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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再恢复意识时,鼻腔咽喉里尽是浓浓的紫檀香味,耳畔听得杯盏相撞清脆的声音,梓玉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她环顾四周,自己正躺在一陌生的房间,嗅了嗅,那浓厚的紫檀香便是从这被褥木枕中散发的,而门窗紧闭,更是加重这气味。
      房中有一名婢女侍奉,她瞧见梓玉醒了,便从药罐中倒出一碗汁水端到梓玉面前。梓玉由着她将自己扶起半坐,觉得全身酸痛难忍,恹恹道:
      “将那窗开了,我要透透气。”
      婢女应着,将木窗推开,霎时一股寒气袭来,虽冷,却是吹淡了屋内的紫檀香。那婢女又将瓷碗端与她面前,梓玉无奈接过,放在鼻尖轻嗅,淡黄色而无味,遂问道:
      “这是何药?”
      婢女低头答道:
      “奴婢不知,是相爷吩咐下来让姑娘饮用的。”
      梓玉皱眉,别过了脸庞:
      “既然如此,就去请你相爷过来罢。”
      她挥了挥手,遣了婢女去寻燕离曦,自己倚在床头细细寻思,现在看着天色大抵是卯时了,也就是说,自己睡了六个时辰。
      想起昨日那不堪的场景,她像是心中插了把利剑,疼痛不已,乐安城中,天子脚下,楼家地盘,竟是有人敢生生跑来想要玷污她与霓裳嫂,这口恶气叫她好生难忍。然而她又该如何,虽然她为受害一方,可她生为皇族六公主,此事传出去只能让人笑话,成为坊中饭后杂谈。她倒是没有关系,但是霓裳嫂呢,这等龌龊之事传出去,霓裳嫂又该如何在府中那群妻妾之间立足,大哥的颜面又该往哪儿摆。
      她手捂帕子,把头深深埋进去。
      门外穿来稳重的脚步声,婢女将门推开,燕离曦跨过门槛,走了过来。他坐到梓玉床头的木椅上,微往椅背一靠,顺手将帕子从梓玉手中抽出,露出了她的脸。她眉头紧促,一脸痛苦茫然,在转向燕离曦时,神情缓和了点,道:
      “多谢右相大人救命之恩。”
      他既然一开始便告知与自己真实姓名,便意味着他并非想隐藏身份,梓玉便也不再矫情装作不知其身份。
      燕离曦摇头道:
      “姑娘言重了,王壮并不会取你性命,何来救命之恩。”
      听毕,梓玉激动得全身发抖,反驳道:
      “不取我性命?他欲作这等肮脏龌蹉之事!他欲毁了我们二人的身子与清白!这与杀了我们,凌刺处死有何区别!”
      燕离曦垂眸,端过那药碗递与她手中道:
      “这是金银花露,有安神之用。”
      梓玉一手接过碗,另一手抚上胸口自顾自的顺气,过了好一会才安定下些,道:
      “是小女子不好,不该朝右相大人撒气。可问与我一同的那女子,现在可还好?大人是否也派了琼浆玉露伺候着?”
      燕离曦道:
      “大夫已经为那位姑娘诊治疗伤过了,不过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梓玉将杯中药汁一饮而尽,拿帕子沾了沾嘴道:
      “如若右相大人不介意,小女子可否前去看看她?”
      “她且卧在床,还未清醒。你若去了也只会打扰到她。不若到园中去透透气。”
      燕离曦并没有问梓玉是否愿意,那婢女却是迎上来拿了件狐裘大袄给她披上,梓玉起身走到门口,那边依旧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片银白中隐然透着微绿。
      她倒起了玩心,天不怕地不怕地就这么走了出去,雪沫也毫不留情,劈头盖脸地打下来,飘到了眉心,脸颊,甚至于颈子里,冰冷冰冷的。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脚深一脚浅地迎风迈着步,寒风刮在脸上不是不痛,只是她独独贪念这天地间的喧嚣。
      燕离曦的府中庭院空阔,并没有什么华而不实的石雕装饰,所以眼下这一块只有白茫茫的平地与积满霜雪的枯树。梓玉站在这片寂寥世界中,任由雪花飘落。
      疏的,一把纸伞挡在了她头上,梓玉抬头看起,燕离曦与她并肩而站,一席白衣似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墨色长发被风吹的张狂飘舞,他手指有力地撑起玉骨伞。
      “右相大人为小女子撑伞避雪,不知天下多少人有这福气。”
      “右相不过一虚名,辅佐君王才是真。撑伞人人皆会,又何必在意这虚名。”
      梓玉微笑,心中一动,道:
      “那右相大人以为,当今君王如何?”
