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囧囧的乱 ...
-
沉寂许久的北宫府迎来了一个喧闹的早晨，阖府上下全在忙忙碌碌地前奔后跑。
息游每日清晨都有空腹饮茶的习惯，这时也实在是坐不住，故意在脚下使绊子，让一个匆匆经过身边的小侍者绊倒在自己身上，又装出一脸的同情，问他怎么这样慌张？
小侍者歉意地告诉他这是因为北宫府要准备一场喜事。北宫笃璋就要娶妻了。一问新娘是谁，原来是少师徒卜审的女儿箢汐。听说这门亲事两家自小就已经说定，只等北宫笃璋略有树建之时，就当明媒正娶，结为连理。
两个人呆在府中无所事事，又都是闲不下来的人物，不如商定一起出府逛逛，见识一下这座都城。
荥都很繁华。沿街布满各种类别的商埠。玉器铺，丝帛铺，漆铺，米铺，陶器铺等等，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能在这里找到落脚的地方。临街的拐角处有一方不大不小的茶馆，虽然装饰并不奢华，往来的客人仍然络绎不绝。
风赢和息游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跨入茶馆，找了一僻静处点了一壶茶坐下来慢慢品尝。
茶馆的大厅形似于四方形，入口处就在两条直边的交汇处。大厅里云蒸雾绕，人气沸腾，看来是国中人等平时聚会闲话的场所。在这里，似乎可以听到任何故事，信与不信，全在于自身。
茶馆靠墙处有一桌尤其突出，围桌坐着四个男子，一身布衣，留着或短或长的胡须，虽然只是在喝茶，个个神情却是很激动，时起时坐，张扬地评论国事。旁边渐渐拢过不少旁观者，不时唏嘘，听到认可处连连点头附和。
两个人侧耳倾听，才知道原来这些人谈论的正是当今丰桓公的宫廷之事。丰桓公只有一位夫人季子，宫中的姬妾寥寥可数。夫人季子倒是个美人，生的是出水芙蓉，美艳无双，只是水性扬花，天生淫威，最爱那些年轻俊美的男子。传说可以一日连御数男，夜夜笙歌，欢愉不止。
嫁给丰桓公十多年，只在丰桓公登基那年诞下一子，称为太子鹞。这太子鹞年仅十七岁，却比夫人季子更加艳丽。见过他的人无不为之倾倒，魅惑之色，绝难抵御。只是从小不喜女色，专好男子。如今的丰王宫中，充斥着众多俊美多姿的少年男子。倒是正值青春的娇羞少女，从此没有了入宫侍奉的机会。
丰国的权贵之家都受到宫廷之风的影响，纷纷蓄养标致的青年男子做宠侍，因此，荥都内出现了男少女多的现象，女子到了适婚的年龄，反倒不急着婚配，一心要找到如意的男子才罢手。
一般丰国人家更是生男为之喜，生女为之忧。男子可以求功名，光大门楣，若是生来标致，时来运转，被选入宫中成了宠侍，富贵便不再是痴惘之想。生女子则不然，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能在家中忙碌一生，即便生来美丽，也无缘王公世家，攀附不了权贵，婚嫁时还要送上一笔不菲的陪嫁，很是不划算。
这群人之所以在这里感叹世事，其实也是为自己家中的女子成为负担，不能光大门楣而叹息。
风赢心里也是暗自称奇，难道这丰桓公如此昏聩，不能察觉自己的宫中出现此等败乱之事？抑或此事另有缘故？
这才想起酒宴上那季子身后奇怪的屏风，难不成是她豢养在宫中的宠男，惟恐她另寻新欢，特意提醒？
想到北宫笃璋这样自负满满的伟岸男子，不期被夫人季子看上，企图收做入幕之宾，就不禁盈盈笑意，促狭般露出一脸的坏笑。被息游瞄到，伸手揪住她脸颊，夹得生疼，死活要逼她说出缘由来。
风赢熬不过息游，余光瞥见四周投来好奇异样的目光，只好告饶，求他松了手，这才伏过身去，在他耳边说了前因后果。
息游觉得自己脖颈处一片痒秫秫，毛热热，心跳一阵滑动，侧目探视风赢，唇角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两个人的目光相遇，火辣辣地碰撞在一起，从小到大，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相互凝视，忍不住都呆了。
刹那间，仿若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数个曾经的岁月，细细索索，秋叶般飘落于眼底，化作中春天的种子，在金灿灿的土地上生了根，发了芽…….
