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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当年你的情歌唱给谁 ...


  •   (六)

      龙笑疑心自己是情绪太激动而听错了,因为詹乐明从来没有解释过,龙笑到底哪里好,还有那句跑来找你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许,他指的是一夜情之后想要再观察观察他们俩发展的可能吧。龙笑对自己分析。
      她坐在窗边发呆。人一生的运气是不是守恒的?以前的龙笑,家境好,运气好。成绩一向平平,其它方面也不见得出色,却进入了最好的大学,嘻嘻哈哈混了四年,又过来念书,还是嘻嘻哈哈的混了两年,立刻又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工作。刚刚开始抱怨这份工作无聊,猎头找上门来,跳了个槽涨了薪水。简直让所有人眼红。可是突然之间,一切就开始往坏的方向发展。也许她的错就是,前半生太过春风得意。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有辆车子在对着她窗口的街边停下,随即走下一个金发女郎,穿着深红色套装,走路摇曳生姿,一张脸化妆极为精致。龙笑以为是楼上房东的客人,也没在意。却看见她径直走到自己门前,敲门声立刻响起。
      她去开门,女郎满脸笑容:“请问是龙笑小姐吗?你好,我是××时报的记者。”龙笑的脑子轰的一声,她本来就不是很善于言辞,此刻更是结巴地问:“你来找我做什么?”“我想就查理方一案对您进行采访。我知道,你也是受害人,对此我们深表歉意。。。。”
      “我不想接受任何采访。”龙笑大声回应,砰的把门关上。她靠着门,全身发抖,却听见那个女郎,还有大概是她的搭档或者助手的男人在外面说话,她又重新拉开门,厉声说:“请你们即刻离开。否则我会叫警察的。”女郎对这种无用的威胁大概早就司空见惯,所以耸耸肩,得体地递上一张名片:“无论您何时需要,都可以找我。我愿意倾听你的心声,帮助您。。。。”龙笑看也没看,又把门用力关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东下来拍门:“龙小姐,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一个离异带着孩子的中年女子,显然很怕麻烦。龙笑努力挤出笑容:“他们是保险推销员,我之前敷衍说可以看看条约,他们就找上门来了。”“哦,是吗?”房东盯着龙笑的眼睛看了一会,并不真诚地说了句:“祝你好运。”转身上楼了。
      龙笑慢慢地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肩膀,眼眶干得发痛。地上躺着一封信,可能是她刚才关门太用力而从柜子上震落的。她无意识地打开,却是一封银行账单。她看着自己薪水的数目,还有已经尽力节省却仍然很长的支出项,手上一松,闭上眼睛很想就在原地直接睡着过去。

      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她,她坐在那里不想接听。答录机开始工作,詹乐明温和的声音响起:“笑笑,舒恬刚给我一个电话,说她到这里出差了,她想见你,好吗?如果你觉得没有准备好,我可以告诉她,她会理解的。”
      这个人,他自己毫不犹豫地进入她的生活,这个时候又这么为她着想了。
      龙笑苦笑,想到舒恬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回暖。她站起来把电话拨回去:“阿乐,舒恬的飞机什么时候到?”

      舒恬在晚上七点就到了龙笑这里。一见面就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上下打量她:“瘦是瘦了点,脸色也不太好看。来来来,我给你露两手喂喂你这个懒家伙。”
      龙笑连忙拦住她:“没必要。我们出去吃好了,或者叫个批萨也可以。”舒恬打开她的冰箱,果然没有必要的材料,时间也晚了,只能无可奈何地说:“好吧。还是叫批萨吧,外面说话不方便,还是家里好。”
      舒恬参观了一圈她的小屋,又问她:“新公司怎么样?”“小公司,政治斗争也很厉害。我的顶头上司人还算好,就是不够聪明。旁边那一组的经理很会搬弄是非,但也的确有两把刷子。就是最近业绩很差,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反正已经裁过一批人了。”
      舒恬笑了笑:“你也看那些大公司,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要倒简直一眨眼的功夫。”
      龙笑叹了口气:“可不是吗?反正我就在这里慢慢混吧,多的也不去想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舒恬说:“来,看看我手机里的照片。”她真的很懂龙笑,不该提不该说的,她从来不说。
      大概这样的朋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又或者,她们的友情能维系也是龙笑残存的好运的一部分。
      而有的人,跟她越亲近,最后给她的伤害也越大。
      龙笑后来听过一句话:防火防盗防闺蜜。简直笑岔了气,眼泪也落了两滴。在最绝望的时候,她甚至曾经想过,她还能相信谁呢?舒恬可以吗?一朝被蛇咬,她真想放弃这个世界上一切人际关系,在家里做个永久的木乃伊。
      幸好,再见到舒恬,她知道一切都没有改变。龙笑看着她微笑的脸,为自己曾经躲开她而感到羞惭。

