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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六指琴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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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狐貂还未吃到来人,见嗽风兽复活不成,一丝气息也无,不由得胆战心惊,只一顿,马良手绘夜叉罗刹已洋洋洒洒而来,那花狐貂不管真假,一个个抓在口中受用了,熟料马良这彩墨却受用不得,一时便在肚中闹腾起来,双翼一抖,身子腾腾变大,怕有数十丈长短,双翼竟然支撑不住,扑扇几下,终于轰隆一声重重落在地下,掀起漫天尘土,马良趁热打铁,手中笔管乱挥,一溜白鼠作个耗子出洞,直直钻入那花狐貂口鼻内。花狐貂本就腹中绞痛,本待默运妖力慢慢化掉,没想到马良做了手脚,那一团彩墨在身子里乱窜,一身妖力竟渐渐控制不住,再被马良这一搅,只觉万蚁攒身,一阵撕心裂肺怪叫,后爪一蹬,一跃十数丈扑向马良。马良面不改色,画轴上一只虎头人身怪物冒出,晃眼间已有数十丈长短,后半截身子兀自无穷无尽一般往外直冒,张开血喷大口,就要消受这自投罗网猎物,那花狐貂四爪急蹬,还要止住脚步,早被那怪两只长手抓住,大力一扯,填到嘴里,将尽百丈大小的花狐貂一口吞下。
寒蚿见嗽风兽与花狐貂相继丧命,愈发动了野性,再不顾忌,一声怪叫,竟从顶门上迸出一粒圆珠,磨盘大小,放出万道霞光。阳炎见寒蚿放出内丹,知它要情急拼命,左臂一震,红光灼灼,火麒麟自封印中跳将出来,一现身就是震天价一声怒吼,寒蚿此时也现了真身,怕不有数百丈长短,身子在寒气中若隐若现,双眼一瞪,那内丹照准火麒麟,悠忽一道寒光射出。火麒麟往前一纵,那寒光打在身后,数丈方圆立时一片白花花冰晶覆盖,火麒麟凛然不惧,摇头摆尾冲上前去,道道寒光射下,俱被它腾挪跳跃躲避过去,顷刻间到了寒蚿身前,那寒蚿已将内丹放出,周身寒气更胜,寻常人百丈开外就被冻僵,哪怕是灵界中人,一旦近身,在这万载寒气面前,骨血也难禁受,怎料这火麒麟亦是上古神兽,禀天地真火精英而生,浑身上下火气腾腾,挥爪抓向寒蚿。寒蚿有些尾大不掉,身子在寒气中一阵翻滚,大嘴一张,又是一股寒气铺天盖地价打向火麒麟。众人只见百十亩方圆内都被寒蚿寒气笼罩,白蒙蒙一片,寒蚿偌大身子飘忽不定,中间火麒麟像是一点红光,不停闪烁挪移,两下里时不时碰在一处,各自怪叫连连。那火麒麟撞上寒蚿,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虽然火麒麟灵力更胜一筹,不过寒蚿万载修为毕竟非同小可,更将那费尽心血才吸取冰川寒气练成的内丹吐出,连火麒麟也忌惮三分,虽然仗着身手矫捷抓伤它几处,可是一时半会却奈何它不得,阳炎操纵火麒麟,见久战不下,动了真火,就要继续释放火麒麟灵力,非将寒蚿生生吞噬不可。
“不可造次!”马良难得开口说话,他知道阳炎脾性,只是张恨水不在身边,一味由着火麒麟发威,固然能够对付寒蚿,可是万一失去制衡,被火麒麟乘机溜走,更要多费手脚。阳炎一跺脚,将身一纵,没入寒气之中,就要与火麒麟合二为一,亲自驾驭火麒麟。就在此时大地一片震动,数十亩方圆土地竟然一瞬间陷落下去,火麒麟一跃上了半空,寒蚿一则反应不及,二来毕竟元原身太大,轰隆隆跌落,土地立时合拢,就要生生活埋寒蚿。寒蚿也已察觉,寒气呼啦啦向周遭扩散,就要将泥土尽数冰封,可是冰层虽然硬实,依旧眨眼间现出裂缝,嘎嘎声中,土地已然合拢,将那寒蚿埋没。
