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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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
作为高二的学生，高考的紧张氛围还稍显遥远，不至于在此时就挑灯夜战。因此到了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放下手中的笔准备洗漱睡觉，更自律一点的，甚至已经进入了梦乡。
然而对顾洵来说，夜晚从现在才真正开始。
放学回家以后，他将辅导书随意挑了两本拿出来写。由于上课常常因过于困倦而脑子不太清醒，知识学得一知半解，总是需要花费大量课外时间来搞懂课上讲过的内容。这就导致他课后章节练习写得极慢，往往这章还没写完，老师已经讲到下一章去了。如此日复一日地积累，需要补齐的作业缺口越来越大，令他感到十分烦躁。
磕磕绊绊地写完一节习题，顾洵对照附录的答案，用红笔将错误的答案挨个划掉，在旁边直接抄上正确答案。做完这一系列自欺欺人的举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良心得到安抚，今日的学习任务便算是结束了。
困意侵袭而来，令顾洵深深打了个哈欠。他伸了个懒腰，在睡觉和娱乐之间小小地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来到了一旁的电脑前。为了不被家中的保姆发现，他锁了门，并关了灯，营造出按时休息的假象。电脑荧屏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的蓝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如同鬼魅般苍白消瘦的面容。顾洵循着临别时李耀白的指点，找到了他所说的电影，静默地看了起来。
***
翌日。
顾洵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一路飞奔，终于赶在早自习铃声响完前踏进教室。班主任守在门边，看见顾洵又是踩点到面露不悦。顾洵只得当作看不见对方的脸色，低着头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快速平复呼吸进入晨读状态。
由于睡得太晚，早起就变成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更何况顾洵是在外面租房住，离学校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因此需要比住校生起得更早。旭辉中学学风森严，每个班级的出勤情况与班主任的考评直接挂钩，因此隔三岔五迟到的顾洵自然而然地成了班主任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开始这位三十好几的老师还能以温和宽容的姿态劝导顾洵早点到校，然而随着顾洵的屡教不改，他的态度开始变得冷硬，让顾洵迟到就在座位上罚站。罚站毕竟还是挺丢人的，顾洵因此有所收敛，于是改为将踩点当成家常便饭。
上午的几节课过去，前几日化学小测的试卷发了下来。顾洵的卷子满目飘红，分数几乎突破有史以来最低峰。他用余光去瞟同桌李耀白的卷子，发现那分数比自己高出一大截，顿时内心既羡慕又酸楚，下意识就想将自己的试卷遮掩住。偏偏李耀白在这时探过头来看，见到顾洵的分数禁不住眉头一皱。
这一皱让顾洵全身紧绷，难堪得恨不得把自己埋了。好在李耀白很是上道，他似乎看出了顾洵的窘迫，没有用语言宣扬出对他差劲成绩的讶异，而是调转过头去问别人的成绩了。顾洵松了口气，赶快将试卷垫在化学课本下，压了个严严实实。
到了下午化学课上，老师按部就班地评讲完试卷，突然别出心裁地放了个大招：让这次考试成绩靠后的几人把辅导书拿上来给她检查。顾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暗道要糟，他本来是准备找个时间把答案都抄上的，但一拖再拖就没来得及。不得已只得磨磨蹭蹭地往讲台靠，祈祷能有跟自己一样的倒霉蛋。然而排在他前面几人的课后习题完成情况都还可以，这下子跟顾洵一片空白的辅导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原本心平气和的化学老师越翻越怒火中烧：
“顾洵，你这样子不行啊！”她将书往讲台上重重一扣，嗓音不由拔高了。
化学老师平时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性，说话也总是温言软语，让人如沐春风。没想到她动起怒来，气势之冷峻竟丝毫不输给其他男老师。她指着书上的空白，愤愤道：“题都没做，你平时都干嘛去了？”
这声音在安静自习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顾洵的大脑嗡的一声，面皮瞬间涨红了。底下有同学诧异地向这边张望，各种各样的目光令顾洵如芒在背。他仿佛一个在大庭广众下被审判的罪犯，只敢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一瞬间，顾洵第一个想到的竟不是自己，而是李耀白。
完了，李耀白会怎么看我？
深切的悔恨涌向心头，一想到李耀白此时可能正看着自己出丑，顾洵就痛苦得快要窒息。平时在学校里总是表现的很刻苦，甚至下课都在做题，此刻被当众揭穿其实一点也不努力，脸简直就被打得啪啪作响。太虚伪了，顾洵连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李耀白肯定会嫌弃他的。
后面老师说的话，顾洵已然听不见了。他机械地回到座位上，强逼着自己一头扎入题海，生怕看见一丁点李耀白鄙夷的神情。沮丧浸透他的四肢百骸，令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颓唐的气息。提起笔，脑子里却乱的像一团浆糊，只能毫无意义地在纸上打转。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胳膊被人轻轻碰了碰。
“能借我一下红笔吗？”李耀白向他摇了摇见底的笔芯，“我的没墨了”。
“啊，好。”顾洵愣了一下，立马从笔袋中翻找出红笔，堪称急切的地递了过去。
“谢谢。”李耀白感谢地说。
他的态度很平和，与以往并无二致。然而就是这样普通的态度，却犹如一道光芒照进了顾洵的心底，一切因他而起的疑虑与恐惧瞬间消失了。他以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悄无声息地将顾洵做下的蠢事翻篇，仿佛这件事根本从未发生过。他是如此的大度而包容，纵使顾洵的缺点多得数不胜数，也从不曾吝啬自己的友谊。
暖融融的感觉从心口腾起，李耀白不知道自己在顾洵的眼中，又被拔高到新的层次，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联欢晚会所引发的小小不满被这汹涌的暖流轻而易举地荡平，彻底沉寂了下去，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是救赎，是天使，是顾洵所处荒漠平原中的唯一希望。只要他向顾洵露出笑容，伸出援手，整个世界便姹紫嫣红、鸟语花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