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了》嘎琳

6、还有糖吗

　　安许刚从外地出差回来，身上的职业装还没换，两只高跟鞋扔在玄关，安枫默默摆好，看到安许坐在沙发上翘着脚抹碘伏贴创可贴，安枫蹲下看了一眼高跟鞋，鞋后跟有暗红色的血迹。
　　“妈，我回来了。”安枫说。
　　安许赶紧招呼：“哎儿子，回来了啊。想吃什么，我看看能做点什么。”
　　安枫把书包搁在沙发上，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还有两个西红柿，三个鸡蛋，还有包菠菜已经烂了，我刚扔了。”
　　安许跟到厨房来，看到几乎空空如也的冰箱，有点尴尬：“哎，忘了家里没人住没菜了，这下只能做番茄炒蛋了。”
　　安枫说：“您别麻烦了，我去楼下买点得了，回房间歇会，您也刚回来。”说着拿了钥匙就直接出了门。
　　等电梯的时候安枫收到来自方赫的微信：你今晚回宿舍吗？别生气啦。后面还跟了一个比心的表情包。
　　安枫回道：不回。电梯叮的一声，左边的门开了，安枫进了电梯才发现消息还没发出去，电梯里面也没有信号，有个箭头不停地转。
　　安枫没管，在楼下买了点馄饨和粥，还有两个茶叶蛋。付了钱就把手机塞回口袋，一直没拿出来看过。
　　回到家安许已经把职业装换成家居服，妆也卸了，一下从职场白领变回了家庭主妇。安枫把买的饭放到餐桌上，去洗手间洗手，洗手液不小心挤多了，安枫索性也洗了洗小臂，用毛巾擦干后又把袖子放下来。
　　安许已经解开了塑料袋，等着安枫来吃。安枫习惯性坐到安许对面，又突然看到安许欲言又止的眼神，问道：“怎么了，妈，有事吗？”
　　安许很累，靠在舒服的椅子靠背上说：“我也不问你学习了，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你现在还自己坐吗，寝室也就你一个人吗？”
　　安枫不喜欢谈这个，每次他妈出差回来都会问他有没有交朋友，字面意思上的，安枫觉得完全没必要担心这个，有没有朋友都不重要，自己一个人又不是活不了。
　　“现在有同桌，也有个室友，两个人住也还行。”安枫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安许挺惊讶，安枫不是没说过有室友，就是每次提到的时候都一脸嫌弃，还行已经算很高的评价了。“那你们没闹矛盾吧，你那洁癖的毛病真得改改……”
　　安枫打断了她的话：“没事，都挺好的，您别操心了，闹矛盾了大不了就调，也不是没调过。”
　　安许有点生气：“什么叫大不了就调，调来调去的跟谁都不熟，从小到大就汪琛那孩子一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这道理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
　　安枫拿着塑料小勺舀粥：“妈您真别管了，我这么大了心里也有数了，最近新认识一转学生，算半个朋友吧。”
　　“噢，转学生啊，那你没跟人家说你的事吧。”安许语气稍缓。
　　安枫把塑料勺子一丢，勺柄不小心也掉进粥里：“我什么事啊？”
　　“就是你初中跟别人打架，那人还到处造谣的事。”安许又停了一下，说：“那人不是还说你是小三的儿子吗？你别让人知道，有些人觉得晦气。妈也知道小时候你总被人欺负，是妈不好，但现在你不跟他们说，就什么事也没有。”
　　安枫最看不得他妈自视轻贱：“行了！您不是小三，我也不是小三的儿子。要真是朋友就不会在乎这种真真假假的传言，知道就知道了，我又不求着别人做朋友。”
　　“他没跟你打听你何必跟他说，平时学习那么好，这种事情怎么都不会处理。”安许着急，鱼尾纹也跟着着急，突兀的挤在一起。
　　窗外天色渐晚，夕阳眷恋着小城，余晖拂过街道，从景观树梢渐渐剥离，文科生应该很喜欢描写这样的天气，文笔好的大概还会划上波浪线。
　　这样的天不适合吵架，辜负了天气，应该舒适惬意的待着，一杯咖啡磨一天。安枫平时脑子里装满了严谨的数学公式，没时间也没心情胡思乱想，但现在却不由自主的想到方赫，想知道他跟谁在一起，在干嘛。
　　方赫那样的人，一看就不缺朋友，这个时候大概在外面潇洒，顺便跟朋友唠嗑，一会不知道还要去哪玩。