“嘿,好厉害的炼金术!”谷之华长叹一声,双手学着燕赵的模样比划着,“不知道他那手若是搭在你们头上会怎样。”边说边看着二童,二童胆战心惊,兰亭公子忍俊不禁:“屁滚尿流!”谷之华顿时哈哈大笑,焦天童面红耳赤,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燕赵虽用炼金术活埋了寒蚿,可那寒蚿困兽犹斗,依旧奋起全力挣扎,怎奈周遭泥土中都贯入燕赵灵力,渐渐变得比铁还硬,它若身子小时,兴许还能破土钻出。燕赵也不敢大意,炼金术本就消耗灵力甚巨,此番若不是阳炎受阻,他也不会大耗精力来对付寒蚿。寒蚿虽然困于地下,那内丹上光华依然透过土层,看得清清楚楚,炼金术也困它不住,就要拱出土来,就在此时一阵笛声传来,不知吹得是何曲子,只觉春风风人夏雨雨人,让人陶然忘怀,寒蚿似也受了触动,竟慢慢沉寂下去。
“颦儿来了!”樊梨花笑着收枪,就在阳炎、燕赵先后出手对付寒蚿的当口,她与马良、浪翻云合力搏杀了雪猬、文蛛,六圣兽只剩下龙须虎撑着一只独脚在地上蹦来蹦去。就在此时一阵铿锵琴音响起,其中隐约含有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之声,在场诸人听得入神,仿佛身临战场,看着你来我往的将兵,争杀不已,不由得热血沸腾,兰亭公子见谷之华面生红晕,知道也她也受了感应,大袖一拂,将那琴音隔在外面。
谷之华暗道惭愧:“好厉害的琴音,东方世家竟还藏有这等客卿?”
兰亭公子微微摇头:“音术一脉与幻术相类,都是由西域传入中原,中土灵界除了先前蝴蝶宫的琴师师旷,未曾听说有谁精研此道。”
“瞽目师旷?蝴蝶四友不是已死在弑神一战中了吗?再说就算像张恨水那样诈死,为何会效命于东方世家?难道竟是东方世家派到蝴蝶宫的奸细不成?”
焦天童长叹一声,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没想到我们灵界中人往往自命不凡,却也和那凡夫俗子一样,为了名利二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殊可叹也!”
莲花太子问道:“师旷?可是为了一心修行用艾叶薰瞎双目那人?”
“正是。”
周瑜笑道:“心有旁骛,岂在耳目之间?”他精于音韵,平日不但抚弄丝竹管弦,还常常依照韵律填词,词号诗余,虽然源于敦煌曲子词,不过后世文人大都不通音律,故而只能依韵填词,只有周美成、张叔夏等寥寥数人词曲兼攻,周郎自谓高过古人,每每有得意之作便留于烟花女子传唱,他则端坐一旁,闭目聆听,曲尽其妙时则抚掌赞叹:不意天壤之间,竟有如此周郎!此时听这琴音铿锵,虽然后来居上,却染了俗心,反观那笛声不卑不亢,渐入空灵之境,暗暗点头!
李静虚笑道:“周郎也仿效六一居士那‘朱衣点头’了。”有道是文章自古无凭据,唯有朱衣暗点头,说的是文无定法,欧阳修批阅考卷之时,每每感到身后有朱衣人暗暗点头,便选定这篇文章。
“朱衣点头说的是文章,你这叫张冠李戴。”
“你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道是‘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诗文每多抒情遣怀之作,与那曲乐何异?”