      两个人聊着天,门铃响了。他们都以为是送批萨的。龙笑拿着钱包去打开门一看,詹乐明站在门口微笑:“她来了没?”舒恬听到他的声音探出头来一看,笑着说:“詹乐明,你怎么自己摸来了?我本来想叫你明天出来吃饭。”詹乐明愣了几秒才认出比从前丰腴多了也艳丽多了的舒恬,哈哈大笑起来:“天哪,要不是知道你要来,我还真认不出你了。”
      龙笑看着他们叙旧,不知怎地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去拿电话:“你吃过没?我再叫他们送一个批萨来。”
      因为跟舒恬交好,龙笑才认识詹乐明,他们本来就是一个高中考上同一所大学的老乡。此时异乡重逢,一点也不觉得生疏,兴高采烈地聊了起来。龙笑给他们俩沏茶,一边听见客厅里舒恬问詹乐明:“我们几年没见了?上次见到你,还是我在C城读书的时候,你过来出差。”
      “呃,有四年了吧。你那时不是刚结婚?”
      “对啊。你不知道,婚宴过后多少姑娘跟我打听你。哎,你怎么跑到这里?换公司了?”
      “公司内部调动而已。”
      “还在搞摄影吗?”
      “忙死了。偶尔拍一拍,这半年倒一次都没摸过机器。”
      “忙着挣钱吧。”舒恬调侃他,“什么时候买了房子记得请我们全家来做客。”
      詹乐明调侃回去:“我们这里的房子再大也不比你们那里,有没有买座城堡?”
      “少来。现在经济这么低迷,你害我呢是吧?倒是你,该出手时就出手,反正你也胆气足。”

      明明听见的是声音,在龙笑脑海里却出现一幅幅画面。那是很久以前,他们几个在一起嘻嘻哈哈时候的情景。譬如骑着自行车去看红叶,譬如夏天吃冰淇淋,譬如坐车去城东看演出。那些日子一帧一帧的流过,缓慢而鲜明,好像当年詹乐明摄影展上的照片,都是熟悉的景色,却因为角度不同了而带着新意,让人忍不住感叹。

      詹乐明走了以后,舒恬坐在床头,样子十分高兴又带着几分促狭:“你们俩,怎么回事儿?还不如实招来?”龙笑讷讷地说:“什么怎么回事儿?他经常来看看我,对朋友关心吧。”
      舒恬也知道龙笑跟方晔分手不到半年,明显还没有缓过劲儿,所以她只是笑着说:“阿乐混出头来了。从小看到大,记不记得大三的时候他就知道出去挣钱打工?还不是那种做家教什么的,就是去正经公司,还拿工资的那种。”
      龙笑也笑起来:“当然记得啦。我们还逼他买大筒冰淇淋和最贵的巧克力孝敬我们俩。他本来从不讨好女生,被我们俩磨得没办法。”
      舒恬笑着接口:“听说因为有了先例,他们班的女生也敲诈了他好几次。”
      龙笑走神了一会,又回忆了一下纯真年代的青涩懵懂,感叹着说:“唉,我有时候想,不要长大不要离开校园就好了。有时候我挺羡慕詹乐明,你说他临毕业的时候还结结实实的留下一个纪念,以后想忘都忘不了,我呢,感觉就那样过去了。包括后来的这些年,也是懵懵懂懂的。”
      舒恬笑了:“你还记着这些事儿?那你有没有问过他,谁是那个七七?”
      这是他们那一届女生永久的八卦题目。龙笑笑着摇头:“从来没有问过。你跟他那么熟,你怎么也不问?”舒恬噗哧一笑:“我问过啊,他给打马虎眼打过去了。你知道,他这人,要是跟人玩心眼,谁玩得过他?”又很满意地说,“不问也好。反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管他当时心里记挂着谁,都是太久以前的故事。笑笑,人一定要向前看。”
      舒恬当然有双关的意味。睡到床上关了灯,舒恬轻微的鼾声响起。龙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转头看着舒恬的侧脸,还是那么的动人。回想起那时的舒恬,银铃似的笑声,短裙下一双长腿,阳光一样的笑靥,龙笑带着一点怅惘一点温柔叹了口气。当年詹乐明多喜欢舒恬,那个献给七七的摄影展,分明就是在指她。现在的詹乐明是不是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龙笑一点也不嫉妒,只是为了那已如流水般过去的日子怅惘不已。