      这本该是大不敬的禁言,莫说寅州,哪个国私下议论皇帝圣上均是大不逆的,若是风声吐露,那便是要处以极刑的。
      燕离曦看着眼前姑娘被裹在狐毛中圆润的鹅蛋小脸,虽气色并非太好,看起来有些体虚,但一双波光滟潋的桃花眼中透出狡黠的光芒。他也不为这话所唬,不慌不忙道:
      “圣上必定明哲圣德,才使寅州位保其首。”
      梓玉听了,愈发感到无聊,不过同那长福楼的说书先生一般,吹捧父皇的本事人人都有。她正失望着,这时却又听得耳畔一声:
      “然圣上犯了所有君王都曾犯过的错。”
      梓玉着实惊奇不已,捂嘴诧异道:
      “你......你......着实大不敬!”
      她实在没想到燕离曦一语惊人,仅凭他说君王的过失这点便足以使他身首异处,然他竟还将父皇与以往那些朝代覆灭,国家衰败的当朝昏君相提并论!
      燕离曦嘴角轻讽一笑,斜眼道:
      “姑娘可是怕了?”
      梓玉渐渐从惊诧中恢复过来,沉默片刻,摇摇头:
      “今日之言权当秘密,我不会外传的。只是小女子不得甚解大人口中君主都曾犯过的错意指何事。还请右相大人指点一二。”
      燕离曦淡淡道:
      “本阁所说的已经够多了,姑娘也不必往心里去。”
      梓玉望着他的侧颜,只觉气得牙痒痒,这人钓起她的兴趣却又不点明说与她听,当真是可恶至极。燕离曦也不再搭理她,提起步子超前而行。梓玉凝视他片刻,无可奈何地轻提裙摆跟了上去。
      他们二人围湖漫步,默默不语。中途婢女还捧着温热的茶盏伺候他饮了,也是苦得这婢女煮完茶还得连着小紫铜炉一起捧来,保住温度及时赶来与他喝。梓玉只觉这人当真是活得精致而惬意,又比生活在楼家少了份束缚感。
      待他们差不多绕完一圈,一丫鬟匆匆赶来,行了礼:
      “相爷,那女子醒了。”
      梓玉立刻意识到她指的是霓裳,连忙转头看向燕离曦:
      “我要过去。”
      燕离曦并未阻止,由着那丫鬟带她走了。梓玉忐忑地随着丫鬟到了外屋走廊尽头一间房前,急迫地推开木门,霓裳半倚在床前,面色苍白,她有些呆滞地将目光移到门口,梓玉扑过去抱住她,止不住的辛酸泪,她哭道:
      “霓裳嫂,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不执意要去金碧阁,怎会遇上这等晦气事。嫂嫂受苦了。”
      霓裳微颤,眼泪珠子也一串连一串地掉下来,她抚在梓玉肩上,带着鼻音道:
      “不怪你,怎能怪你。幸得那男子出现得早,救了你我。我只是想来太过后怕。”
      梓玉头埋在她胸前,声音闷闷的:
      “那便是右相大人。”
      又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霓裳,道:
      “幸得霓裳嫂没事,若出了个万一,我愧对大哥,也原谅不了自己。”
      “梓玉你言重了,千万不该这么说,你才是殿下心尖上肉,且你还未知事世,我定是要护你周全的。”
      梓玉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只一味地摇头。霓裳搂着她,两人又相拥而泣了一会儿才道:
      “好了好了,莫哭丧个脸,好歹是虚惊一场,快去谢过右相大人便回府罢,这么久未归,殿下一定担忧坏了。”
      说罢,霓裳拿起帕子沾了沾泪,又帮梓玉抹了脸。梓玉带她去到湖边,却是被一侍从拦住了:
      “两位姑娘,属下未生,相爷在书房整理国事不便相见,他已命属下护送两位回府。”
      霓裳心叹这右相倒是淡泊从容,梓玉生得堪配得上国色天香这四字,可他依旧无动于衷,倒真应了人们口中相传的不好女色,将名门闺秀拒之门外。
      梓玉不知霓裳心里所想,她跟着未生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首望向书房那厢,那人此时应当是坐在桌前查阅国事吧,他辅佐父皇却又道父皇已然犯错,真所谓心思难测。她嘴角轻抿一笑,倒也愈发神秘让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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