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残》一川口

58、第五十八章

　　花幼记得清楚，中秋前出街那日相爷当着那荼六的面，口口声声说只爱自己，可后来回府之后，她依旧呆在这偏院之中，相爷从未来看过她，关切她。渐渐的，她想通了，相爷不过是拿她作为借口来拒绝荼六。那也好，只要相爷身边没有其它女子，她有的是机会，这右相府的女主人之位迟早是她花幼的。
　　可是，可是为何现在相爷又要做驸马，取那公主为妻。她不解，不安，只想此刻就跑到相爷面前，她虽然住在右相府，可是实际上她知道自己与相爷的距离，犹如那北溟之海，无边无际。
　　花幼来到了相爷书房前，刚欲踏进去，面前却猛然出现一人拦住她。刘叔板着脸道：
　　“花幼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花幼看着他身后近在咫尺的书房，自己却进不去，心中着急，央求道：
　　“刘叔，花幼只想见相爷一面而已，请让花幼进去。”
　　“花幼姑娘不得离开偏院，这是相爷的命令，老奴定不会违抗。你如今已然越界过甚了，还请花幼姑娘返回。”
　　刘叔说罢，瞪了一眼花幼身后的缥儿。缥儿心中害怕责罚，慌忙扶着花幼劝阻道：
　　“姑娘我们回去吧，说不定晚些时辰相爷就来看您了。”
　　花幼不愿，三人一时间僵持在那。正在此时，书房的门却被打开了，只听一清扬女声道：
　　“相爷早就出府了，不在此处。”
　　花幼一愣，向后望去，只见一容貌秀美的女子衣着扶桑花式样丝绸长裙，华丽奢侈，她手扶门框，从书房出了来。她朝刘叔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随后走到花幼面前细细打量起她来。花幼瞧着这女子从相爷的书房出来，心中如打了惊雷般，一时间心乱如麻，但很快凭着多年在外的磨练，她便稳住心绪，恢复如常，反之也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
　　右相府可不是随意一个女子便可进来的，这女子衣着华丽，定是有一定的身份背景，联系起最近反生的事件来看，这女子，只怕便是那相爷的未婚妻，楼氏六公主了。
　　花幼面上依旧如常，恢复了笑容道：
　　“原来相爷已经出府了，今日花幼起得有些晚，相爷还没来得及与花幼说呢。”
　　那女子挑起眉尾：
　　“长福楼头牌的……花幼？”
　　“没想到公主竟知道花幼，倒是花幼的荣幸了。”
　　女子笑出声来：
　　“公主？”
　　花幼理了理衣裙，看似随意道：
　　“公主好福分，许了相爷为妻。相爷虽面上不苟言笑，但其实他内心并不那般冷漠。相爷从小便将花幼带在身边，对花幼照顾得无微不至。前些日子，花幼在府中待闷了，相爷还亲自陪了花幼上街散心。如今有了公主，花幼望与公主一同好好服侍相爷。”
　　她低头浅笑，眼神看向那女子，却带了一丝凌厉。她在赌，赌这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定是不喜未来驸马身边有她这样一名女子，赌这公主心中对此次婚姻必有芥蒂。
　　此刻歪打正着撞见了这六公主，那便别怪她花幼在她心中埋下不安的种子，相爷身边的女人只能是自己。待日后加一剂猛药，分裂这公主与相爷的感情便势在必得。从小被捧在受心精心呵护长大的皇室公主又怎能斗得过她，花幼心中不免得意几分。
　　然而，那女子却没有如花幼想象中的那般愤怒。她只瞟了花幼一眼，并未接话。花幼一笑，她也不急着加强攻势，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就是让这公主心中多出一个梗，只等着日后的生根发芽。既然相爷不在，其它的话便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她躬了躬身，便带着缥儿先原路回了去。
　　扇娘抿住嘴角的笑容，看着花幼的背影在眼前消失。长福楼的头牌花幼，多少纨绔子弟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名动乐安的美人，她挽月阁扇娘又怎么可能不知。第一次与她略略交锋，人倒不如面上那般柔弱，却是心机深沉，机关算尽。只可惜，她认错了人，心计用错了地方。
　　扇娘微微转眸，谁知这花幼竟然在相爷府中，倒可真是有趣的很。
　　待她刚要离开右相府的时候，公仪煜义恰好也来了。刘叔转告了相爷出门的事，公仪煜义便要打道回府，只是那扇娘深思了片刻道：
　　“来都来了，不若一同喝盏茶再回去。”
　　两人便一起去了挽月阁的包间。扇娘坐在桌边，将水烧得滚烫，拎起雕着双蕊牡丹的玉壶将水注入茶盏中，那白眉遇了开水，便渐渐舒展开来。公仪煜义躺在床上，玩弄着他不离身的折扇，顺着那碰着杯壁的清响水声，才开口：
　　“说罢，你叫我来，定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
　　“是啊。”
　　扇娘叹了口气：
　　“相爷身边并无蠢钝之人，那周奕将军虽头脑不灵光，可带起兵来却有他的一套。只有我有时理解无能，不明白相爷的意思。这次事情便是，我问你，相爷从不是鲁莽之人，虽然几日前他也曾说过原因，可我还是不懂，为何相爷要只身前往宫中若水居。那日难得有庭空的消息，大家都是高兴又急切，一时之间被相爷所说的理由所打动，虽担忧，却也答应让他亲自前去。可是后来，我翻来覆去地想，实则这法子是最险的却并非是最好的，若是相爷被抓，那六公主也并未出手相救，那岂不是……”
　　扇娘拿着玉壶悬在空中的手滞了下，眼看那水就要从茶盏中漫出，她忙收了手，将玉壶放稳当。
　　公仪煜义笑着摇头：
　　“从未有人觉得扇娘你不够聪慧，只有你自己这般自谦。相爷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若是他敢不顾大计，以命犯险，定是早有防备。如今朝中势力开始暗中站队，大皇子身后有王家，而三皇子虽有常，谢两家扶持，势力却是远远不及一个王家的。明眼人便知，这三皇子开始拉拢相爷了。另一方面，庭空不会无缘无故被囚，定是有人发现端倪，抓了庭空却不杀他，就想以庭空引出幕后之人。而相爷前去相救，一来他可以直接看看抓庭空的到底是何人；二来，若不被人所发现还好，若被发现了……”
　　“……那人便会以为这幕后之人是三皇子。”
　　扇娘凝眉细思，又问道：
　　“可是，相爷被发现了，男子擅闯宫中居所可不是小事，况且还是公主的若水居。就算是为了把三皇子拉入漩涡中，相爷却还是以自己的性命相搏。这并不是个好买卖。”
　　公仪煜义挑眼看她：
　　“我说了，相爷做事，定是没有后顾之忧。当今朝中势力大多为王卫两家所掌控。王家家主大将军，掌武；卫家家主左相，掌文。皇上既要借助于他们的力量，又要压制其增长，如今已然有些力不从心了。在此之中，唯有相爷一人只凭其能力坐上此位，且又置身于王卫势力之外，不为其所左右，若你是皇上，你会选择因为擅闯若水居，而致相爷于死地吗。”
　　不等扇娘回答，他合扇继续道：
　　“不仅不会，还要尽力保他；不仅是擅闯若水居，就是更大之事，除开危机那老狐狸的龙椅，都要保他不死。而相爷，早已看穿这点，他又怎会以命相搏呢。以命相搏，这是只有蠢钝之人才会做的事，而你我认识的相爷，深知一个道理，只要性命尚存，便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扇娘点头，低着声音喃喃道：
　　“只是庭空，怕是还要等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