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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收留我的身体和灵魂 ...


  •   (四)
      龙笑前所未有地需要一个人收留她,收留她因为心脏疼痛而颤抖的身体,收留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灵魂。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屋,是怎么被包扎好伤口。哪怕是在詹乐明用酒精给她消毒的时候她也没有印象疼不疼了。她只记得他低着头蹲在那里,她往下一伏,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他的肩头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用力抱起她,搂着她的头急切地安慰着什么,又用手指给她擦眼泪。因为贴得太近,呼吸太烫,很自然的,她主动让它成为了一个吻。
      也许最深的痛苦里最能淬炼出快感的火花。她感到自己在风里跑雨里哭,那种痛快的宣泄让她张开双手仰天长啸。他充满力量的身体如此贴近她,每一寸血肉都让她觉着自己活着跳跃着,不再是孤单隔离的那个。她用手死死地抓住床头的栏杆,他的手却追了上来,和她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像是藤蔓植物那样纠缠着密不可分。她像濒死的鱼那样张口用力喘气,他低下头,明亮的眼睛深深地看进她内心去,然后突然笑了,热烈地用吻接济她氧气,接济她生命,接济她在这个荒凉无所依世界里的一点温暖。
      最亲密的时候,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他应该是明白她的吧,在某一个时候配合她以一种可行的方式来遗忘,哪怕这遗忘是暂时的。
      但是清晨醒来之后龙笑残存的理智就全消失了,只剩下窘迫。她看看闹钟,还没到平时起床的时间。詹乐明却已经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低头打领带。他一丝不苟的样子使他方而有力的下颌更显出镇静自信的气息。他一向就爱干净,大学的时候男生宿舍床单被子都是以月为单位清洗,只有他,每个周五晚上必定在水房洗这些东西。幸好他车子的后备箱里装着一套随时准备出差的衣服,否则这个清晨,他只怕要坐立难安了。
      “去浴室的时候,记得给你膝盖上的伤口换纱布。”他抬起脸,简洁地嘱咐,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龙笑摇摇头。
      他说:“好吧,我去准备早餐。我送你去上班,放心,我送到后面那条街。”
      龙笑又点点头。
      他总是一副充满了精力,又聪明又合理的样子。年轻的时候,龙笑和好友 舒恬都有点崇拜他,因为他很懂得经营自己,又活泼生动,可爱得很。他们成了哥们儿,后来到了大洋彼岸疏于联络,却到底还是跟别人不一样。
      可是龙笑还没有过跟哥们儿上床的经验,还是自己主动,所以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摇头或者点头的份了。她坐在那里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呆,闻到厨房传来的咖啡香气,才慢吞吞地起身到浴室梳洗。
      坐在餐桌对面,他微笑着问:“你试试这煎蛋老不老。”龙笑突然想起以前有些关于他的传闻,说他是个老手。以朋友的心态看,和以一夜情对象的心态看,毕竟还是不同的,更何况,除了方晔,龙笑还没有经历过别人。
      龙笑企图研究詹乐明的表情。他可以这样安之若素,是因为太熟的关系吗?他肯留下来,或许也是因为同情的缘故。还是,成功人士都是这样举重若轻。龙笑低下头,自嘲地想,出现这样始料未及的状况也是件好事,至少,她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昨夜延续下来的悲伤和无奈似乎没有那么鲜明了。
      外面又开始下雨,雨水溅落在窗台上的花盆里,发出闷闷的嗒嗒声。天气好像更冷了,龙笑疑心自己呵气都是白雾状的。
      詹乐明把龙笑送到公司后面那条少人经过的街。下车的时候他叮嘱了一句:“照顾好自己。”这语气让人疑心是一部电影的结尾。龙笑转头对他微微一笑:“谢谢你。”的确是要谢谢他,在那样一个可怕而寂寞的夜晚为她留了下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龙笑经过放咖啡和小饼干的桌子,一眼看见报纸。她暗自哆嗦了一下,站在那里很久,然后走过去,小心仔细地把报纸折好,塞在抽屉里。
      崩溃过后她又恢复了平静,心情跟天气互为映照,灰而黯淡,却也没有暴风骤雨。有时她还会觉得走在雾里,前面是没有尽头的人生,可是她想,不要紧了,就这样吧,一天一天,也许很快就过去了。人家不是都说人生苦短吗?龙笑,并不是为她自己一个人活着的,还有母亲需要她。

      接下去几天龙笑狠狠地感冒了一场。开始还能坚持去公司,后来老板也看不下去,让她在家里工作。终于捱到周六,她睡得天昏地暗。
      被电话铃声惊醒的时候她在做一个噩梦。一边摸索着电话,她一边发着抖,觉察到后背一片冰凉。
      电话是詹乐明打来的。龙笑眩晕中仍然感到意外,她还以为一夜情的精髓就在于“一夜”。
      “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詹乐明问。
      “没有,就是昨天吃了点桔子,上火。”话还没说完,她就不争气地趴在床边咳嗽,咳得天昏地暗,嗓子如火烧一般,只怕肺都快要咳出来了。
      他在那边沉默地听她缓过劲,才问:“你想吃点什么吗?”
      不知怎的,她的眼角突然湿润了,软弱得像个孩子:“我想吃绿豆糕。”
      他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当詹乐明来的时候,龙笑闻到他身上雨的气息,给已经闷了二十几个小时的卧室里带来一丝清新。她披头散发地穿着件大毛衣靠在床头。他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又摸摸她的额头,气恼地笑起来:“你这个糊涂蛋,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吃绿豆糕?”他转身出去给她泡了一包感冒清热冲剂:“来,中西药双管齐下。”
      感冒清热冲剂甜丝丝的味道带来童年的记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一下就精神好了不少。晚上的时候她能起床了,洗漱了一次出去客厅,发现詹乐明捧着笔记本在那里看新闻,厨房里居然还煮了粥。
      “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吗?”她诧异地问。
      他皱了皱眉,看她一眼:“我走了,粥怎么办?你又懒。”
      龙笑的懒是大学就被众人认知的了。她又怕说多了他会厌烦,所以默不作声地坐下。
      “好点了吗?”他的语气变得温和。
      她点了点头,啜饮着杯子里的水,看到茶几上放着一盒绿豆糕,遂取了一块剥开,吃了一小口。甜和油腻的东西的确不适合她当下的状况。她没有再吃,却又咳嗽起来。他把药递给她,端详她半晌,问:“你对露营有兴趣吗?等你病好了,可以跟我们去湖边露营。”
      龙笑笑了笑:“我只有在自己的床上才能睡得好。”
      “哦。”他摸摸下巴,“但是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好像很不安生,还说了梦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仿佛最隐秘的想法被偷窥了,龙笑十分恼怒,却更加维持起礼貌:“我倒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说谎。她一直梦见胡少绯。
      她很有技巧地催他走,也不管这么晚他还要开那么远回去的事实。他也不跟她争辩,起来拿了外套告辞。

      第二天接近中午,她听见门铃又响,不免躺在床上叹气苦笑了两分钟。
      “詹乐明,你累不累?”她嘟囔着起身开门,却看到那里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犹太男人,灰色的眼珠,大鼻子,身材五短。他身后站着个精明漂亮的三十岁左右的亚裔男子,脸色黝黑,长一双讨好女人的桃花眼。
      “龙小姐,你最近好吗?我希望可以和你谈谈。”犹太男人微笑着问,一笑下巴上的纹路就特别深。
      她下意识地往里一让,请地区助理检察官和他的助理进屋。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一个推理小说,有时稍微悬疑一点而已。基本还是一个有不少心理细节的爱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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