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残》一川口

43、第四十三章

　　卫婕妤寝宫夏莲幽香，这奇异的品种全是皇上为了怀中的美娇娘特意命人去别国引入的，它们争奇斗艳，相竞盛开。而此时，屋内却是另一番不同于夏景的冷清。
　　“砰！”
　　卫莲手中的茶盏突然滑落，一旁服侍的婢女见了忙上前伺候，拿了新的茶盏放到她手中，遂又俯下身收拾起散落在地毯上的残渣。卫莲却将手中茶盏往桌上用力一放，整个人猛地站起了身。
　　婢女被吓了一跳，拿着收拾好的瓷器碎片俯着身，惴惴不安地问道：
　　“主子，发生何事了？”
　　卫莲面色泛白，喃喃道：
　　“皇上为了势力平衡虽不会惩治卫家，但是……但是此事若这么过了，天下人定会起疑心。若不服众便会危及皇上，所以他定会给世人一个交代。火烧佛陀寺这个黑锅，总得有人来背，这个人还得是卫家的人。”
　　她似站不稳后退了一步，一手立即撑着桌子扶住身子，一手捏着帕子捂住心口。婢女立即起身掺扶着卫莲道：
　　“主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奴婢立刻去寻太医来为您诊治。”
　　卫莲心中大悲，止不住浑身颤抖，声音嘶哑：
　　“是大姐！替罪羊是大姐！”
　　她低叫一声，慢慢地蹲下去蜷着身子，扯着自己的发丝。婢女第一次看她这副模样，爬上前抱着她，略带哭腔道：
　　“主子，主子，您不要这样子……”
　　卫莲双臂环抱着自己，克制着渐渐止了颤抖，她瞪着双眼，脑中百转千回，王家费尽心思陷害她们，她必不能让王家得逞。她会牢牢地记着卫家现在的绝境，往后千百倍地返还给他们！
　　当务之急便是要寻个法子将大姐救出。她推开婢女来到书桌边，执起笔墨写了一封信件，又打开妆奁，将一枚用绸缎细细包着的竹钗混着信件递到那婢女手上道：
　　“你明日找机会出宫，将这封信和竹钗交到一个人手上，他看了信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便又凑近婢女的耳根，将那人的容貌住处细细地说了。只见这名婢女神情严肃，重重地点点头，将那信件与竹钗小心收入怀中。卫莲眼中决然，此事事关重大，她决计要将大姐救出，如今王家对她们赶尽杀绝，日后她定让王家永世不得超生。

　　婪池边，两人相对而站，燕离曦开口道：
　　“卫贵妃本就是此事的直接联系人，只要将罪名全推到她头上说她觊觎后位已久即可。且她又是后宫中唯一的一名贵妃娘娘，只需推出身份尊贵的卫舒为此事负责便可堵住众人之口。对王家而言，虽不能够扳倒卫家，却可以毁掉他一枚有用的棋子，后宫本就无人能与皇后匹敌，一旦卫贵妃死后，王皇后更是独坐一方，不受威胁。卫家小妹虽受宠，却仍不能成气候。然对卫家而言，痛失卫舒是唯一的办法保全他人，他们不得不这样做，却又会将此恨加深在王家身上。”
　　梓玉听闻后退一步，不住摇头：
　　“若真如你所言那般有幕后之人操纵一切，那卫贵妃便是无辜的，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羔羊。恒钧心里明白不是卫家所为，自然不会接受这个结局。卫贵妃是他至亲的大姐，我知道他的性子，定会不顾一切去救卫贵妃的。”
　　燕离曦紧看着她的双眸不语，她遂又道：
　　“难道就没有法子将那人找出以证实卫贵妃的清白吗……若因此恒钧又落入危险境地……”
　　梓玉紧锁眉头，思量来去却想不出个十全十美的好法子。燕离曦望着她的模样，亦是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伸手扶住她的头，强迫她看向自己，柔顺的发丝从他指缝中滑出，倾泻而下。
　　“你便又是为了卫恒钧要将卫贵妃救出？”
　　梓玉只道：
　　“是，我没法看着恒钧去送死，若他要为了卫贵妃铤而走险，那我一定会帮他。”
　　燕离曦面无表情，手上却不由得加重了力。
　　“若是要你看着我去死呢？”
　　似乎未感觉到头上的轻微疼痛，梓玉愣了片刻。她着实没想到燕离曦会在她面前问出这样的话来。她一直以为燕离曦是强势的，心思缜密，翻云覆手。可现在，他却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话语，是试探还是……示弱？
　　梓玉不自然的别过脸：
　　“你怎会让自己落到死的这种境地。”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
　　“恒钧与我从小玩到大，他虽爱佛理，可其实他比谁都参不透生死。卫贵妃是他的亲姐姐，即使他知道牺牲卫贵妃一人便可保全卫家，他也不会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卫贵妃送死。”
　　燕离曦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嘴角，手顺着她的发丝而下，松开了手。
　　“除去真龙，便是凤凰飞上九重碧霄也会力不从心。你一荼家之女岂不更是肖想。你一意孤行要去救卫恒钧，若非我派煜义跟着你，你非但丢了性命救不成卫恒钧，此刻，只怕他已跪在那刑台上。事前三思便是给予你的忠告。荼家本在乐安也只是排不上名号的富甲商家，你想将手伸长管这皇宫中的事不过是仗着与八公主交好。可就连八公主她本人也无法撼动此事分毫。”
　　梓玉指尖轻颤，她虽想开口反驳，却也不得不承认燕离曦说的有道理。她虽不是荼六，可就算身为六公主，却不过虚有一头衔罢了。女子不该干政，她根本无法插手王卫两家的事。用力握紧拳头，止住那丝颤抖，她只道：
　　“小女子的事不劳右相大人费心。”
　　燕离曦将她的犹豫看在眼中，刚欲开口，此时不远处道路上突然传来嘈杂的交谈声：
　　“三皇子殿下果然不虚其名，浅谈一番便让老臣佩服万分。”
　　“彼此彼此，常尚书满腹经纶，对商户一事分析入微，倒让本宫折服。”
　　梓玉猛地抬头，同燕离曦对视一眼。三哥来了！若让他撞见自己，身份便会被当场戳穿。她飞快地扫视四周一眼，她小时时常来婪湖附近玩耍，对此地着实熟悉，她知池中假山背后有一处隐蔽的洞口，此时也来不及思量，顾不上燕离曦略微诧异的目光，提起裙摆便下了池淌着水绕到假山背后，藏进了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