      周日晚上龙笑送舒恬回城里的旅馆,刚拐上家门口那条路,就看见詹乐明站在那里。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穿着风衣,低着头百无聊赖的用手机玩游戏。龙笑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要把车子就停在那里,以那样刚好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他却已经听到引擎声,抬起头认出她的车子,对她微笑。
      “你怎么没打个电话过来?等了多久了?”龙笑一边进屋一边问。
      “刚到。”
      龙笑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不同寻常,便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
      “最近是不是有记者来找过你?”
      龙笑身体一僵:“你怎么知道的?”
      “偶然知道的,你先告诉我,他们有没有。。。”
      “你到底怎么知道的?”龙笑固执得像头牛。她那种生气的样子倒显出一种憨态来,詹乐明揉揉她的头发:“急什么?告诉你就是了。我看了报纸。”
      “她把我写到报纸上去了?我根本没跟她说过话!”龙笑吼出声。
      “别急啊,她只写了一句。”詹乐明把手机递过去给她看网上的文章,上面这样写:“据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说,查理方还有位前女友,她与胡少蓝和查理方的关系扑朔迷离。该女友拒绝透露任何相关信息。”
      龙笑的手几乎没有力气。她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远离,是遗忘最好的方法。但是她没法远离。
      恍惚中又回到那个下午,推开门,阳光正是灿烂,茶几上还插着一束她喜爱的玫瑰。她以为这是迎接她的,心里稍稍觉得安慰,鞋也没脱就冲进去推开卧室:“方晔,我回来了。”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能回去。

      龙笑低下头,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肩想驱散那阵寒意。扑朔迷离,哪里扑朔迷离了?翻翻社会版,看看网络新闻,到处都是这样的故事。
      一只手有力地揽住她的肩头,他的呼吸就在她耳边:“龙笑,没关系。我明天就给检察官打个电话,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的,对不对?”龙笑闷声问。
      詹乐明沉默片刻才说:“是啊,你得有心理准备。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要不,你搬到我那里去吧。”
      龙笑一怔。詹乐明继续解释:“我的公寓保安很严,无关人员进不去。而且,有我在,我可以替你挡驾。总之,让我来照顾你。”
      龙笑抿住嘴,过了好半天才说:“不用,我应付得来。最多我也搬到一个有保安的正规公寓去。”
      “笑笑。。。。”
      “别说了。”她忽然焦躁起来,在舒恬面前极力开心过后,她整个人已经非常疲劳,再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又接近歇斯底里的边缘,而最糟的,是她还控制不住,所以那些话好像黄石公园地下温泉的水一样喷薄而出:“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我想一个人呆着,你明白吗?这句话我很早就说过,我感谢你,但是我不需要陪伴。我更不能跟人同居。詹乐明,你觉得我是傻瓜?还是我太单纯?我为什么要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我不想再跟一个人纠缠很深,深到连生活里的细节都分不开!是不是你觉得跟我上过床,我就傻乎乎地要答应你所有要求?”
      他严肃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龙笑当然知道这些话是伤人的,她瑟缩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詹乐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一个单身男人同情一个单身女人,并不代表会有更多的关系。你老来看我,这样不好,你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我他妈的当然是在追你。”詹乐明迅速接口。
      龙笑呆呆地望着他,鼻子酸了,就往后一靠,离他的怀抱远一点:“这太可笑了。我们很久没见,然后你听说了一些事情,想要扶我一把,扶着扶着弄错了,弄到床上去,结果你就来追我?詹乐明,我还陷在泥潭里,你不要来搅这趟浑水。”
      她比他想的还要诚实负责,对自己,对别人都是。
      “我明白了。”他苦笑一声,收回手去。他黑黝黝的眼眸里有她小小的影子。他所明白的真相,他不忍心说出口。可是,他们俩都知道那是什么。
      激烈的恨,自然是因为还有爱。不管爱的对象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曾经给过她的好,还刻在心里,那是事实。而事实,是不能抹杀的。
      门被轻轻带上。龙笑听见他发动车子的声音,然后越来越远。楼上房东开始洗澡,哗啦啦的水声从头顶流过,墙上的钟摆在微光下摇着,她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盒绿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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