　　有点想做那个朋友。
　　总想看到他，还想跟他待在一起，安枫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安枫划开手机，点开微信图标，最近消息就是方赫，底下的消息前面有个红色感叹号，发送失败。
　　他的手先动起来，点开聊天框，回了一句：嗯，我回宿舍。消息发送出去还有点愣，刚才没怎么考虑就回了，如果撤回的话会有提醒，微信功能就是这么匪夷所思。
　　那就干脆回去吧，跟方赫一块待着挺好的。
　　安枫把手机摁灭揣回口袋，起身的时候说：“妈，我朋友找我有事，先回去了。这周我就不回来了。”
　　安许挺久没见安枫了，刚才本来也不想说他，但就是没法组织好语言，职场上锻炼出来的唇枪齿剑好像不管用了：“啊，那你路上小心，注意休息啊，别熬夜。”
　　安枫背起包走向玄关：“嗯，粥要是凉了再去买吧，不然对胃不好，止痛片不能多吃。”
　　安许不习惯被人关心：“好了，我都知道，照顾好你自己吧。”然后有点迟疑的开口：“安枫你……”
　　安枫手搭在门把手上：“怎么了妈？”
　　安许背对着安枫，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倚在椅子上：“安枫，妈妈知道你大了，不该再老是插手你的事了，但是妈妈会支持你的大部分决定，你自己决定就好。”
　　安枫无声的笑了一下，话不能说太满这个习惯也是烙进骨子里了。“嗯，走了。”说完把门带上，等电梯时看了一眼微信，方赫已经回了：好，我等你。
　　这话看起来怪怪的，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安枫没再多想，按了1后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不知道怎么想的，十几斤的书包背来背去像个傻子。

　　方赫在学校外面步行街上的一家咖啡厅，之前重点高中的铁瓷不辞辛劳的过来找他唠嗑，铁瓷名叫潘易，皮肤很白显得长相很乖，一开口却根本不是那回事。
　　“靠，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转学，你家里又出啥事了？”潘易翘着腿，端着咖啡杯在玻璃桌上敲，脸上表情很臭。方赫眼尾扫到服务员站在一旁，大有时刻准备拉架的意思。
　　“没事，别操心了，一天天的还不够烦嘛。”方赫没打算跟他扯这些七七八八的烂事，“杯子放下，要不咱俩一会去路边找块石头让你磕个够？”
　　方赫有些头疼，早知道之前就不跟这玩意儿说了，有点风吹草动紧张的不行，活像是自己家里有个老拿自杀威胁儿子的妈。
　　潘易把杯子重重一磕：“我那不是担心你吗，你妈……”看了看四周，把声音压低了点，“你妈之前都跑学校闹过，校长和主任都拉不住，我怕这次转学又是整什么幺蛾子。”
　　“行了丫一天天的活的跟个保姆似的，我看着都替你累。真没啥事，好好上你的重点去，别老跑过来，远得要死。你妈没说你啊。”方赫一想到家里人就烦，手机突然亮了，有个微信的消息提醒。
　　安枫：嗯，我回宿舍。
　　方赫一下坐起来，飞速回了一条：好，我等你。“潘易，我临时有点事，先走了，一会路费我给你报销。”
　　潘易不乐意了：“哎你怎么回事，我刚过来就撵我走，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嫂子找你呢吧。”
　　方赫回想了一下安枫，嫂子……不合适吧。“是我室友，男生。”
　　潘易不知道钻什么牛角尖，说：“男的怎么了，咱又不歧视同性恋，有照片吗，给我看看是潘安还是宋玉，居然把方赫迷成这样。”
　　方赫忍住揍他的冲动：“是不是学校作业太多脑子坏了，就是我室友而已，我这样的人谈什么谈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快七点了，“我走了啊，有事微信再说。”
　　艹，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潘易那小子平时没觉得这么唠叨，今天吃错药了吧。
　　方赫小跑起来，外套扬在身后，裹着秋风继续跑，街边的路灯亮着，路过时影子显得很小。

