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残》一川口

3、第三章

　　梓玉难得出来一回，又将大哥的生辰贺礼备齐了，心里着实高兴，倒一时疏忽了，竟未注意到前方人群纷乱让出一条路，马匹疾驰而来。
　　直到震震马蹄如惊雷般的灌进她耳中，梓玉才惊觉，而时机已晚，她感到一股极大的冲击力从右肩撞向整个身子，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左边倒去，连带着霓裳一同地狠摔在地上，头上步摇早已被强风带掉，青丝垂落，耷拉在脸颊上。扬起的雪沫子飘起，又洒落在衣衫上，发丝间。周围百姓均被惊了一惊，朝她们指指点点，好不狼狈。
　　梓玉只觉浑身酸痛，右肩为甚，碰触一下便苦不堪言，霓裳也实打实地摔着了，幸得并无大碍，只是蹭破了细腻肌肤。
　　而那罪魁祸手早已勒停了马匹，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二人，他身后跟着五名奴仆，各个粗犷彪悍的模样，令人惧得很。然梓玉从小在宫中长大，被其大哥保护得好，无知自然无所畏惧。她扭头怒视那人，叱责道：
　　“在乐安人密市集上驾马急行，你可曾注重过他人的安慰！”
　　那人大抵是未曾想到竟有女子胆敢顶撞其，沉声蛮横道：
　　“我乐意！何人敢管我！”
　　梓玉还欲反驳，这时霓裳从地上自顾站起，又将她扶起，轻声在她耳根子边道：
　　“算了罢，他是王家公子王壮，欺蛮霸市，人尽皆知的。如今我等在城南，离得殿下府上与我荼宅都甚远，你公主身份自是不益摆明了的，当务之急便是平安到达府邸，莫引了麻烦。”
　　梓玉愤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而王壮此时策马立上，看着这女子二人，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双方僵持了片刻，王壮一声长斥，策马继续前行，向着远处乐安城南守大门急行而去。
　　当事人走远，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知再无什么热闹可看，也都散了。只不过梓玉身子实在痛得厉害，由霓裳掺着扶着往府邸方向移去。本身便离得远，再加上她们速度放慢了，待天边太阳西沉时，竟还未到达，街上人渐稀疏，影子被斜阳拉得狭长，倒也安宁，别有一番味道。
　　直至走到一处胡同口，突然地蹿出几名大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捂住梓玉同霓裳的口鼻就往胡同拖去。梓玉被惊得一时愣住了，等被拖到胡同深处才奋起反抗，可那大汉背对她，如钢筋铁骨般的手臂堵住了她的唇，另一手紧紧环住她胸下，她的右肩疼痛得厉害，饶她百般扯拉踢，均是蜉蝣撼树般无用，另一旁霓裳也挣脱不开，嘴里发出呜呜口齿不清的叫喊。
　　正当梓玉疑惑不解这些为何人之时，胡同深处的阴影中走出了王壮。他眼神阴邪得看着梓玉，开口道：
　　“小娘子性子不小，倒连我也敢冲撞，幸得你面泛桃花，深得我意，今个儿就让你瞧瞧我的滋味。”
　　说罢顺势在她胸口抹了一把，梓玉只觉得血液都逆流，浑身作噁，只可瞪大眼睛怒视其。
　　原来这王壮本就是个好色之徒，当时马上俯视她们二人，一个生气怒斥，双眼桃花暗涌，俏皮可爱。一个稍显娇弱，犹如羸柳不胜强风之力，料想府中妻妾竟无一人比得上这美娇娘们，便起了色心。
　　他出城门后又偷偷绕回，暗中尾随两人其后，待到天色渐暗，人影稀少再动手。
　　霓裳眼看着梓玉被王壮玷染，情急之下竟一发力，将那大汉捂她口唇的手扒下，大唤道：
