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残》一川口

57、第五十七章

　　按照寅州的风俗，定了婚约的男女在大喜之日前是不得见面的。现如今又不能如往常住在大皇子府中一般可以随意去到长街游玩，梓玉这几日便无所事事地待在若水居，她手上拿着芍药递上来的一份清单，单上所列全是她出嫁的嫁妆，琳琅满目。
　　一旁送来清单的小太监弓着腰笑眯眯道：
　　“这可是皇后娘娘想着六公主殿下，精挑细选，费了好些时日才拟好的单子，还请六公主殿下细细过目。有什么欠缺的请告知奴才，奴才好转达给娘娘。”
　　“知道了。”
　　梓玉并不想看那满是墨字的清单，不同于其它新娘子，她没有感到丝毫出嫁前的紧张与激动。明明便如很早之前所想的那般，自己嫁与燕离曦，如今她却早已失去了那份心情，大抵是因为燕离曦心中无她，为保护花幼与她摊了牌。新郎官心中所爱另有其人，又有哪个新娘子会真正开心呢。
　　小太监看梓玉一脸恹恹的模样，犹豫着也不好开口催促。恰巧此时有两人穿过院子从门外进来了，他见了忙请安道：
　　“参见大皇妃。”
　　梓玉抬头望去，原来来人正是大皇妃与霓裳二人。王昭之再见她面上依旧，仿佛中秋那日无事发生。她倒是自然的在椅上坐下，接过芍药端的茶水，饮了口才道：
　　“六妹刚回宫便传来许了婚配之事，我这个做嫂嫂的自然要来看看你。你不会介意吧？”
　　梓玉苦笑了声，难道她可以说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了，阿嫂。”
　　等着王昭之先问了话，霓裳才迫不及待地上前拉着梓玉的双手，眉眼间竟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我在府中得知这个消息，真是太惊喜了，梓玉，我真为你高兴，你可是真的要嫁与燕右相为妻了呢！”
　　梓玉知她是真的为自己高兴，面上便也展开了笑颜，霓裳嫂大抵是误以为自己与燕离曦和好了吧，从以前她便知自己对燕离曦的心思，那日真是让她担忧了，如今好不容易能放下心来，梓玉并不打算将两人的纠葛告诉霓裳。
　　霓裳从衣袖中拿出一对用绒布包裹好的金簪交到她手中，只道这是自己为她准备的一份贺礼，看得出这是霓裳用心挑选的礼物，梓玉推脱不下，笑着收下了。
　　王昭之晃了晃茶盏中的茶，斜眼看着她俩，待她们说完话，才说道：
　　“六妹毕竟在我这府中住了些许年，若我这府上拿不出些东西，那才叫让笑话。”
　　说罢便招了招手，她的婢女蜜儿忙拿出一个卷轴递到梓玉面前，梓玉接了过来。王昭之又继续道：
　　“殿下一直疼爱你这个妹妹，我府上出一份嫁妆也是应当的，殿下凯旋知道了定会十分开心。六妹既然许了婚嫁，怕是以后也难得再有空闲到这府上来，嫂嫂便先祝你与燕右相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梓玉将话听在耳中，心中明了过来，阿嫂自然是希望她离大哥越远越好，如今许了婚嫁，她高兴都还来不及，急急忙忙备了许多贺礼给自己，言外之意便是叫自己管好自己日后的生活，莫再打扰到大哥。
　　大皇妃和霓裳嫂前脚刚走，后脚奚桐言便也带着贺礼来了。
　　“听闻燕右相一表人才，惊才绝艳，真是恭喜公主了。”
　　梓玉强打起精神接过她的贺礼，并不想谈论自己的姻缘一事，便转了话题问道：
　　“多谢，倒是你，与恒钧如何了？”
　　奚桐言双颊微微泛红，嗔怪道：
　　“你怎么知道的，快打住，这话说起来怪叫人害羞的。”
　　“我也是女子，你见着恒钧，这心思都全写在脸上了，我能不知道吗。”
　　奚桐言低着头，喃喃道：
　　“从小时候，恒钧第一次救我那时起，我就觉得这男孩真好。如今，我已是豆蔻少女，他也成了儒雅的翩翩公子，我见着他，自然是心猿意马了。”
　　梓玉打趣道：
　　“你得和恒钧说明了。恒钧这人我最懂他，你若是不挑明了说，他个榆木脑袋指不定何是才能察觉呢。”
　　奚桐言羞红了脸，绞着手中的帕子：
　　“唉……这可叫我一个女子怎么去挑明呀，真是羞死人了。”
　　梓玉看着她的模样，有些走神了，她想到自己与燕离曦现在的关系，或许有些事不挑明才是最好的选择，被蒙骗住至少时光还是欢愉的，如今只剩满腔的萧瑟与惆怅，再也不复以往那种甜蜜的欢喜。想至此，竟有些怅然若失。
　　来贺喜的人接连不断，无非是见了当今位高权重的燕右相与六公主联姻，都见风使舵，拍着马屁阿谀奉承罢了。梓玉强忍着性子见了几个便乏了，随意指了几处不甚满意的地方便将清单给了小太监，让他回去禀报了。随后又让芍药月季拉了帘子将剩下求见的人的都打发走了。

　　燕右相要做驸马的消息如插了翅膀般，一时间传遍了大街小巷，问起这事，寅州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右相府里依旧如常清静，只是扫地的，浇花的，劈材的下人们纷纷都忍不住偷偷议论起来，为平日里冷面无话的相爷感到开心。
　　一名婢女满是伤感道：
　　“若相爷做了驸马，是不是就要入住公主府了，咱们这右相府便空了。我呀，就再也见不到相爷了。”
　　另一旁听着的一名小厮窃笑起来：
　　“即使现在相爷在府中，你这丫头整日都要待在厨房做工，也见不到相爷几面，相爷入不入公主府，又与你何干。”
　　那婢女感叹地摇了摇头，抱着怀中新购入的食材，与他一同往厨房去了。殊不知他们刚刚的对话落入了别人耳中。
　　花幼的双手悬在空中，看着面前熟悉的琴弦，竟然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她紧咬下唇，半晌才开口：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相爷……要做驸马了？”
　　缥儿吞吞吐吐，看着眼前花幼阴晴不定的神色，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花幼猛地转向她，眼神凌厉：
　　“你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瞒着我！”
　　缥儿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上汗如雨下：
　　“缥儿知错了！下人都在传这事，只是缥儿怕花幼姑娘伤心，便不敢透露出来。原谅缥儿吧，花幼姑娘！”
　　花幼猛然起身便往院外走去，缥儿忙跟在她身后哀求道：
　　“花幼姑娘，您这是要上哪去。千万请您莫离开这偏院，上次姑娘跑去相爷书房，奴婢没有拦住，后来刘叔叫人打了缥儿十板子。花幼姑娘，缥儿求求您，千万不要去找相爷呀。”
　　花幼全然不理会，只一心要去找到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