　　安枫拿出钥匙开门，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方赫？方赫你在吗？”
　　没有人应，方赫的书包在书桌旁边搁着，运动鞋也不在门口。
　　看来是有事出去了。安枫撇撇嘴，还说要等我呢。
　　啧，骗人。
　　方赫不在，回来好像也没啥事，早知道刚先垫点吃的了，安枫扔了背包，倒在床上，瞬间陷在软软的床垫里面。果然当时专门去买个宿舍床尺寸的软床垫是对的。
　　“我在啊，怎么了？”方赫拿着毛巾擦脸上的水珠，运动鞋还没来得及换，“你吃饭了吗，走吧，我饿了。”
　　安枫赶紧坐起来：“你刚回来？鞋都不换。”
　　方赫把毛巾放到一边，脸上有点无奈：“你关注点……挺特别的。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你到的太快了。”
　　“噢，那还出去吗，你没顺便吃个饭？”安枫没管前一句。
　　“没有。别问了，赶紧的吧，你有啥推荐的吗，我对这片不熟。”方赫站起身走到门旁边。
　　“你要不先换个衣服，校服还没穿腻吗？”方赫又补了一句，“要我转过去吗？”声音里有笑意。
　　安枫特别讨厌在别人面前换衣服，上衣裤子都不行，一般都是去卫生间，虽然不太方便。但是方赫这句话一开口就显得他事多，况且都是男的，该有的都有还怕什么嘛。“随便。”安枫回答，背过身去，一扬手脱了上衣，背部的肌肉很紧，看着有点瘦，没什么攻击力。安枫从衣柜里随便挑了件长袖上衣换上，裤子……算了裤子就穿校服吧，黑的也不会丑到哪去。

　　安枫从包里取出钥匙，没管靠在墙上笑的方赫，径直下楼。方赫赶紧把门带上，跟上安枫：“我就开个玩笑，真没笑你的意思。”忍不住又笑起来，“安枫你也太实诚了吧，说换就换，早知道我先在外面等你了，”他咳嗽了一声，摆出一副比较正经的脸，“但是吧，你穿什么都好看，校服也撑得起来。”
　　“笑声收收，要不晚上你就被我闷死了。”安枫抬手拍了一下方赫的背，“再笑信不信爸爸让你哭。”
　　“哟呵，年级第二也会威胁人，来要不咱俩练练。”方赫笑容更大，接着露出惋惜的表情，“可惜这儿有监控，被抓着还得背处分。”
　　安枫没接话茬，低头点着手机，末了抬起头问：“你着急吗？”
　　方赫被问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急啊，周末了急啥啊，孤家寡人一个。”
　　“不急的话咱坐公交车去，那个地方有点绕，我刚查了趟车。”安枫朝他晃晃手机，“我不急的话就想找点好的，这家烤肉我之前去过，尝起来挺干净的。”
　　“形容词用的不错啊安枫，就这还文科班的？”方赫说道，“老崔讲作文的时候没听吧，这得算病句了。”
　　安枫瞥了方赫一眼：“怎么的，文理分班的时候手一抖勾错位置了，有意见？”
　　“不敢，枫哥多牛逼啊，还要让我哭呢。”方赫回道。
　　安枫叹了口气，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打嘴仗，吵架水准直逼小学生，这场面也是难得一见。

　　店面不大，人也不算多，刚好角落靠窗还有一个双人座，落座后安枫把菜单推给方赫：“你点吧，一会我自己点。”
　　“行吧，那我把饮料一起点了啊，今天喝酒吗？”方赫接过来，问安枫。
　　“我不喝，你要喝的话自己点吧，别喝太多啊，一会回去还得坐公交，酒气很冲。”安枫好像有点累，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小幅度的摆了摆。
　　方赫看他精神变差，问：“安枫，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伸了一只手过来贴了一下额头，“你没发烧啊，跟我温度差不多。”
　　安枫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嗓子没那么干了：“没事，刚那司机转弯有点快，有点晕车后遗症。”
　　“每次坐车都晕吗？”方赫看着安枫有点担心。
　　安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没，好久没晕车了，你赶紧点吧，吃完赶紧回去，我有点困。”
