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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丰都人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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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桓公得知此次征讨戚国大捷,颇为高兴,特地嘉许大开城门,夹道欢迎载誉而归的北宫急大军。
北宫急命大军驻扎在都城荥三十里外,只挑选了军中年轻英俊、家世较好、此次战役有些功绩的将领组成方队进城。
平静已久的都城突然迎来如此盛况,临着主干道的街衢两边涌满了各式各样夹道欢迎的人群。北宫急的方队一进入荥城,便不得不在人流的拥挤下艰难地移动。北宫笃璋紧紧跟在父亲北宫急的身后,胯下一匹雪白的骏马,踌躇满志地行进在方队的最前端,扑面而来的是无数妙龄女子的钦慕目光。
此次战役,令他的威名远播。父亲已经暗示,丰桓公可能会擢升自己为副统帅,统领一路大军,驻扎在都城左右。
风赢和息游并肩走在方队的最后面。
因为这次走在前端的都是出身世家的青年弟子,吸引了不少城中的妇孺少女驻足观看,北宫笃璋的风采确实折服了这些极少远足的少女,间或从前方传来哗然尖叫。
中、后部分的军官大部分在都城中都有亲朋好友,如今光耀归来,少不了当街寒暄应酬,相互恭贺一番。狭长的街衢被蜂拥的人群挤得满满登登,哪里还看得到什么军队的方阵。两个人只好一脸苦笑,在人流的涌动下,慢慢向街边靠去。
风赢紧紧跟在息游的身后,耐着性子让马儿彳亍。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腰间,猛然一个用力,将自己凭空柃起,小鸡般落在一个男人的怀中。
心中一阵恼怒,正准备掏出腰间的佩剑,耳边吹来一阵热香,有个极妖媚的声音说道:“歌雅,今天的装扮怎得如此特别?”
明白是认错了人,这才放开手中的佩剑,冷冷回头瞭看。一眼望过去,竟然把不动凡心的风赢看个目瞪口呆。
对面的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抹嵌着翠玉的额带陇起满头的黑发,碎发下是张无比精美、妖娆的面容,唇角含着美艳的笑意,红唇鲜亮晶莹,宛如饱满的石榴露出一抹番红,鼻梁笔挺修长,最最魅惑的是那双黑如美玉的双瞳,一翦秋水,在红唇的映衬下美艳不可方物。
身上穿的是件淡青色罗袍,衣质柔软,平展飘逸,极好地衬托出他娇娆的容颜,艳而不俗,妖而沁人心脾。
那男子见风赢只顾看自己却没有回应,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嬉笑道:“歌雅,做什么傻呆呆的。你今日所为不就是想博得我的一番注意么。”
风赢这才想起推开他的手,胳膊一动,反被男子紧紧箍住,不能动弹。不悦地说道:“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男子迷起双眼,墨玉的光芒极富穿透力地射出。玩味地一笑,道:
“你近日倒长了本事,敢和我玩捉迷藏……也罢,你既然这么讨我喜欢,我也就将就你一下,不予计较……”
说完,信然低首欲吻风赢。风赢一惊,尽量向后靠,躲开他的纠缠。
“你到底是何人?怎么如此无赖!”
“无赖?”他眉头高挑,继而笑道:“我喜欢。歌雅,果真是有趣多了。”
“我不是歌雅。也不认识你。快将我放开,不然......”
风赢有些气急。
“不然怎样?”美男子依旧一脸的戏嬉。
“不然砍掉你的双手。”息游在身后冷冷说话。
“大胆!”美男子身边有数名侍从厉声喝斥。看这阵势,这名美男非富即贵,难怪如此放浪无羁。
美男子看看息游,又看看怀里的风赢,眼神就像是看见猎物的狼,思量先吃哪一个更好,渐尔满意地一笑,赞赏道。
“很好。你们都很好。”
又细细端详了风赢,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果真不是歌雅?”