　　“住手！我可是富商荼家之女！大皇子殿下是我夫君！你若敢伤吾等一分一毫，殿下定将你碎尸万段，绝不轻饶！”
　　王壮听罢的确有所犹豫，迟疑了片刻，然而他此时却精虫上脑，全然不管不顾道：
　　“小娘子且不懂其中利弊，就算你当真是口中的荼家女，我乃王府少爷，我表姐可是大皇妃，我是大皇子的亲家，大皇子怎会因你一名妾室治了王家的罪，拂了王家的颜面。”
　　说罢便急不可耐动手开始扯开梓玉的衣裳，梓玉愤恨挣扎，强捂着他扯开的衣襟，但早已香肩裸露。
　　霓裳听完王壮之言，却也无助。
　　王家同卫家是寅州除皇室楼家以外，齐头并进的两大氏族，他们位居首位又针锋相对，民间早有歌谣：“寅楼守龙鳞，王卫夺凤羽。”讲的便是楼家靠王卫又防王卫，而凤位大多在王卫氏族中来回变动。王家威严不言而喻，岂是她一荼家女可震动的，若关系到种种利弊，只怕也无人会为了她而得罪王家。
　　那头梓玉只可勉强以撕裂的衣布遮身，她眼泪止不住得流，身后侍从不再捂她的嘴，而她却早已声音嘶哑，依旧咒骂道：
　　“你不得好死，死后也一定不得超度！”
　　霓裳眼看着王壮要强上时，大惊失色，凄伶大唤道：
　　“不要碰她！她可是公主啊，六公主！你要来便冲我来吧！”
　　王壮疑迟片刻，他的确因其身份而畏惧了下，却又不可确定这小娘子所言虚实，便放下梓玉，转头朝霓裳走去，梓玉哭得不能自己，朦胧唤道：
　　“嫂嫂......霓裳嫂......”
　　她听见王壮撕裂霓裳衣服，布匹断裂的声音，哭喊道：
　　“你这龌蹉东西，且不怕留下证据，我迟早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王壮手上不停，冷笑道：
　　“你莫忘了百姓都瞧见我等争执，且看着我早已出了乐安。证据怕全都是虚幻，仅凭你们二女之言，我便可说此为你们因午前之事诬陷诽谤，这可是有众多百姓为证。”
　　霓裳听闻，心都凉了半截。好深沉的心思，不觉先利用寻常百姓成为可靠的人证，再偷偷绕回欺凌她们。此回怕是叫天天不灵了。她泪眼滂沱，绝望之下声音倒稳了，梓玉只听得她道：
　　“待我成了肮脏之身后，便无颜再服侍殿下了，到时我便会自寻了断。梓玉，你要规劝殿下，莫为了我一个小家女，与王家闹的不欢。”
　　梓玉大哭：
　　“霓裳嫂！霓裳嫂坚持住！”
　　她想尽一切法子不能让王壮计谋得逞，她须得留下证据！
　　猛地像是有了力气，梓玉挣脱开身后之人束缚，扑向王壮，她在闺阁中精心修好的指甲此时深深扎进王壮体肤，她紧紧咬住王壮锁骨不松口，任凭身上拳脚相加。几个大汉均过来欲将她强行分开，恍惚间口鼻里血腥味甚重，她似乎咬下一块肉来，她看见王壮猛然后退几步，背靠着墙，捂着的伤口鲜血直流，听得他痛呼不已，心中倒是爽快。
　　夜幕即将降临，此时的天边晚霞似血。
　　一片混沌中，梓玉眼眸微抬，胡同口处，昏暗渐掩，而那人白衣胜雪，衣冠楚楚，刹那间像是天神帝君下到凡间。他眉目紧锁，手中紧握腰间长剑，猛地抽出，干净利落，剑刃反出的光亮晃了她的眼，她下意识的闭上双目，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晒在脸上，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息。再看到眼前场景时，奴仆尸体横陈，而那人剑指王壮，轻吐道：
　　“滚。”
　　王壮抖得似筛糠子，衣服也没穿好就屁滚尿流地跑了。梓玉半裸跌坐在地上，仰头看他：
　　“燕离曦。”
　　他朝她走来，可她心中紧绷的弦一松，便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