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游记之天下独白》橙黄橘绿时

5、告别深山

　　数日后，北宫笃璋回到丰军中，奉命带一小队士兵搜索失踪的士兵。无意中闯入一个峡谷，经打听原来叫做‘柳下坞’。谷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兰花，随风飘散轻浅的幽香，沁人心脾。峡谷中住着百十来户人家，其中一家的屋子尤其建得很特别，房前屋后皆用木掾子建起长长的廊亭，廊旁种满了十分珍稀的兰花，开出各种颜色，煞是美不胜收。
　　在这里，意外地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叫息游，就是在风赢处促狭自己的少年。有一位老者，自称是息游的师傅。十分热情地招待北宫笃璋，还邀请他在峡谷里多停留几日，又号召熟悉地形的住户们帮助寻找失踪的士兵。
　　息游仍旧一幅山上时风流飘逸的神情，没将什么深深放在心上的淡然，没觉察有什么事物值得自己花费精神去捉摸的慵懒。北宫笃璋和他打过一次交到，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是不可以较真的，他表面上看起来慵懒闲散，一旦认真起来，无疑是只警醒的睡狮，张开血腥的大嘴便可将对手一口咬断喉咙。
　　第三日，陆陆续续找回来一些士兵，北宫笃璋觉得可以离开了，便主动向老者辞行。夜晚，老者特意请北宫笃璋去后花园的廊亭吃酒，又叫来息游作陪。

　　北宫笃璋特地打扮得干净整洁去赴宴。一则是为了感谢老者的相助，才能这么顺利地收拢众多失散的士兵；二则也是向老者辞行，谢谢主人多日的款待。调养了这许多时日，他的身体早已康复，头戴银发箍，面色白里透红，剑眉高挑，眼神凌厉，不怒自威，体态高大，虎虎生风，远远望去，犹如烈日当空，光华四射。
　　入席时，看见息游一个人低头独饮，带搭不理的模样。一头碎发齐肩披下，用根浅色的额带束着，胸前的衣领敞的很大，露出一片矫健的胸肌。面容细腻，柔中带刚，鼻梁高挑，眼中带着风流之色，嘴角微微上翘，含着一丝讥讽。
　　老者也不责怪息游，只是一再说要介绍另一位徒弟给北宫笃璋。不一会儿，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桌前，低低叫了声，“师傅。”
　　北宫笃璋听着耳熟，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风华绝色的少年站在眼前，身材适中，身形消瘦，眉目间捎带女儿家的一抹旖旎，恍惚间觉得似曾相识，又忍不住惊叹人世间竟有此等柔雅的男子。
　　这时听见息游在一旁诙谐，道：“北宫兄，只是隔了数日，竟然忘了当初赠肉的朋友了么？”
　　北宫笃璋这才缓过神来，解嘲地笑道。
　　“风赢，几日不见，怎么俊美地让人认不出来了。”
　　风赢低头回应了一句，道：“让北宫将军见笑了。”
　　北宫笃璋请风赢入席，她却低声请示：“师傅在上，怎敢造次。”
　　直到老者首肯，这才挨着息游，坐在下手。
　　一行四人，坐在一起互敬了几杯酒水。北宫笃璋渐渐有了些醉意，眼角飘过风赢，不禁多看了两眼。想起初次在林中碰面，满脸都是泥污和血迹，后来几日总是记着吃食，也不曾细心打量过他的容貌。今日借着月光细瞅，真真是个碧玉雕琢成的少年，一身的柔弱也掩盖不了与众不同的执著。明明细腻剔透，令人目不转睛，却又柔韧无比，百折不挠。
　　就听见有人将酒杯重重落在木桌上，想来是息游有些不耐烦。
　　老者却笑着对北攻笃璋说：“听说北宫将军明日就要回军复命，如果将军不嫌累赘，不如就带着小徒一起回去，他自幼生长在此地山间，熟悉地形，也好给将军当个向导。”
　　北宫斜眼瞟过风赢，见他低头不语，以为是并不情愿，正要客气地回绝。就听老者说话：“风赢，还不赶紧谢过北宫将军的提携。”
　　风赢闻言只好起身向北宫笃璋拜谢。耳边飘过息游的一声冷笑。
　　“既然北宫将军的帐下如此有趣，不如我也去凑个热闹，为北宫将军的丰功伟绩出点绵薄之力。如何？”
　　北宫笃璋面上一僵，只好陪笑道：“只是怕委屈了息游兄。”
　　“不委屈。那我们明日就一同起程可好。”息游似乎是对着北宫笃璋说话，可口气确是说给席上每一个人听的。
　　片刻之中，席上一片寂静。
　　每个人都顺着自己的思路默想。都觉得有些不尽人意。不一会儿，找个借口要早些休息，草草受了场。

　　第二日启程，息游果然和风赢同时出现在北宫笃璋的行军之中。老者送行时，送了许多野味给北宫笃璋，又刻意叮嘱息游，凡事以军令为重。北宫笃璋知道息游是个难缠的家伙，也只好苦笑着默认了。
　　有了息游和风赢的引路，北宫这一小队人马不断壮大，甚至还吸收了一些新的士兵。这下北宫笃璋非但没有承担吃了败仗的名声，反而长了声誉。

