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了》嘎琳

7、你别担心

　　安枫抬眼看他，两人之间的距离稍近，属于那种实体的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状态。安枫往后靠了靠，拉到一个合适的距离，说：“你带，你敢带我就敢吃。”
　　方赫笑意更盛：“我肯定敢带。”
　　安枫也勾起嘴角，露出好看的虎牙：“那我肯定敢吃，”然后敛了笑容，拧开酸奶瓶盖，喝了一口说，“快点吃，我想回去。”
　　方赫依言开吃，顺便夹了一筷子烤肉放到安枫碟子里：“你也吃，味道不错。”
　　安枫用筷子扒拉了几下那块肉，还是蘸了蘸调料一口吃了，挺香。

　　回去的时候还是坐公车，前面的空位都被加班晚归的人占满了，安枫和方赫坐到最后排。公车的玻璃有点脏，衬得外面的世界都很朦胧，安枫头靠在窗上，随着车一起晃动，下车的时候头都有点麻了。
　　回宿舍的时候途经教学楼，只有行政楼和高三那栋还有灯亮着，总感觉有点孤独。
　　……孤独啥啊，五三和黄冈都等着临幸，一点儿不孤独。安枫极煞风景的想。
　　操场上面还有三三两两夜跑的人，宿舍楼门口又是熟悉的小情侣虐狗大赛现场，一对对搂个没完，还有我送你你送我我再送你的情侣幼稚的散步。
　　方赫突然叫住安枫：“我在下面走几圈消消食，你先上去吧。”
　　安枫回头看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一下又松开：“我跟你一起。”

　　绕了一圈后方赫说：“真就纯消食啊，不聊会我有点不自在。”
　　安枫偏头看他：“那你不自在吧。反正我挺自在。”
　　方赫顿了步子，安枫还往前走了几步才看他：“怎么了？”
　　“安枫，你以前初中的时候有没有几个好哥们啊？”方赫问他，语气说不上认真也说不上随便。
　　那肯定没有啊，就算有他也不记得，他习惯遗忘不重要的事，尤其是回忆不大美好的，不巧还真就都不大美好。
　　“忘了，都不怎么联系他们了。”安枫说。
　　“哦，就剩下一个汪琛了吧。”方赫跟上安枫，说。
　　“是啊。”也不全是，初中毕业之后那人找过他，安枫中考砸了正烦躁，顺便又揍了他一顿。
　　“安枫，你不是只剩下汪琛吧，”方赫突然说，“你是本来就只有他一个朋友。”
　　安枫侧过头说：“是，怎么了？你听说什么了吗？”
　　“是有人跟我说过，你也知道，我本来不是这片的，所以……”安枫打断他：“所以什么？”
　　方赫愣了一下，很快又说：“没什么，瞎传的我也不信。”
　　“那你有必要问吗，不信的话你就不会问我了。”安枫说，音量大了一点，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有小情侣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腻歪。
　　“安枫，我真没那个意思。”方赫伸手想去拍拍安枫让他平静一下，被他躲开了，方赫伸出的手僵在那里，安枫懒得管别人异样的眼光，直接进了宿舍楼。
　　安枫进了宿舍，把门一甩，没听见想象中的一声砰。他转身看了一眼，方赫抵住了门，进来后轻轻地把门关上。
　　“安枫，枫哥，我真没别的意思，你知道吧，我真铁子也就一个，所以我不在乎这些的。”
　　安枫的手揣在口袋里无意识地用指甲扣手心：“如果我就是呢？”
　　“是什么？”方赫也看着安枫，他眼尾垂着，但是不显得可怜，像个打入地狱的天使，不幸又骄傲。
　　“如果我就是小三的儿子，就是一个做作，两面派，有暴力倾向的人呢？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是自己单坐，也没有舍友，因为没人愿意跟我住，我也懒得跟别人说什么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到现在都只跟汪琛熟。”
　　“可你不是。”方赫声音不大，但还是清晰的传到安枫耳里。
　　“安枫，我从来不信传言，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能判断。”
　　“而我判断的结果是，你不是传言里那样的人，所以我还在这儿。”
　　“我不在乎过去发生的事情，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你别担心，我不会动摇。”

