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残》一川口

6、第六章

　　三皇子府上来了许多人，梓玉虽不认识，但也猜得出一二。有朝廷中的老臣携着自己的女儿前去贺喜的，女儿双手献上贺礼，时不时抬眸看向楼甯琛，面容娇羞，老臣贺喜贺着贺着就变成满口夸耀自己的女儿，献礼就变成了献女儿。
　　梓玉心中倒有几分不屑，这些老东西趁着上府将自己的女儿像物品一样推荐给三皇子，就盼得和皇家攀上亲，也别忘了这上府的机会还是借着三皇子妃产下孩子的由头得来的，也亏得常观如这般忍得住性子，站在一旁笑容不减。
　　她怀中抱着木匣，眼见着大厅里还有许多人，也不愿挤过去，便对一边跟着的朝九道：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就在府中转转，一会儿便来。”
　　说罢，不等他答应就跑出了大厅。朝九见人多，也不便追出去，想着在三皇子府中，自有侍卫守着，也不会出什么事，遂放下心来。
　　梓玉避开了人群，往较为偏僻的小路散步。此刻人都聚集在大厅那块地，离了那地，府中也没多少人了，想来是那儿人手不够，下人都被临时调了过去。
　　三皇子府中不若大皇子府中那般淡雅，园中均是从他国引入的异域奇花，听闻三皇子还专命匠人培育了能在冬日盛开的牡丹花，只因三皇子妃钟爱牡丹。想到这，梓玉打定主意，难得来三哥这儿一趟，不如去看看这传闻中的冬季牡丹。
　　她沿着小径走不远便到了府中的百花园，三皇子府的百花园寅州众人皆知，百花园是三皇子妃常观如为了能让三皇子在整理国事时休息片刻所选址在楼甯琛的书房前的，园中全是珍奇的品种，而冬牡丹更是园中之主。
　　梓玉满心期待地踏入百花园，只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挪开脚，是一个殷红的花骨朵儿，她放眼望去，百花园中花朵像被霜打过一般，凌乱不堪，有些枝头无物，有些花杆拦腰断开。地面殷红如火，满地的花骨朵掉落，却全是冬牡丹。
　　梓玉心中正觉诧异，突然听到一旁有人愤愤道：
　　“凭什么好东西全是她的，凭什么全给了她！”
　　“观愿小姐，您不能这样做！”
　　梓玉寻声望去，只见花丛中两名女子站起，衣着较为华丽的女子面容姣好，她手拿剪子躲避着，而另一名婢子试图拿走她手中的剪子，却又不敢动作粗鲁，婢子急切道：
　　“您这样，要怎么和三皇子殿下交代！”
　　唤作观愿的女子将剪子背到身后，愤恨不已：
　　“是冬牡丹品种有瑕疵，耐不住严寒掉落！是她自己脆弱！”
　　说罢她突然查觉到什么，一回头瞧见了茫然不知的梓玉，常观愿眯着眼，凶狠道：
　　“你是谁？”
　　梓玉还未消化完眼前的场景反应过来，手中的木匣适时提醒了她，她道：
　　“我是来贺喜的。”
　　常观愿面色铁青，广袖向后一甩，顾不得长发零散，便向她大步走来，她边走边道：
　　“又是来给她贺喜的！她不过夜夜侍宠，生下孩子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着竟直接伸手一把将梓玉怀中的木匣夺走，梓玉全然预料不到，待反应过来时，怀中已是空空无物。
　　她略微皱眉，心中却是气急，这女子头戴珍贵珠宝，服饰也是乐安刚入新的绸缎，身边又有婢女陪同伺候，看起来倒是三哥府中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可她竟然如此蛮横无理，言语尖锐刻薄，做出这等与身份不符之事。
　　梓玉愿不和她过多言语，上前欲夺过木匣，常观愿将身子一侧，堪堪避开了她，梓玉反身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再顺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怒视她气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快还给我！”
　　常观愿挣扎地推着她，另一只手紧紧抱住木匣，她尖声朝那婢子喊道：
　　“还不快把她拉开！”
　　那婢子本待在一旁手足无措，听见这话，赶忙上前抓住梓玉的双手，想将她扯开，一时间三个人六只手拉扯在一起，一片混乱。梓玉用力挣脱那婢子，可一人难挡两人之力，常观愿手上还握着把剪子，一不留意便扎到了梓玉，梓玉顿觉手腕刺痛，下意识往后退开，那婢子却依旧抓住她不放，两人脚下一绊，梓玉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她背对着那两人伏在冰冰凉的鹅卵石铺的地面上，手臂撑起身体，她并未摔伤，只是被剪子刺到的手臂处，一丝腥红透过衣袖渗了出来阵阵痛意。
　　不远处的小路那段，一个人影正徐徐走来。那人衣着单薄的白衫，肩上披着外衣，垂至鞋边，衣角随风轻轻拂动，恰似画中仙一般飘逸。
　　燕离曦抬眸看见跌在地上的梓玉，眉头微皱，快步走来。梓玉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看着他由远及近，站到了她面前。梓玉面容带着几分狼狈，她不由地垂下了头，却未曾想到燕离曦动作轻柔地将她扶了起来。他的手环过她的肩膀，就像是把她轻轻搂在怀中，他的臂弯温热而有力，梓玉竟一时间觉得满满的全是安心。
　　她手臂伤口传来的一阵刺痛，把她从沉醉中拉了出来，她微红着脸退离了燕离曦的臂弯，转身面对常观愿。那头常观愿已经将木匣打开，拿出里头的红玉，她本以为里头是稀有的珍珠首饰，却不过只是一枚烂玉石，顿时眉头一挑，用食指与拇指指尖捏着红玉戏谑道：
　　“我当是什么金银珠宝，一块破石头还揣在怀中当个宝贝，这廉价的木匣子在乐安城街边随处可见，你打哪儿来的，这等东西也好意思送上三殿下的府邸，你当三殿下是谁？”
　　说罢，手腕一甩，嫌弃地将红玉扔到了地上。梓玉一惊，想也没想，扑过去就要接住，那红玉堪堪略过她的指尖，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