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韧如丝》静如月落

4、第 4 章

　　红烛，红绡，红鸾帐；红裙，红袄，红盖头，却尽是旧物。
　　蒲草紧紧拉着金龙娘的手，只不肯放她出去。
　　“婶婶，放我走，放我走……”一声声哀婉地乞求，叫得石人也要心碎。
　　“你还能去哪？孩子，认命吧。我们女人家……”
　　认命？蒲草听了这话，想起了一件事情。曾经有一次，她无意间听到两个婶子说她。一个说：“这孩子还真是命苦，一个亲人都没有。”另一个却说：“你说她是我命苦，我说她是命硬，生生克死了父母，将来说不准还得克夫克子。却不知道谁家敢娶她进门。”
　　“我的命……克父克母，克夫克子。”蒲草一字一句地说。
　　金龙娘霎时变了脸色。“你的生辰是怎样，说给我。”
　　“我不知，没人告诉过我这些。”
　　金龙娘出去，蒲草便细听外边的动静。
　　“难道放了她？”是金龙的声音。
　　“等明天……也许有人想得起……迟一晚……”
　　门被撞开，金龙抓起蒲草，轻轻一抛，便把她抛入了柴房。
　　野猫凄厉的叫声，谁家婴孩不时的夜啼，随着嘶嘶的夜风，从柴草房的四面八方，一起拥过来。谁说夜色静谧，谁说长夜安宁。
　　逃，一定要逃！可如何逃？这柴房并不坚固，疏朗的月色从四面的缝隙里照进，似乎一阵疾风便吹得倒。若没有脚下的铁链，蒲草一定逃得掉。
　　再重再粗的铁链，也总有东西打得开它。蒲草伏在地上，一寸寸地找。找到的，除了柴草，只有一支掩在尘土中的竹笛。
　　这笛子，颇像蒲草幼时丢失的那一支。又如何？并不能带她逃离这牢笼。一会儿，天就亮了，若她并非克夫命，金龙便会娶了她；若是，他会放了她吗？蒲草摇头，她知道，金龙不会放过她。
　　然而，此时此刻，蒲草也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她的命，终究如何。
　　也许因为刚看见了笛子，蒲草蓦然想起小时候学的一支笛曲，叫做《四时花曲》。教她曲子的流浪艺人给她讲：花分四时，春日含苞，至夏怒放，以精魂惹蝶恋，被严寒则飘零。当喜则喜，当悲则悲。
　　想着，蒲草流下泪来。她拂去笛上尘杂，就朱唇幽幽地吹奏。吹过含苞，便吹飘零。
　　天光渐渐明了，一道黑影投进来，正罩在蒲草身上。
　　“外面是谁？”那巨大的身躯，分明不是金龙。
　　“我……只是路人，被你的笛声引来。”
　　“请你帮助我！”蒲草仿佛抓着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门外，清冷冷的晨光里，站了一个石头样的男子。他不但比常人高出许多，粗壮许多，而且裸露出的皮肤，每一寸都如岩石般粗糙。是不是摸上去，也像岩石般，冷，硬？
　　他的眼却温柔。从窗户望进去，看见小小的蒲草，与她脚踝上粗大的铁链。
　　“怎么会这样！是谁欺负你？”
　　蒲草匆匆擦干眼泪，简单讲述事情的因由。也许他愿意帮助她，也许不愿意。她不会勉强他，也不会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