　　方赫从小到大照顾人的经验少的可怜，也不知道晕车要怎么处理，一摸口袋发现还有几颗糖，挑了颗薄荷糖，剥开递给安枫：“你吃点薄荷糖吧，我给你点个粥，烤肉就少吃点。”
　　安枫从他手里拿糖，手指擦到了手指，一触即分，安枫把糖扔进嘴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方赫怎么总是带着糖，好像还换了一种，薄荷糖不怎么好吃。
　　安枫打断正在点菜的方赫，问道：“还有糖吗，我明天买了还你。”
　　方赫停下来，掏出剩下的糖放桌子上：“你自己挑吧，还糖就免了，我那儿多着呢。”又问服务员，“有什么粥晕车的人喝了会好点？”
　　“白粥吧，南瓜粥应该也可以。”服务员回道，“您是要一份白粥吗？”
　　方赫看了挑糖吃的安枫一眼：“算了，不要粥了，有酸奶的话要一瓶吧。”
　　“好的，”服务员敬业的写下来，把刚刚点的菜名又报了一遍，方赫确认没有遗漏后才走。
　　“我给你点完了，糖好吃吗？”方赫看了一眼剩下的糖，奶糖全都没了。
　　“还行，你这糖哪儿买的，还挺好吃。”安枫精神好了点，刚才商量的语气又没了。
　　“你要买啊，你从我这儿买不就行了，还方便。”方赫靠在沙发上说。
　　安枫看着方赫：“你怎么老带着糖，一单身狗又没对象要哄。”
　　方赫反问：“敢情你不是？安枫你肯定没谈过恋爱，几颗糖哪那么好哄啊。”
　　“……没有，怎么？”安枫斜眼瞧他，脸上带着不屑。
　　方赫不看他，视线飘到安枫手上。
　　这手真好看，有点喜欢。
　　安枫也挺好看，也有点……有点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
　　方赫突然想起潘易说的话，“……咱又不歧视同性恋”，好像还扯了点什么，不记得了，管他呢。方赫没认真想过性向的问题，到现在他还没喜欢过别人，遇到漂亮姑娘也会多看两眼，帅哥好像也会多看两眼，不过得出的结论都是没我帅。
　　连对安枫这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之前都没有过，方赫一向划得很开，该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
　　“不是，方赫，你说话啊，想什么呢，这问题你还要整理个提纲再回答吗？”安枫说。
　　“啊，你刚说什么了？”方赫忘了刚刚安枫说什么，一门心思全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感觉上。
　　“糖！为什么随身带糖？”安枫说，声音稍大又压回去了。
　　“正戒烟呢，不是必须得抽烟的时候含颗糖，一会就不想抽了。”方赫说。
　　安枫觉得这玩意不太靠谱：“有用吗？”
　　方赫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一般吧，不然我也不用随身带着烟。”
　　两个口袋一个放糖，一个放烟，不愧是年级第一，做好两手打算。安枫不太能理解方赫，戒烟的时候还把烟带身上，考验意志力吗？
　　烤肉上来了，还有煎饺和水果，服务员甚至拿上来了一瓶酸奶。方赫很自然的推给安枫：“你的。”
　　安枫把酸奶推回去：“你就点这么个东西？我又不是小孩。”
　　“你别说，你刚要糖时跟个小孩差不多，看到旁边那桌的小孩没，你刚才跟他绝对有共同语言。”方赫忍不住笑了。
　　“草，你找事呢吧，我刚绝对不可能那么幼稚。”安枫说，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的表现，的确还在可控范围内。
　　方赫还在笑，“对，没那么幼稚，只不过是嫌糖不好吃要挑另一种，”然后凑近一点说，“安枫你喜欢吃奶糖啊，挺可爱的，我明天还给你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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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三周没更是我的锅！我错了，以后更新就正常点了
笔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