二童取笑为乐之际,潇湘妃子御风而来,见对面琴音相抗,也是一阵惊诧。旁人听来倒还罢了,她却已听出这琴音造诣之深竟不在授业恩师之下,只一分神,便被那琴音乘虚而入,好似两军对垒一时走神,被人乘势占了上风,急忙收敛心神,将一曲潇湘夜雨婉婉吹奏,那琴音也不为已甚,似是有意要试探她功力,只是徐徐进取,潇湘妃子打点精神应付,若不是这些年来勤修不辍,刚才一刹恐怕就要被琴音压制,有败无胜了。她本性喜静恶动,就连张恨水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这次只为听说有个名唤六指琴魔的高手出世,特地前来,果然不虚此行,玉笛一起,便将六指琴魔引出。
须知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音,由音而及乐,其本皆在人心之感于物也,故而音术一道,臻于极致,亦可以感天动地,《列子》便载有邹子吹律一事,“北方有地,美而寒,不生五谷。邹于吹律暖之,而禾黍滋也”。邹衍吹律而禾黍生发,与今日二人以琴笛感应寒蚿,大同小异。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夹在在琴音中,声势慑人,可是众人一门心思尽在那琴、笛之上,这钵声虽响,却如水中浪花,一闪而逝,唯有江流依旧。“金钹法王!”
浪翻云见来了敌手,纵声长笑,长笑声中人已到了金钹法王身前,覆雨剑一记力劈华山。金钹法王只是想来个先声夺人,怎想到立足未稳便被人杀到身前,忙忙将金钵一扬,一声巨响,脚底一紧,半截身子被木桩般打入地下,浪翻云却没想到金钹法王如此不中用,再一剑,金钹法王全身都没入地下,金钵一转,裂地而出。浪翻云拦腰一斩,金钹法王早有所料,金钵护住两侧,“当”地一声,弹丸般被打飞出去,半空中金钵一拍,红光一闪,浪翻云身子随之一晃。金钹法王一招得手,金钵使劲拍着,当当声响个不停,浪翻云只觉胸腹内气血翻腾,好在金钹法王全力施为之际,也无法分身攻敌,暗暗运气调息,抱元守一,吐纳归元,渐渐平复下来。金钹法王不料浪翻云道力如此高深,咬破舌尖,默念咒语,只见一个个红色符字从口中吐出,经过金钵之间,登时变大数倍,彩练般飘到浪翻云身上。浪翻云心想正好试下修为深浅,索性将覆雨剑插入地下,双手按剑,默运玄功相抗。
樊梨花等人在旁观战,此时潇湘妃子既然现身,他们也不好再出手对付寒蚿,只是苦了寒蚿,直似比箭夺魁那箭垛子,受两人灵力夹击,想要挣扎却苦于身子不听使唤,恨不得昏死过去,却被琴音挑醒,真真是苦不堪言!连那内丹失了操纵,光华渐渐暗淡下来,谷之华瞪着眼睛看着,一边连声叹气。兰亭公子见状,就想替她取来,别说寒蚿受制,就是它生龙活虎之时也全不放在眼里,只是如今蝴蝶宫与东方世家两家斗法,他贸然出手,有些唐突,也显得见利起心。李静虚也是伸长了脖子直勾勾看着,暗道这寒蚿内丹只怕比冷焰寒雷还要厉害,若能抢到手里,以后尽可以欺负焦天童了。只听谷之华扑哧一笑,焦天童一脸怒容瞪着他,原来心里想着嘴上不由自主说了出来,讪讪笑着,耸耸肩膀,摊开双手,刚要辩解几句,场中已起了变化,樊梨花一声娇叱,梨花枪直刺浪翻云身后,急忙喊道:“快看,樊梨花暗算浪翻云!”焦天童扭头看时,只见樊梨花跟一女子斗在一起,哪里是在暗算浪翻云。
原来樊梨花心细,生怕对手趁着音术慑人之际出手暗算,一直盘查场中,蓦然见浪翻云周身护体真气异样,梨花枪立时电射而出,一个黄发棕肤女子现出身影,跳到一边,上身披着一丛叶子遮住胸口,腰间缠一片兽皮,怀里却抱着一个琵琶,显得不伦不类。潇湘妃子远远瞥见那琵琶,心神一颤,曲子竟为之一结,周瑜暗道不好,这一失守只怕要一溃千里,熟料那琴音并未趁虚而入,也缓了一缓,待到潇湘妃子回过神来,才重又高亢起来。
金钹法王见那女子来到,稍微放心:“你怎的也来了?”
那女子道:“三奇贵人都已出手,奴家怎好袖手旁观?”
金钹法王笑道:“好!我们旌钺、金舆联手,一并送他们归西。”
那女子似是有些不屑,并不答话,手挥琵琶,一道丝线般毫光从琵琶上射出,樊梨花急退,那一线毫光竟又收了回去,女子皱眉道:“好快的瞬身术!”