　　宿舍像被摁了静音，安枫没再吼，方赫也没再说话，他在等安枫回答。隐隐约约能听见隔壁宿舍吵闹的声音，隔音真不行。
　　安枫徐徐舒了一口气，说：“给我根烟。”
　　方赫摸兜，掏出一包烟丢给安枫，安枫接住，从里面抽出来一根叼上，问道：“打火机呢？”方赫又摸兜，左手抓了个空，右手抓了一把糖,“靠，我他妈好像落在烤肉店了。”
　　安枫把烟拿下来：“我操，我烟都叼上了你告诉我没有打火机？”
　　“哎，没有也好，来吃颗糖，跟我一起戒烟，”方赫拉开抽屉，挑了一颗奶糖剥开递给安枫，“喏，这糖算友谊的见证。”
　　安枫白了他一眼，接过来含在嘴里：“嗯，刚才……对不起啊。”
　　“没事，能理解。”方赫自己也剥了一颗糖塞嘴里，含混不清的说。
　　两个人默默地嚼了一会糖，安枫闲着没事，从包里掏出数学题集，伏在桌子上写。方赫一直看着方赫，每次他学习的时候都特别帅，闪闪发光的感觉，特别让人想接近。
　　毕竟人人追逐着光。
　　方赫想起来上午来找安枫问题的那个女生，名字很没特点所以不记得了，长得也一般，大概是安枫又一个默默无闻的爱慕者。
　　“哎，安枫，上午来找你问题那个女生，你认识吗？”方赫抽出椅子，反身跨坐在上面，双手垂着勾在一起。
　　“没印象，才一周，谁能认全。”安枫没抬头，笔尖唰唰地在纸上写字，方赫见过他的字，像他本人一样漂亮，又很洒脱。说不定以后安枫也会变得很洒脱。
　　“其实你也就认识我和许毅，其他人你应该对不上号。”方赫开他玩笑，手指有意无意的在椅背上写了好多遍安枫，又写了好多遍方赫。
　　安枫终于抬头，翻了一页：“啧，还真是，你还记得谁？”
　　“张宇，谢平，蔡桓，罗一鸣，还有……”方赫不假思索的报出一串名字，安枫听的头有点大，连忙打断：“你都认识？”
　　“对啊，我刚给起的名，”方赫说着实在忍不住乐了，“你刚要没打断我你还能人认识认识李华，小明，小红，小刚呢。”
　　“靠，方赫你他妈逗我玩？”安枫立刻明白过来。英语小作文时，众生皆李华。
　　“不敢，前面4个是确实我们班同学。”方赫笑得直往后仰，背磕在桌子边上，顿时一声闷响，方赫咬牙没有叫出声：“……操，这桌子不锈钢做的吗？”
　　安枫正打算继续做题，听见方赫的骂声赶紧丢下笔去查看伤情，把方赫的T恤一掀，背部中间有一小片红肿，更触目惊心的是其他淤青和疤痕，虽然都是已经愈合的，但还是很吓人。没等安枫再看得更仔细些，方赫反手把T恤拽下来，起身的时候撞到了安枫，他语速极快的道了歉，进了洗手间，安枫听见有门被反锁的声音。
　　操，刚才方赫那一身伤是什么情况，这桌子他妈不是木质的吗，威力这么大？。
　　那就是打架打的？
　　安枫回想了一下一闪而过的一身伤，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用整齐来形容，不像是打架打出来的。
　　他妈的方赫不会被家暴了吧，这么大个人了不能还手还不会跑吗？
　　安枫很急，想去敲洗手间的门，又害怕打扰到他。
　　主要是害怕方赫不想让他知道那一身伤，他能理解这种藏着伤疤不愿让别人知道的感觉，所以更急。
　　没等安枫下定决心要不要敲门，方赫自己打开门出来了。
　　“哎，没事，意外。”方赫拍拍安枫的肩，安慰道。
　　“你再意外一次给我看看，你当我三岁小孩吗？”安枫骂他，“你父母打的吗？”
　　“嗯，没事了，都是以前的事了，我都快忘了。”方赫说，下意识地把安枫往怀里拉了一把。
　　……才怪，方赫到现在都忘不掉他第一次发现他妈闹自杀时的场景，抓着水果刀往手腕上砍，一刀刀全没砍到动脉上，就是血一滴滴的往下淌，方赫叫了救护车，等他妈住院之后回到家叫了个家政来清理，说是杀鸡滴到了血。
　　那家政也不爱叨叨，完全没有提出大户人家为什么会亲自杀鸡的疑问，动作很快地清理，临走时方赫叫住他，留了联系方式，多给他转了钱。家里地板是实木的，留下了暗红色的印子，方赫后来就不常回家，不回家他妈也见不到他人，闹自杀也没个观众，就不怎么闹了。上次跑到他学校去闹可能是被刺激到了，方益辉平时只管打钱，偶尔回趟家刺激刺激他妈。然后他就转到了二中。
　　时隔这么些年居然还没忘记这事，有段时间方赫夜里噩梦就是这个主题，能感觉有人拿东西打他，还有人拿刀啥的隔着衣服划他背，还总是醒不了，眼皮死沉。
　　有天夜里方赫翻了个身，一道无比真实的痛觉直接把他痛醒了，睁开眼看到他妈抓着削笔刀对着他，刀尖上有血。
　　方赫当场就想报警，顺便给他妈打个120挂个精神科，可能还要感谢他妈，那么多天划他都很小心，几乎没有留印子，要不是今天方赫翻身，她应该能做到把衣服划破而不惊醒方赫。
　　后来方赫去医院简单包扎了一下，护士大姐恨铁不成钢的教育了他一番：“这种爱打架的不良少年我见得多了！”
　　方赫差点没控制住问她那您见过拿刀往自己儿子背上划的母亲吗？
　　还好他从小善于控制自己，没有说出这句必然能在护士中口耳相传的新闻。
　　后来方益辉是怎么把他转来二中，又把他母亲带到了哪里，这些方赫都不知道，也懒得打听，即使他家的保姆写着一脸“快来问我我知道！”的兴奋表情。

