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韧如丝》静如月落

3、第 3 章

　　绝望，紧紧包裹着蒲草，让她连呼吸都不能。死亡近在咫尺，她终于没有放弃。有时候，生命顽强得像个奇迹。就像以前那样，不管多冷，多饿，病得多重，她都能死里逃生。
　　也许因为蒲草的身子太轻，也许因为她只是落在沼泽的边缘，也许只是因为上天还没有厌倦，捉弄她这个游戏，蒲草一个人，居然爬上了实地。她筋疲力尽，手脚冰冷地伏在泥水里，像死去了一样。
　　后来，蒲草颈上的伤痕淡了，可她心上的伤却始终在那里。莫名地，她就会恐惧，也许只是触到湿冷的东西，也许只是在略黑的环境下，也许只是一个陌生些的人。
　　如今，金龙又来到她面前，他要做什么？还像以前那样伤害她，或者更甚？这一次，她是否还能逃得过？
　　“跟我走！”金龙一进来，便发号施令，仿佛蒲草已经是她的女人。
　　蒲草微微抖着，她怕他，很害怕很害怕。可是，她更不愿意跟他走。所以，她用颤抖的声音说：“不！”
　　金龙的脸皱起来，紧紧皱成一团。他挥起大巴掌，落在蒲草瘦削的脸上。“你敢说不！你敢对我说不！”他吼叫着，跳起脚来。
　　蒲草没有反抗，也不打算反击。她只是转过身，对着金龙娘，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婶婶，请容我再到我娘坟前拜上一拜。”
　　金龙娘望向自己的儿子，欲言又止。
　　“走！”金龙径直扯过蒲草的胳膊，便向外走去。
　　蒲草死命挣扎，一手紧紧拉住身边的桌子。她不喊叫，上一次，她的喊叫便是徒劳。这一次，即使全村人都听见，谁又敢对金龙说个不字——为了这于己无关的闲事。就算害怕得身体抖成一团，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还是很冷静。冷静得像个局外人，远远观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蒲草看见自己的手，从桌子上一点点滑开；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拖着，出了门；看见黑的夜无边无际地压过来，压在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身上……
　　一定要保持清醒，一定！蒲草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就算是被拖去地狱，她也要看清楚，去地狱的路途。
　　蒲草知道，金龙曾经有过妻子。那女子有丰厚的嫁妆，与娇艳的姿容。嫁过来两年，便染了急病，匆匆死去了。村里人大多见过，这女子手上与脸上，不间断的伤。从此，再没有谁家的女儿，敢配给金龙做妻。
　　如今，蒲草被选中了。还能是谁？只有她无依无靠，只有她待字闺中。
　　金龙娘跟在后面，不停地念：“金龙保证过，会好好待你。他保证过了，真的保证过。”
　　蒲草明白金龙的为人，也明白自己将来的命运。她一定得逃走，她还有长长的未来，她的未来一定要幸福——就算没人为她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