了：“哟，为芷今天买的豆角好。又嫩又新鲜，等下咱们吃干煸豆角。”
　　小花狸猫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定定地看着为芷，问：“你叫为芷？”
　　对啊。为芷回答她。
　　那你姓什么？小花狸猫问。
　　为芷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说：“我姓沈。沈为芷。”
　　小花狸猫呆住了，大大的猫眼睛紧盯着为芷，目不转睛。沈为芷觉得心里有点发毛。良久，小花狸猫说：“你怎么不在苏州了？”
　　这话一出，便看到沈为芷身子似乎是僵住了。许久，她嗓子眼挤出来一句话：“你是谁？”
　　大师兄也走了过来，问小花狸猫：“施主您认识为芷？”
　　小花狸猫看着沈为芷，说：“我的名字还是你给我起的。茉莉，不记得了吗？总是爱趴在石桌上的小猫茉莉。”
　　此时日头正盛，四月天，正午的阳光已经炙热灼人，空气中隐约有了燥热的感觉，但沈为芷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迈进了冰窟，冰冷的寒气回荡周身，从天灵盖到脚指头，全身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血肉，都是冰冷的。
　　她还记得吗？
　　她怎么会忘记呢？
　　总趴在石桌上的小猫，每次嫌它把桌子弄脏了，把它赶下去的宋嫂，喜爱摆弄家里花草、没事总是喜欢修修补补的老秦，掌管了家里柴米油盐、吃穿日用的总管福伯，做的一手好鲁菜的山东厨子大邱，负责她起居饮食的十七八岁的小豆，司机老孙，还有她总是温柔浅笑，沉静美丽的母亲，开心了喜欢把为芷高高抱起的父亲。
　　十四年了，沈家的这八个人，她从未敢忘记。
　　有很多孩子，十多岁的事都记不清。但是沈为芷不是，她的记忆力太好。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她的记忆总如刀刻斧凿一般刻在记忆里。四五岁时候的事，她现在仍能回忆起来许多。
　　为芷说：”你不可能是茉莉。茉莉是我们家路边捡来的小猫，短短14年，无法精变成妖。”
　　茉莉看着为芷，眼里有柔软闪过：“我在二十多年前，嫌武隆天坑里太沉闷，便到处游玩。到苏州的时候，原本想在你家稍事停留，小休息几天就走，但是你们家太招人喜爱了，夫妻相亲相爱，帮佣们热情活络，小住就变成了常住。我到你家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你母亲正怀着你。我亲眼看着你出生、抓周、学走路····一直到出了那件事。”
　　无心观里静地连根针掉在提上都能听到。
　　茉莉继续说道：“出事的时候，我在西湖和朋友相聚。等到回来的时候，沈家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我问周围的小妖怪，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后来一直有在打探你的消息，但总是没结果。没想到今天在这遇见了你。”
　　沈为芷想起了那场大火，铺天盖地。她是被母亲摇醒的，母亲抱着她，从着火的屋子里踉踉跄跄地跑出去，把她的头紧紧地摁在胸口。母亲说：“别回头。别看。”
　　她就没有回头。
　　她害怕极了。
　　她记得母亲把她往邻居手里一塞，便转身再扑入那火海。抱着她的嬢嬢急得直跺脚，周围的人也来不及拉住母亲。
　　她只记得，那个柔弱的背影，那样毅然决然，那样义无反顾。
　　没有人出来了。
　　没有一个人。
　　沈家的八个人，全部葬身火海。
　　火扑灭后，人们在房子的各处发现了沈家除了沈为芷以外的八具尸体，死状凄惨，每个人都被火烧的姿势狰狞，如焦炭一般。
　　尸体被搬出来的时候，有人想把为芷牵走，不让她看到面前这骇人的一幕。但她挣脱了别人的手，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已经被烧的破败不堪的家前，看着尸体一具一具的搬出来。她分辨不出哪个是母亲，哪个是小豆，哪个是老秦，哪个是父亲。
　　不过不怕，她年纪太小了。有些事她不会记得的，会很快就忘掉的。
　　她也一定可以忘掉。
　　后来的事，为芷记忆的很零碎了。有两家舅舅舅妈在一起吵架，说该怎样分姐姐的遗产。有远在北京的爷爷奶奶来说要领走她，带她回去养着，但是那眼睛冷若冰霜。有穿着制服的人问她，想和谁在一起生活。
　　和谁呢？她谁都不想。大人们都在争吵，没有人来问她冷不冷，饿不饿，
　　她从家里下了床，走到了大街上，她不想听见那些人的争吵。她看见路对面一个白胡子老人，莫名地，她知道她可以亲近他，信赖他。她走过去拉住了白胡子老人的手，老人把她带到了青城山上，做了他第七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