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残》一川口

53、五十三章

　　中秋过后，一切如常。只是四哥孝良回到忠顺寺继续休养了；而梓玉也从大皇子府中离开，住回宫中。她做此决定时，月季芍药虽不理解，却也默默不语收拾行李。只有朝九执意劝道：
　　“公主，为何你要离开府中，若是殿下回来知道您已经离开定会难过的。”
　　梓玉只淡淡道：
　　“我住进宫里的事你莫告诉大哥，他远在北岱，不该分心到我身上。”
　　朝九仍然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不决。行李都收拾好了，梓玉路过他身边，轻叹一声：
　　“我搬入宫中的原因，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也不必自责没能留住我。府中多我一人少我一人，并无多大区别。你只需一如既往地守在府中等大哥归来。”
　　朝九默默地站在门边，看着梓玉坚决的背影，不再相劝。说来落寞，大皇子殿下离开乐安，这府中便有一种空空的感觉。霓裳夫人近来回了荼府，原本殿下捧在手掌心护着的公主竟然也离开这府中，而离开之时，皇妃，夫人们，并无人相送。
　　梓玉回宫住的事并没有大肆宣扬，只与皇后，太后请示了。她依旧住在原先的若水居，离开此处住入大哥府中的时候才十一岁，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再次住进这若水居，如今再回来已快要十八，仿佛转眼之间便过了七年的光阴。屋前的结香花绽放，黄白相间的花瓣一朵朵紧挨着点缀枝头，静静地映着这七年的时光，虽许久没有人来照料却也开得异常美艳。
　　月季芍药忙着帮她收拾屋子，母后本派了几名宫女太监与她好差遣，她却全都打发了，离开了五年，原本在她身旁伺候的那一批人，除去芍药月季被她一同带出宫，其余的早就被指派去不同的宫里忙活了，如今也难以找个齐全，在这些下人中再培养手脚伶俐的也不是一朝一日的事，况且她在大哥府中早就习惯只有芍药月季服侍了，这么多下人还别扭，倒不如省去了这个麻烦。
　　她抱着辜月出了屋子，据月季所说，那日霓裳嫂扶她回府时，这猫儿就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倒是个有灵性会认主子的猫。梓玉静静倚在结香树边，她从小调皮，不喜这宫中一板一眼的日子，生母走后，没了牵挂，原以为央了大哥带她出宫，不再受到束缚，现在却是她主动走了回来，走进这高耸的宫墙。她清楚若再次踏入这宫内，便不可再随意出到长街，便又被困于条条框框之中，待下次离去，便是她出嫁之日。
　　她不想，她对住进宫中万分抵触，可是，阿嫂那晚绝望而崩溃的话语，她无法置之不理，从小到大，大哥一直照料她保护她，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再给阿嫂带来任何负担，再去破坏大哥府中的和睦。
　　她抬头透过交错的树枝，看向天。天边雀儿在飞，可她却被困于这四面的高墙之内。梓玉紧紧抱着辜月，这一刻只觉得异常的寂寞。

　　正是午膳时辰，挽月阁生意红火。扇娘披着酱紫色拢纱正在为客人布着膳食，厢房的门却突然打开来，众人都向门口望去，主管挽月阁的李妈妈陪着笑进了来道：
　　“真是不好意思，扇娘的熟客恰巧来了，唤她前去作陪，这房中我会另选十名貌美的姑娘来作为赔偿。”
　　一名的银两换十名，众人也不多说什么，允了。扇娘面无表情，起身便越过李妈妈朝那间熟悉的厢房走去。长廊尽头转个弯便到了，扇娘进了厢房，将门轻掩上。低声朝着面前之人道：
　　“相爷。”
　　燕离曦点了点头，在一旁的还有公仪煜义与周奕二人。扇娘瞧着他们，有些不解道：
　　“怎得今日全来此处，发生了何事？”
　　“有庭空的下落了。”
　　扇娘微微吃惊。楼家统治的寅州尊崇佛理，视佛教为国教，这点从对佛拜的重视便可体现出来。除此之外，皇上命人在宫内修筑了一间佛堂名曰百禅堂，若有需要，时刻为宫中祈福消灾。
　　而庭空，便是百禅堂中的弟子，同时也是相爷在宫中重要的眼线之一。前段时间突然联系不上了，庭空也不在百禅堂中，更无人见过他曾出宫。一时间竟如蒸发一般，消失在宫中。派人查问，却都说不知道。扇娘忙问道：
　　“庭空现在在何处？”
　　周奕面色有些严峻，手指抚上随身佩戴的长剑道：
　　“祥公公打听到庭空失踪前是王皇后身边的婢女去百禅堂请了庭空，说是为了大皇子出征祈福。从那以后便无人再看见庭空了。不过今日传来消息，说是祥公公查问到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不久前正好撞见几名下人鬼鬼祟祟地抗着一个大麻袋入了宫中东边的住所。”
　　“东边的住所？那是何处？”
　　“是若水居，原本是楼氏六公主的住所，不过几年前公主便搬进了大皇子府上。现在这住所大抵是空了几年。因着位置也偏，没什么人会去那边晃悠。”
　　扇娘蹙眉，转向燕离曦：
　　“依相爷所见，我们该如何？”
　　燕离曦道：
　　“若庭空是犯了什么事惹怒皇后，那宫中定会传出风声。现如今无一丝风吹草动，那便是有人发现庭空是眼线了，暗中抓住庭空审讯。”
　　周奕忙上前道：
　　“照相爷的意思，皇后早就发现庭空不简单，便专门邀了庭空为大皇子祈福，实则暗地里下狠手？”
　　一旁的公仪煜义摇着扇子，终于发话了，他一双狐狸眼轻挑道：
　　“我看未必，皇后明着请了庭空，这庭空一失踪，岂不所有矛头都指向她了。皇后倒还不至于自己往火坑里跳。”
　　扇娘急切地扫过众人的面孔，坚定道：
　　“且先不谈这幕后之人倒是是谁，若她真想从庭空口中审讯出什么，定会擅自用刑，当务之急便是将庭空救出。”
　　听罢，周奕义不容辞抱拳上前一步道：
　　“我是将军，这事我来做！”
　　公仪煜义掩面笑出声来，道：
　　“周奕将军，你能举起钢刀冲向敌人的阵地，血战沙场，可这暗中救人的细密活你能胜任吗？”
　　“你莫要和那安长湮一般瞧不起人！只要是相爷布置给我的任务，我都能干！”
　　周奕不善言语，急的脸红脖子粗。
　　扇娘叹口气道：
　　“长湮与煜义没有恶意，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煜义说的没错，潜入宫中救人可不是像沙场上那般喊打喊杀的，我拳脚功夫不错，身形也小巧，还是我去罢。”
　　“你们都不用去。”
　　燕离曦沉着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语，他双眸如利刃一般直射三人的心中：
　　“本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