“不是。”
又是一笑,直让风赢毛孔里发毛。
“不是倒更好。”
放声朗笑,听得她和息游两个人一头雾水,更是莫名其妙。
美男子这才放开手中的风赢,顺力一带,风赢便轻飘飘落在自己的马背上,回头看那男子,依旧凝视风赢坐过的地方出神。
风赢摇摇头,怪自己今天不走运,碰上了狐狸精。虽然觉得刚才与他的接触太过于放浪,此时还是身着男装,大街上人来人往,继续与他纠缠下去反而不好看。再看看前方的方队已然走远,策马前骑,赶上等着自己的息游,加快步伐,急速赶去。
走出很远之后,风赢回头,依稀可见那件淡青色的罗袍一角,随风摇曳,风姿魅人。
北宫笃璋将风赢和息游安排在自己的府中住下,便和父亲北宫急匆匆赶往王宫复命去了。
两个人推开房门一看,倒是两间颇为清爽的房间。房内的设施一并俱全,两间厢房东西相对,共用一间堂屋。
傍晚时,北宫笃璋回到府中,特意来到他们的房中探访,嘘寒问暖一番,接着请他们做好准备,说晚上丰桓公要宴请此次有功绩的将领,请他俩务必到场云云。
丰桓公的王宫比风赢想象的要大得多。且不说殿宇宏大,雕工细致,就连一般的餐宴器皿也是做工上品的青铜铸就。
丰桓公携王后季子亲自犒赏将领。风赢和息游退到角落里,避开众人的焦点区域。这样可以自在地饮酒,还能观察诸多将领的酒品。
王后季子年逾三十,依然雍容华贵,荣光照人,美艳不可方物。
发髻高耸,饰以雀屏冠,前前后后插了近十几只玉笄,环佩叮当,织锦繁琐,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或浓或淡的花香。走在近处细看,皮肤依旧光滑水嫩,韵味十足。
丰桓公似乎已逾天命之年,鬓旁灰白,五官庄严,只是鼻头微红,使人觉得美中不足。加上体态臃肿,精神气韵远远不及季子更有生机。
大司马北宫急首先出班,执酒恭祝丰桓帝高德远播,诵诗道。
“烈文辟公,锡兹祉福。惠我无疆,子孙保之。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继序其皇之。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
丰桓公接受了他的敬意,共同举杯饮了此酒。
冢宰公子降也不甘落其后,跪坐在几前,手执一尊酒,高声诵了一首诗。
“ 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
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
我马维骐,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爰咨谋。
我马维骆,六辔沃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
丰桓公亦接受了他的敬意,欣然共饮此酒。
大宗伯渠络是渠支的父亲,因为这次渠支落败黄崖山,故而告病没有出席。大司寇左旬或年老体衰,长年卧病在床,亦未出席。
丰桓公几尊薄酒下怀,情绪陡然高昂。用手指了指北宫急身边的北宫笃璋,说:“我听闻此次战役首战告捷,一举击退西夷人的挑衅。真是多亏了贤侄。北宫急,如今你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北宫笃璋急忙出班,跪倒在丰桓帝席前,口中连连恭祝丰桓公与夫人洪福齐天。
季子一笑,命他不必多礼,不如诵诗一首,以宴群臣。
北宫笃璋急忙称‘诺’。这才清清嗓子,诵出一首诗来。
“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此诗表达了北宫笃璋见到丰桓帝和季子的仰慕之情。行文并不呆板,酒后诵之,听起来别有趣味。
季子听后不禁掩袖而笑,眉目之间一派喜悦之色。又扫视一遍席上的青年将领,唯觉北宫笃璋气宇轩昂,一表人才,才华和胆略皆胜在座的诸位。不知不觉中更加对他留意,高看了一等。
正当季子目不转睛地端详北宫笃璋之时,有人轻轻咳漱,旁人似乎并不在意,只有季子的眸光略显暗淡,继而转移视线,与丰桓公举酒共饮起来。
风赢顺着声音寻去,视线落在季子右手旁的一扇屏风上,后面虽然寂寥无声,却依然人影依稀。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躲在那里,借着酒宴观察一干人等。料想必然与季子有很大的关系。
她扭头看看息游,见他端着酒盏思忖,以为他个性慵懒,不喜这些暗中的勾连,也就不再示意。
北宫笃璋献诗成功,心中渐渐起了得意,想起父亲提过丰桓公要擢升自己官职一事,更以为十拿九稳,一时高兴,又喝了几杯,一心盼着丰桓帝在宴中下旨,好让北宫一族光耀门楣。
左等右等,也不见丰桓帝有什么动静。在看其他将领,早已经喝得七荤八素,哪里还记得颁功行赏的事情来。忍不住腹诽桓公老儿言而无信,只想用这顿酒宴将北宫家族的功绩打发掉。一时血气上头,少了些忍耐。就觉得自己的衣袢被人拽紧,仔细一看,原来是父亲北宫急在提醒自己。这才换回原先的脸色,笑语盈盈,频频举杯。
息游看在眼里,依旧一派闲散的派头,自斟自饮,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