息游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是黑夜里最美丽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光彩夺目，酝酿着一种执著。
风赢几乎不能自己，朦朦胧胧的感应到一种温暖，那是雨后冬季里的一捆干草，是冰天雪地里的一泓温泉。
直到……
送茶水的小二哥站在两个人中间轻轻地咳嗽。
整个茶馆陷入莫名的安寂。
所有的眼光都汇聚在她和他的身上。
风赢的脸瞬间红遍至耳根，再也没有勇气张望一眼息游，急急忙忙离开了茶馆，连茶钱都忘了给。
还是小二哥提醒，息游掉头付了帐。
一路上默默无语，各自窘状连连。
~~~~~~~~~~~~~~~~~~~~~~~~~~~~~~~~~~~~~~~~~~~~~~~~~~~~~~~~~~~~~~~~~~~~~~~
一连几日，风赢都刻意避开息游。
傍晚时分闲来无事，溜达到王府旁边的一座花园中。花园中栽种了许多奇花异草，繁茂生长，郁郁葱葱，一座天然山石堆砌成的假山峭立而起，山上建成几个木亭，层层依托，很有趣味。
风赢拾阶而上，只差一步便可迈入亭中的时候，陡然将脚步停在了半空，一个身着黄色右任领短上衣，下着蛋清色裙裳的女子站在亭中面南而立。
她略微迟疑了片刻，正要回身下假山，那女子默然转身，迎面上下打量了自己，末了欣然而笑，语道：“既然来了，就请风赢君入亭吧。”
风赢只好迈入亭中，浅浅作了一辑，这才开口说话。
“敢问这位姑娘，如何得知在下的姓名？今日初次见面，如何称呼？”
那女子盈盈一笑，还了一个礼，闪动一双晶亮的双瞳，道：“是我孟浪了，风赢君。你我确实从未谋面，今日冒昧认出全是因为笃璋君将你描绘得实在传神，令我向往不已，今日一见，果如其然。”
“笃璋君？”风赢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个陌生的表达方式。这个笃璋君应当就是北宫笃璋了。这名女子如此称呼他，应当就是传言中即将迎娶进门的少师徒卜审的女儿箢汐吧。急忙回礼道：“敢问再下如何称呼这位姑娘。”
“唤我箢汐就好。”
“原来是箢汐姑娘，风赢见过了。”
“风赢君不必多礼。以后箢汐还要和你多多学习才是。”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很客气地交谈。不知不觉亭外多站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宫笃璋。他静静站立一旁，注视面前的一男一女。箢汐身材适中，五官端正，虽然并无花姿之色，却是娴雅大方，端庄清秀。
再看风赢，衣着从来都很朴素，眸中的流光包含了诸多内涵，隐忍，沉郁，宁静，旷远，极少能够穿透眸光探视他的内心情绪。如果他的面色没有如此的细腻苍白，如果他的身材没有如此令人疼惜的消瘦，如果他的面容不是精致的让人产生误解……
可能他会怀疑，这个风赢是不是真如表面看来的那么平静无欲。他对他来说是个谜，是个不愿去揭开的谜。那一刻他突然有了心弦的悸动，如果，他能永远这样欣赏着他，不远也不近，不离也不弃，真好。
~~~~~~~~~~~~~~~~~~~~~~~~~~~~~~~~~~~~~~~~~~~~~~~~~~~~~~~~~~~~~~~~~~~~~~~~
息游用手轻叩门扉，许久没有回应。犹豫再三，还是推门进去，环视四周，失望在没有看见自己要找的人------风赢。
自从那天在茶馆无意间触碰过她的脸颊以来，她一直在刻意回避自己。而他，也越来越不知道怎样处理彼此间的接触。一直以来，他只是习惯于和她在一起。师妹也好，师弟也好，风赢就是风赢，从不因千手鬼幛的冷淡而放弃努力；自己淡然也好，讥讽也好，热情也好，风赢永远是风赢，在山上的时候从未接受过他曾经专注的目光。
他以为他们会这样长大，也会这样老去，也想象过没有她的生活会变成怎样。独独没有想到会和她来到丰国打仗，让她为自己受伤，让她那稀玉般地潜质日渐呈现出流光溢彩，成为越来越多男人的注视。
他越来越喜欢和她在一起，不论做什么，或者什么也不做。他喜欢她投向自己的目光，清澈灵透，坦然放松，一改从前在山上时的局促和恭谨。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走近她的身畔，可稍一用力，就会破坏彼此之间的随意和谐。
他不了解她，也许千手鬼幛明白她，可他不会去问千手鬼幛，那是-------示弱。
现在该怎么办？他徘徊着，犹豫而茫然，远远地，看见三个人穿过花园中的假山，身影依稀，气氛祥和，应该是北宫笃璋、风赢和一名陌生的女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再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囧囧的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