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意轮回》心火愈澜

25、祖祀

　　梵殷跟着李衡泽同李家的其他人一起朝着东边的山上走。说是祖祀，奇怪的是，所有人手里都没有拿着寻常祭祀用的香火和纸钱。

　　二十个人浩浩荡荡地顺着山道上山，与其说是山道，不如说是一堆灌木丛和杂草丛生，勉强能走上去的路径而已，看样子，应该也只是在祖祀的时候才会有人上来。

　　李衡泽几乎一夜没睡，眼底透着淡淡的乌青，本就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差劲了。梵殷很无奈，这些事情他实在没有阻止的余地，他能做的只是走在他旁边，暗暗将那些带刺的植物折向一边。

　　山中杳无人迹，里面的植物肆意生长，他们一行人往上走的速度慢了很多，直到临近中午时才来到了半山腰。前面不远有一处很宽阔的空地，梵殷透过面前已经快要走到尽头的稀疏树丛里看见了令他十分意外的东西――祭坛。

　　梵殷和他们穿过树林，开到了祭坛面前。因长时间没有打理过，祭坛和柱子上都长了很多杂草和藤蔓。地上的圆形祭坛是用白色光滑石料制成的，上面雕刻着许多铭文和奇特的组合图形。周边有四根同样是石料雕刻而成的圆形柱子，柱子大概有两米高，大约有三十厘米粗，柱子上同样刻着许多铭文和树形状的图案。这个图案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没等他细想，李家就有人催促起来。

　　“这位助理，我们家祖祀要开始，外人不能靠近，麻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等你老板。”

　　说话的是李家的一位年轻小哥，他说完，还指了右边的远处的大石，示意梵殷过去。

　　梵殷转头看李衡泽，李衡泽并没有反对，走到他身旁低声对他说：“你先过去等我。”

　　李衡泽都这么说了，梵殷自然不会拒绝，他犹豫了几秒，在离开之时在李衡泽耳边小声说：“你小心。”

　　梵殷走远后，李家人开始清理祭坛上的植物，不多时整个祭坛便显露出原先的模样。中午十二时，一位大约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对着祭坛，用着庄严肃穆的声音说道：“引火。”

　　李志诚和李宥明和其他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拿出一张符篆，正背对着四个圆柱，走至祭坛中心，几乎是同时，他们四人引燃了符篆，放进中央的凹陷里。在放进去的时候，火焰骤然升腾，四个圆柱的顶部瞬间燃起火光。

　　点火仪式结束，老人继续说道：“列形。”

　　李家人快速在祭坛边缘站成一个圈。

　　“唱诵。”

　　随着一声令下，现在祭坛里的人纷纷闭上了眼睛，他们把右手放在心脏处，左手手心对着祭坛中央，整齐地吟诵道：“万物滋长，献于灵光，人世倥偬，终归安眠，祝词声声，以定神魂……”

　　起先他们的祝词梵殷还是能让人听懂的文字，越到后面，他们口中的脱出的似乎不再是文字而是来自久远之前古老部族的吟唱。他忽然感到一种特别的时空撕裂感，像脱离了这个时间回到了传说里千年之前的祭祀大礼上。他心里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感，仿佛他也曾经历过。

　　李家人的祝词蕴含着愿力和灵力，梵殷感觉到磅礴的灵力流缓缓从四周和他们的身上向祭坛中央汇聚，圆形顶端的火受到灵力影响，燃得更加旺盛。这站在祭坛外的那位老人从衣服里拿出一块手掌大小的白色半透明石盘，老人双手捧着它，走到祭坛中心，恭恭敬敬地半跪在地上，将石盘扣在中央的凹陷处，纹丝无缝地锲入其中。

　　石盘再放上去后，一声沉闷狭长的声音从祭坛里传出，地面的震动随着而来，不多时祭台上出现了一条通向底端的石阶通道。

　　老人将石盘取出，他的脸上的敬畏已经消失，变得冷漠而麻木，声音也不带任何感情：“李衡泽，你是族内秘术的拥有者，此次族内息陵的长明灯由你来点。”

　　李衡泽早已经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听到时还是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积攒下的失望成了一滩波澜不惊的死水。他淡淡地看着老人：“三叔公，我从没进入过息陵。”

　　三叔公说得不留情面：“这是你应该履行的义务，你要做的只是点燃底下的万盏长明灯，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连祖祀也想再逃避吗？”

　　李衡泽淡淡说：“我不会逃避，把东西交给我吧。”

　　三叔公把石盘交给李衡泽。昨晚来敲门的李知易从不远处拿着一盏黄色莲花底座的琉璃灯走过来，他抿着嘴一言不发站在旁边，微微低着头。

　　三叔公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现在你将你的血涂满这个石盘，然后带着莲花琉璃灯下去，然后把石盘放进石阶尽头右边墙上的凹陷处，你把所有长明灯点燃之后，再把它取出来就可以了。”

　　李衡泽从没听过这种放血的规定，现在的情况，问和不问都没有意义了。他唯一的匕首给了梵殷，身上也没有其他利器。三叔公看出了他的问题，冷眼一觑，拿出了一把黑色皮质刀鞘的短刀，放在李衡泽眼前。

　　李衡泽利落地抽出短刀，锋利的刀刃反射出一道寒光，他不做迟疑，手中的刀在左手手臂上划了一个口子。红色的血液顿时流出来，他面无表情的将短刀放在地上，右手沾着血液仔细地抹在石盘上，血液很快将石盘染得遍体通红。他从李知易手中接过莲花灯，缓缓走下阶梯。

