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虎》河糖糕

3、二

　　虽然进了同一所高中，但韩晓和石睿的成绩依然是一个头一个尾。

　　林江是石睿的班长，知道他和全年级第一的韩晓是好朋友时，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石头，你开玩笑的吧，你和韩晓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林江看着石睿搭在韩晓肩膀上的手，有怀疑也有震惊。

　　“骗你是小狗儿。”石睿仰着脖子看林江，脸上尽是得意。

　　“你们的差距也太大了吧。”石睿在假期里把头发染成了棕色，校服也不好好穿，扣子都开着，一眼过去，就像个不良少年，而韩晓长得白净，身上书卷气息浓郁，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模样，两人的区别历来都是这般鲜明。

　　虽然林江说的是事实，但显然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用对表情，那一脸的不可置信在石睿眼里成了对他的鄙夷，直脾气上来就不乐意了：“怎么的？我不能是晓晓的哥们啊？非得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才能是一路的啊？”

　　林江热爱学习，平时的成绩也都很优秀，可最大的问题是他怯场，而且怯的就是那个最要命的考场，所以每次考试成绩总是落于人后，这一落就把自己落进了韩晓和石睿所在的普通高中。

　　林江也是典型的读书人，对上石睿这样带点痞气的人就没了脾气，被石睿故意睁大的双眼一瞪，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石睿没想到班长会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稍微吓唬他两下，竟就像个兔子般可爱，不禁起了逗弄之心。

　　韩晓站在一边看石睿还在对林江大呼小叫，虽然嘴里说着要揍对方，但完全没有实际行动，知道他不过是在戏弄林江，见着差不多了，便冷着嗓子制止石睿：“小睿，走了。”

　　“哦。”石睿瞬间收起了假装出的凶狠样，提起书包，跟上韩晓的脚步。

　　林江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抽出：这两人……真是奇怪又和谐的存在。

　　高中的前两年，过得平静且充实，石睿和韩晓依旧形影不离，出双入对。韩晓埋首于学习，石睿专心于玩乐，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再交女朋友，他会和女生暧昧，也接受女生的告白，然后用韩晓这辈子都想不到的话拒绝对他告白的女生：“对不起，我有主了，我是韩晓的。”

　　韩晓第一次听到石睿这样拒绝女生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应该震惊好些还是生气好些，可当他看着石睿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时，所有的脾气好像都化在了他的笑容里，最后半推半就，放任了他荒唐的行为。

　　然后，每当夜深人静时，回想起石睿的那句话，忍不住心悸甜蜜。

　　高中的最后一年，韩晓几乎就把自己埋在试卷堆里，中考的时候任性了一次，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却令父母失望了，他不知道高考的时候是否还有勇气，再为了石睿自私一次。

　　石睿也知道高考对韩晓的重要性，收敛了许多，不再老是找他玩闹，陪着韩晓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石爸、石妈看到儿子突然老实起来，以为他终于转性，满怀安慰。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石爸、石妈出车祸进了医院。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出门买菜的夫妻，酒后驾车的司机，严重的车祸，搅乱平静的家庭。石爸爸的情况好些，皮外伤和骨折，在医院多躺些日子就能出院，但石妈妈却没有那么幸运，严重的内伤和脑内的淤血，令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医院的病房外，韩晓第二次见到石睿哭得脆弱且无助。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坐在走廊里的塑料椅上，抱着头，无声地掉着眼泪。

　　此刻，病房里躺着他受伤的父母，他的依靠、他的后盾在瞬间倒塌了下去，但是石睿更多的是后怕，只差那么一点，他可能就会失去双亲。

　　韩晓拍着石睿肩背安慰他：“小睿，别这样，叔叔阿姨都会没事的。”