樊梨花淡淡一笑:“还过得去吧,小女子樊梨花,不知姑娘上下?”
那女子咯咯笑道:“什么上下左右,奴家花月痕。”
樊梨花叹道:“一帘花月了无痕,可惜了一个好名字!”花月痕勃然变色,五指一挥,一丝电光再度射出,樊梨花柳腰一摆,人影不见,花月痕举目四望,樊梨花声音字在她身后响起:“雕虫小技,也来献丑!”梨花枪猝然刺出。花月痕上身往后一折,怀中琵琶一响,毫光已到了樊梨花胸口,樊梨花没想到花月痕出手竟比她还要快上三分,身子一闪,又到一边,手腕抖时,梨花枪直有十数丈长,挽个枪花,不离花月痕胸口方寸之地。花月痕五指齐挥,琵琶上竟弹出数个淡淡圆圈,由小变大,将那枪尖抵住。樊梨花暗忖想不到音波功还有这许多妙用,梨花枪枪尖一挑,偌大一块地面被挑到半空,砸向花月痕。花月痕颤颤笑着,五指乱弹,噔噔声中,地面已被震碎,人也仗着琵琶开路杀到樊梨花身前,陡然一拨一按,琵琶声先是一响紧接着戛然而止,樊梨花跟着一怔,花月痕抡起琵琶砸了下去。好一个樊梨花,眼见那琵琶堪堪触及发尖,不及躲闪,心念微动,梨花枪激射出去,花月痕不及伤敌,一个筋斗躲开,人也到了樊梨花身后,扯下丝弦往樊梨花脖颈中一勒,这一下若是落得实了,樊梨花非得身首异处不可,怎奈樊梨花与梨花枪心意相通,梨花枪不知何时又回到她手中,竖立胸前,将那丝弦阻住。花月痕双足连环踢向樊梨花后背,樊梨花一个后仰,身子平平躺下,花月痕双足踢空,却见一点银光迎面而来,琵琶声亢然一响,将那梨花枪一阻,身子急急向后飘去,樊梨花身子流水般在地上平淌,梨花枪一折为二,左手抄起后半截枪管一转,双枪暴涨刺向花月痕。花月痕右手猛然一拍,琵琶上立时飞出数个圆圈,比人还大挡在身前,四根长弦一齐飞出,前后左右围住樊梨花,樊梨花人影一闪,落在百丈开外,花月痕暗道惭愧,刚要收回丝弦,心中一冷,发觉有些异样,背上已是寒气浸肤,急急将琵琶一挥,震天价一声巨响,樊梨花身子一颤,梨花枪一顿,花月痕忙不迭逃到一边,气喘吁吁。原来她适才见樊梨花人影远远落下,忽然想起樊梨花既能来去自如,为何不索性落脚在她身后,果然梨花枪已然刺到,眼见只是残影。樊梨花看着枪尖上挂着几滴血珠,微微一笑。
“好俊的身法,只是这样施展瞬身术,想必也消耗不少灵力吧?”花月痕一边说着,一边轻弹琵琶疗伤。
“还将就过得去,”樊梨花深吸口气,“螭龙裂天枪!”樊梨花见花月痕应变神速,音术变化多端,殊难取巧,略一运气将这重手法施展出来。花月痕满以为樊梨花走的是轻灵一路,纵不能取胜,仗着玉石琵琶在手,也断乎不会落败,没想到竟然使出这等招式,梨花枪狂蟒一般恶狠狠扑来,五指连弹,咚咚声不断,顷刻间似乎就有成百上千,跟着万千星点自琵琶上飞出,聚成一气,云雾一般遮在身前,一俟撞上梨花枪,立时爆开,星雨缤纷,花月痕手不停挥,乱弹琵琶,弦音觑准樊梨花传去,樊梨花兀自全力操纵梨花枪,见花月痕人在远处,竟将声音传来,凝而不散,好似有形有质一般,惊诧之余,急忙运功相抗,只觉那琵琶声好似铁骑银瓶,并不从耳入脑,反而一下下撞在胸口,自胸口扩散开来,浑身躁动,几欲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