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韧如丝》静如月落

2、第 2 章

　　破旧的小房间里，蒲草正低头编织，草叶绕着她细长的手指，无声地欢喜跳跃。虽夜已静，却响起阵阵敲门声，惊破这一屋的草香氤氲。
　　金龙娘不需客气，便坐到蒲草刚坐的草椅上，打量着尚未编织完成的席子。
　　“真难得你有一双巧手。”她说着又拉起蒲草的手，细细打量。那双手远不如别的女孩家纤小，手指太过颀长，手掌也略略宽了些。而指掌之间，更密密地布满了层层老茧。
　　“你的手真是算不得好看。”金龙娘端详着，终于说。
　　“婶婶，您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蒲草抽出手，取一只粗瓷小杯，端来清茶半盏。
　　“有喜事呢！你知道我家金龙到了婚嫁的年纪，我又怜恤你孤苦，想要娶你过门呢！收拾些随身衣服，跟我走吧。”
　　一时间，蒲草也顾不得羞，只敷衍着说：“婶婶，如此行事太过仓促，不如到明日细细商量后，再酌情办理如何？”
　　“你也没有父母兄妹做主，我又供给你许多衣食，照顾你长成个人，也算得你半个娘亲，今天就替你做主了。也不用媒妁之言，不过是兄妹之间，自家的事情罢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无论如何，请许我明日到娘的坟前细说端详。”蒲草尽力拖延着，事情太突然，她还有些不明白要发生什么。
　　“这……”金龙娘刚有几分犹豫，身后却有一个雷劈样的声音响起：“娘，你这许久，还没说清楚吗？总是这么婆婆妈妈的！”
　　金龙跟着进来，瘦小，一身筋肉，横眉立目。
　　蒲草看到他，居然微微地颤抖。这男人，她认得他已经十六年。十六年，有他在，她不曾有一刻觉得好过。他嘲笑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抢她那微薄得可怜的食物，再扔在地上，狠狠碾碎。这些也算不了什么。
　　至今，蒲草的颈上，还隐隐可见一道长长的伤痕。每夜，蒲草必早早紧闭门户。这，也是拜金龙所赐。
　　蒲草抚着伤痕，便想起了前情因由。
　　绑着两根翘翘辫子的蒲草，正在湖边试着割下一丛碧绿的草叶。她蹲下身，小小的人儿隐没在高高的草丛里。手臂太短了，她尽力地，尽力地伸出手去，为多够到几片草叶。
　　就在这时，蒲草觉得有什么在后面推了她一下。她失了控制，一下子扑进水里。水里软软的，踩不到实处。这是一片沼泽。
　　慌乱中，蒲草开始挣扎，喊叫，她心都跳出来了。这时候，一阵笑声雷一样响起。那是金龙的笑声，每次被他欺负，他的笑声都是如此。她听过无数次。
　　他这么做，也许只是为了消遣午后的闲暇时光，而她却几乎因此丧命。
　　挣扎中，蒲草手中的刀划破了她的颈，血流进水里，越流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