　　石睿没有出声，伸手把韩晓揽进怀里，死紧死紧地搂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量。

　　韩晓虽然被石睿的拥抱勒得胸疼，但他知道石睿此刻一定比他痛苦百倍，如果自己的疼痛能减轻对方的痛苦，那就让我们一起痛吧。

　　石爸爸能够出院之前，石睿向学校请了长假，照顾躺在医院里的父母，石爸爸虽然极力反对，但无奈病体虚弱，只能任由石睿每天到医院报到。

　　高考前一周，石爸出院了，但石妈依旧昏迷。为了维持石妈的生命，石家投进了所有的积蓄，而石睿也就在那时候决定高中毕业之后出去工作。

　　“对不起，晓晓，我不能陪你继续读书了。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读再多的书也是浪费，现在家里也没闲钱了，所以我决定出去工作。晓晓，你好好考，考进好的大学，连着我的份一块儿读，将来也弄个首富做做，以后我就跟别人说首富韩晓和我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儿们，肯定倍儿有面子。”

　　“我才没有和你穿过一条裤子。”韩晓看着故作轻松的石睿，心里闷得难受，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现在却现实得残酷。

　　高考前夜，韩晓失眠了，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他犹豫了。高考，大学，社会。天亮之后，他和石睿的距离将变得越来越远，他很想再任性一次，继续跟着石睿的步伐，看他笑得灿烂的脸。可是这样也就意味着他会令父母伤心，一个读书优秀的孩子，父母给予的厚望，可能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多，他该怎么办？

　　“滋滋——”桌上手机震动，韩晓起身查看信息，是石睿发来的。

　　“晓晓，别紧张，早点儿睡，明天好好考。”

　　韩晓放下手机，眼眶酸涩。

　　七月，高考录取通知书发放。

　　韩晓不负众望，考取了本市的一所知名大学，巧合的是，林江这次竟然没有怯场，和韩晓进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石睿很开心，拿着韩晓的通知书笑得像个傻瓜，掏出手机就给林江打电话，说要请他和韩晓吃饭庆祝。林江想拒绝，他知道石睿现在在一家餐厅打工，工作忙碌，收入微薄，家里的情况也因为石妈妈的昏迷，不太乐观，实在不好意思压榨他。

　　韩晓听着电话那头的拒绝，一把拿过手机，对林江道：“一起吃饭吧，他高兴。”

　　林江一听是韩晓的声音，犹豫了两下，终是答应。

　　周末，夜晚，三个人聚在火锅店里，鸳鸯锅，冰啤酒，吃得大汗淋漓。

　　石睿高兴得好像考进名牌大学的是自己，点了一堆吃食，不要钱一样地灌着啤酒，最后竟把自己喝醉。

　　林江喝得不多，吃完之后就自己回去了。韩晓扶着半醉半醒的石睿往家里走去。

　　石睿走不稳，揽着韩晓的肩膀，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脑袋搭在韩晓肩膀上胡言乱语：“晓晓，你真好啊晓晓，上大学好，有前途，我以后就是首富的铁哥们了。晓晓你别不要我啊，你以后有钱了可不能不认我啊晓晓……晓晓……晓晓……”

　　一叠声的昵称，像咒语，一圈又一圈，绕进韩晓的心底，韩晓突然奢望时间可以为他们停留，让他们一直这样走下去……该有多好……

　　韩晓把石睿带回了自己家，时间已经不早，家里的大人都睡下了，石睿这个喝得迷迷糊糊的大个子，也就只能自己照顾了。

　　把人丢到床上，摆好位置，脱去鞋袜，拧了毛巾给他擦脸，石睿嘴里还在叫着韩晓的名字。韩晓失笑，凑过去捏石睿的鼻子，不甚清醒的人凭着本能拉开捣乱的手，一把抓住，呢喃出声：“没拖累你，这次没拖累晓晓，真好。”

　　韩晓呼吸一窒，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摸上了石睿的嘴唇。

　　石睿的嘴唇丰厚饱满，带着水珠的手指划过双唇，竟给双唇带出了□□的性感，韩晓的呼吸莫名就加快了，他看着石睿的唇，缓缓俯下身，轻轻印上自己的唇，只一下，便迅速分开。

　　虽然只是简单的触碰，但韩晓脸上仍止不住一片滚烫。挣开石睿抓着自己的手，韩晓冲到浴室，拼命往脸上泼水。

　　而躺在床上的人，在韩晓离开房间后，缓缓睁开了自己迷离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