　　梵殷皱眉看着李衡泽看着举动，心中隐隐感觉到危险。李家的那些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他向祭坛边走去时也没有引起注意。

　　李衡泽下去之后没有多长时间，祭坛再次发出了震动，入口正在慢慢关闭。梵殷心中一凛，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前跑。李知易看见了他，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在入口即将关闭时，他纵身一跃，跳到了里面的台阶上。几秒后，身后传来沉闷的巨响，仅存的光线消失了。

　　通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梵殷的眼睛还没适应这么黑暗的环境。他一边小心摸索着下台阶，一边喊着李衡泽的名字。走下了台阶，来到了一个平地，他还是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只好用手摸着墙往前走，墙壁的触感平滑而干燥，他摸到了许多凹凸不平的纹路，这多半又是铭文之类的东西，稀薄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皱起眉头，再次大声说道：“李衡泽，听得见吗？”

　　不久后，脚步声从前面传来。李衡泽拿着琉璃灯从前面的拐角走过来，微弱的火光在通道里随着他的步伐而动，他脸上被光铺上温暖的黄色，无喜无悲，梵殷却在他眼里看到了隐藏着的温度。

　　李衡泽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也进来了。”

　　梵殷借着光打量着周围，他在地方只是一个甬道，灰色的石墙上刻满了铭文，而那个涂满血的石盘就离他不过二十厘米，他立马收回了手，说道：“我感觉有问题。”

　　李衡泽认真看着他，但又说得很轻松：“有问题更不应该来，不过来都来了，那就一起点长明灯吧。”

　　他和李衡泽穿过甬道，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圆形室内。石室两边是半米高的三层石阶，每阶石阶上整整齐齐放着白色花瓣状的灯盏，灯盏里装着澄黄色的液体，白色灯芯静静地立在中间。石阶上刻着人的姓名和生平，年代不同文字也有着差别。石室的墙壁上画着画着许多图案，借着这几米的暗淡光线，他大致能猜出墙上画的是降魔除妖的战斗过程。

　　李衡泽用手中的莲花灯盏把左边的最下面的长明灯点燃，然后闭眼低声念起一段祝语，念完之后静默几秒又接着点燃下一盏长明灯。一样的步骤，只是祝词与前一个截然不同。

　　梵殷顿时明白了那本册子上密密麻麻都写了什么，他扫了眼周围，这里有万盏长明灯，一个人全部点燃耗费的精力简直是难以想像。

　　“长明灯据说能长燃不熄，怎么这里的灯全灭了。”

　　“这里面的空气只能后烧个三年，所以祖祀也是三年一回。”

　　“每点燃一盏，都必须要说那些祝语么？”

　　李衡泽点完一盏，说的风轻云淡：“是的，点灯的顺序和祝词错了就出不去了。”

　　梵殷惊讶地看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他们家的族人果真就没安什么好心，要不是有人送了册子过来，连出去的希望都没有。

　　李衡泽看着他，微笑着拍了下他的肩，声音和缓而从容：“我都记下来了，你别太紧张。”

　　梵殷默不作声地看着李衡泽点灯，他能做的便是保持沉默让李衡泽保持注意力。

　　在黑暗的石室内，外界时间的流逝感完全消失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衡泽才把第一排的石阶上的长明灯全部点燃。

　　火光环绕一圈将整间石室的面貌初步显现出来。石室的地板上刻着的古老的文字，四周密集，中间空出一块圆形。穹顶上的图案大部分还在阴影，梵殷看不出是什么。出乎意料他的是，石室墙上的竟然是一张连续着的壁画。壁画中故事线杂糅在一起，看着也并不突兀，内容应该是李家封魔师的发源历史。

　　李衡泽没有接着点灯，他放下莲花灯，疲惫地坐在地上休息。梵殷担忧地看着他：“还好么？”

　　“累了，休息一下就行了。”李衡泽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指着壁画，微笑着说，“你好像很好奇这幅壁画，它和这个息陵一同存在了一千年了，讲的就是封魔师的历史，只有长明灯和那些先辈的名字是慢慢添加上去的。”

　　梵殷坐在他旁边，看着墙上的图案，说道：“这些以后出去再说，现在就别说话了。”

　　李衡泽明白他的用意，低头笑了下，没再说什么，他休息了片刻，然后继续回去点灯。

　　时间在不断重复的动作中逝去，一室的长明灯终于只剩下一盏。这时，李衡泽的嘴唇已经干裂，声音也完全沙哑，他面容沉静，虔诚地将最后一句祝词念完。话音落下，石室里无端刮起一阵风，长明灯的火焰瑟缩了一下，燃得更加旺盛。

　　李衡泽拿着莲花灯走到石室中央，将中间的凹陷处的液体点燃。

　　明亮的火焰，瞬间从中窜出，将石室照得通明。壁画的细节一览无余，画面中粗细交错的棕色线条蔓延至穹顶。梵殷抬头看去，穹顶上的赫然是一颗巨树，巨树磅礴的枝叶和根系贯穿了整幅壁画。他的头忽然开始像针扎一样痛起来，脑子里快速闪过许多画面。

　　石室里这时开始震动，不过几秒，石室的入口就被一块下落的石门彻底挡住了。无暇思考那些头痛的画面，他立马和李衡泽一起跑过去。石门很沉，他们尝试着推了一下石门，纹丝不动。两人对视一眼，谁的眼中都没有意外。

　　果然还是被困住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又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