　　城下之盟一个半月后，北攻急再次领兵折回攻打戚国。
　　由于上次被西夷人偷袭，戚国以为可以凭借巫山险要和西夷人的结盟，可以不用受到丰国的制约，公然挑衅丰国，撕毁已经订立的盟约。
　　丰桓公大怒，仍旧命北宫急出征。
　　北攻笃璋自告奋勇领下头阵。挑选五百勇士，率先来到上次受到伏击的孟萝山。
　　站在山脚下向山上看去，山势陡峭，层峦叠嶂，密林深处险不可测，风过丛林，恍惚是有无数敌军潜伏其中，令人不禁悚然。
　　北宫笃璋深吸了一口冷气，转身命令身边的副将解右说：“传令下去，所有兵士散开，呈雁字队形，仔细搜索前进。”
　　解右刚要传令，北宫笃璋就感觉有人在身后轻轻唤了声，“将军，请慢些行令。”
　　回头一看，原来是风赢。
　　悄悄走到他身边低语道：“风赢，你可知军中无戏言。随便阻滞行军令是要受军法的。”
　　只见风赢正色道：“将军容禀。此孟萝山一直以来以险峻著称，西夷人世代靠山而居，熟悉地形，善用陷阱捕兽，如果兵形过于分散，无形中会损失大量兵力，只有先派人探路，后来者逶迤跟上，就不会中了西夷人的陷阱。”
　　北宫笃璋不自觉点点头，又听见风赢接着说。
　　“西夷人的住处常常选择山坳间较为平坦的地方。如果我军从正面上山，正好给足西夷人备战的时间，假使我军出其不意，上后山，居高临下俯冲而下，则如同神兵降临，定然将西夷人打个措手不及。”
　　北宫笃璋略一思索，迟疑道。
　　“此计好是甚好，只是，我军初到此地，不熟悉地形，如何能摸到西夷人的宿地？”
　　“风赢自小游荡在巫山从岭之中，若是将军信任在下，自然可以带路。”
　　北宫笃璋这才放心点头，整顿队形后，急速向后山攀去。
　　一路上，免不了攀爬穿行，风赢走在最前面，遇山开路，遇水渡河，昼夜赶路，露宿野林之间。
　　直到第二日平旦，天空还未放亮，微微的露气尚凝聚在谷坳之间，隐约望见西夷人的一个村落，一派寂然。
　　北宫笃璋将人马分为两队，自己和风赢一队，副将解右、巨旬 和息游一队。两队人马同时包抄村落。众人分工得当，蹑手蹑脚，悄悄潜伏进村落，先是有几只猎狗警觉，吠叫不止，好在西夷人从未想过会有人在晨曦之前偷袭，松懈之间毫无防范，被丰军捉了个正着。
　　西夷人仓促间应战，颇有被动，只是秉性凶悍，尽管处在下风，却是愈战愈勇。
　　风赢亦抽出身上的长剑，剑光飞溅，所到之处无不披靡，落红无数。回眸间，瞥见息游亦在杀敌。身形矫健，剑峰锐不可当，对手的头颅常常应声而落，收放自如，力道恰到好处，似蛟龙入林，傲然群雄。想起平时他一幅漫不经心的表情，真是判若两人。
　　稍一打岔，就听见耳边一阵冷风，急忙低头避过，接着是有人‘噗嗵’落到在地上，风赢回头一看，北宫笃璋冲着自己一笑，露出一排雪亮的牙齿，眸中闪动着关切。
　　风赢正要回敬他一个谢意，刚好一个人退了几步停在面前，挡在她和北宫笃璋之间，一双淡漠的黑瞳直直望向自己，将她一脸悄然的笑意尽数收进眼底，眼瞳深处凝结了更深的淡漠。
　　她只好别扭地转过身子，背对着息游。
　　两个人配合默契，西夷人竟然没有一个对手。

　　正午，峡谷上空射入强烈的光线，这本是一天中村落里最燥热、喧闹的时刻。
　　如今这里的土地被鲜血染红，殷红的色彩在强光的倾泻下耀得人眼花。寂寥的吊脚楼旁躺满横七竖八的尸首。一些丰国士兵掘开一道道沟壑，将这些尸首浅埋。
　　北宫笃璋和副将解右、巨旬、风赢等人围坐在一间吊脚楼中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西夷人喜欢聚居，但部落与部落之间却隔着几重山岭，反而削弱了整个群体的战斗力。此西夷村落较为靠近戚国城旁的一个粮仓。众人商议后，决定乔装成西夷人趁着夜幕进入城中，借机起事，烧了粮仓。再继续出兵，连夜偷袭粮仓旁的西夷部落，灭了西夷人的锐气，借此打击戚国人的斗志。
　　北宫笃璋最后拍了一下案几，兴奋地说：“好！孤军深入，要的就是一个‘勇’字。速战速决，出其不意。”
　　又伸手搂住风赢的肩膀说。
　　“风赢，若是这次能够旗开得胜，我定然保举你们做副将。”
　　风赢觉得自己的肩膀像压了块火烧砖块般灼热，咳嗽一声，借口说出去打水喝，离开了案几。
　　临出门时，几乎被人绊倒，低头细看，原来是息游翘起二郎腿，仰面朝天，躺在木屋入口处酣睡。
　　风赢忍不住瞪他一眼，心里说这小子怎么就刚好在我要出去的时候把腿挡在门口。又看他闭目沉息，一张脸白净，线条清晰，优雅的唇线自然地在嘴角处上扬，藏着若有似无的淡然。才想起，这还是六年来第一次正眼看他的面容，好在是在他睡梦之时，不然，岂不是让他取笑。
　　恍惚了一刹那，北宫笃璋在身后关切地问自己：“风赢，你没事吧？”
　　风赢这才一惊，又扫见息游的黑睫毛轻轻颤动，就急忙跳下了吊脚楼。过了许久，脸上还留有火热的余温。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过节，愿大家同乐！
有砖的拍过来呦.......偶只当是粽子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