　　方赫回过神的时候正和安枫抱在一起，安枫的身体明显很僵硬，又想尽可能的给他点温暖，所以手也搭在他背上，轻轻地揉了几下。
　　“……操，”方赫小声的骂了一句，赶紧分开，“不是，我是说，谢谢啊。”
　　刚刚自己拍了一下安枫的肩，大概还跟他依偎在一起1分钟？
　　就他妈玄幻极了，方赫不知道说什么缓和气氛：“你……，不是……我，我……。”
　　安枫没看他，又坐下来写题：“捋顺了再说，我等你。”
　　操，这玩意怎么捋，方赫心想。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就是不小心的你学习我不打扰你了我去洗澡！”方赫绕口令似的喊完这一长串就奔向了厕所，接着又是反锁的声音，然后是水龙头被猛地拧开，水流一下炸开，安枫隐约听到方赫骂了一句，大概是被水滴溅着了。
　　……傻逼，安枫想。刚刚分开的有点猝不及防，一下子怀里的人就没了，瞬间又不暖和了。不过刚分开的时候方赫好像亲了一下他发梢，顺带着蹭到了额头……
　　操，为什么会对这个印象那么深，难不成还想NG一次？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安枫这天刷题刷到熄灯才睡，方赫小声说了一句“晚安安枫。”
　　“晚安方赫，好梦。”
　　没有回应，浅浅的呼吸声很安神，安枫很快睡着了。
　　“好梦，明天见。”方赫看着蜷在被窝里乖巧的安枫，侧过身面朝墙，很安心的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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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解开了安枫的一个心结，但是没有彻底拆除引信，以后不定时爆炸
两个人都挺不幸的，所以会很敏感
又更晚了，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暑假应该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