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残》一川口

2、第二章

　　府中几日倒也是平平无奇，楼潇然本还想带她出去逛逛，可她却拒绝了。大哥为了她是可以无视阿嫂的态度，可她却不能看着阿嫂和大哥为她情分生疏了。
　　她懒散的披着兔毛披肩，歪坐在贵妃椅上，倒是把霓裳这个妙人儿给盼来了。
　　霓裳姓荼，是乐安城富甲商人之女，如今十九，是楼潇然的妾侍之一，前几日回了娘家一趟，今个儿才归府。论楼潇然的所有妻妾中，就数霓裳和梓玉最合得来。
　　她扭着腰进了墨苑，把手中包裹往芍药怀里一扔，斜眼瞧见梓玉的样子，自顾自地往旁边一坐：
　　“瞧你这懒劲，我给你把礼物带来了，不过是一些零嘴布匹，我挑选了些上乘的。”
　　梓玉笑笑，唤月季过来把茶给斟上。霓裳抿了口，嘟嚷道：
　　“你待会试试我给你带的毛尖，先用滚烫的开水泡一半，再加上温凉的梅花露，味道绝对好。说起来近日荼家可谓是忙过了头，边邻小国要的货多了，咱家便把价格抬高了卖，也罢，忙起来换得白花花的银两，值得，值得。”
　　梓玉直起身子来应道：
　　“你也是个名门闺秀，到头来满身子铜臭味。多把心思放在大哥身上，也该要个孩子了。”
　　霓裳摇摇头：
　　“不急不急，倒是梓玉你，比我小不了多少，如今可有相中了的？”
　　梓玉闻言端起茶盏嗅了嗅，微皱眉道：
　　“你也知道楼家婚姻大事不可自己私定，不过我倒真要和你打听个人。说出来不怕耻笑，你可知当朝右相燕离曦？”
　　当初在回廊边，一听闻这个名字，她便知晓眼前之人是大名鼎鼎的右丞相。但锁在深闺，即便知道世人口中相传赞扬，也不知道具体细节又是如何。而他口中自称为尊长，梓玉每当想到这个就发笑，自己六公主的身份比他这右相高了多少，估摸着也只有从年纪上解释尊长这一称呼了。他大底以为自己是哪家贵族的女眷，却从未想到碰上了个皇族公主。
　　“右相燕离曦？”霓裳似笑非笑：“你相中了他？他可是寅州一大功臣，心思深沉不可测，上书献计便是准，你别看楼家把这寅州治理得紧紧有序，其中都有他的功劳计策。”
　　梓玉淡笑：
　　“倒是可靠之人。”
　　霓裳瞄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生得也是极美，这是传言。我是女子，从未上朝，这你就得问殿下了。不过据说朝中刑部朱侍郎有心把小女嫁与他，为妾亦可，然被其婉言谢绝。这得拂了多大的面子呀，气得朱侍郎扬言势不两立。之后倒也有不死心的大户人家试图说亲，都无疾而终罢。”
　　眼珠子轱辘转动，霓裳又云：
　　“可梓玉你不同，你是公主，公主嫁与右相可不正好，若你真相中了他，改天求圣上赐婚，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管他官职多高，抗旨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梓玉摇头拒绝了：
　　“也并非相中，左右不过是见过一面有眼缘罢了，再说了，赐婚有何作用，他不心仪于我，两看生厌，倒不如各寻各的逍遥。”
　　这话霓裳倒是十分赞同：
　　“幸得我是真心爱慕殿下，殿下也以真心待我，否则这赐婚意义何在。谁人活着不是图个快活自在。”
　　两人说罢，霓裳拍拍衣袖起身，将披肩围好，遂又把梓玉拉起道：
　　“莫理那劳什子的相未相中，天气虽冷，总也不可一直待在屋内，月季，过来给公主穿戴好，我们去梅林走走，我看这梅可酿上好的梅花酿。”
　　荼霓裳在府内待的时间相对其他妻妾而言要少许多，而这并非是因为她最晚过门，相反，算下来，梓玉也该唤她一声三嫂。霓裳回门次数算是比较频繁的，这与她家中生意相关，时不时得回去帮忙，为此，她也明面上请示过楼潇然，楼潇然自然是允了，而大皇妃曾表示过不满，照她的话说，便是女子嫁君随君，哪有常回门的妾室，再着，需得家中大小姐帮忙的生意，不做也罢。霓裳听了不敢多言语，也只有苦笑的份。
　　然对梓玉而言，霓裳不比那大门不出的贵族女眷，她倒是懂得许多事情，性子也不矫情，自然便喜与她相处。她看着霓裳把梅花瓣装进罐子里压实密封起来，又命侍从将其埋在深土中。倒也忍不住遐想起来年盛夏将其挖出，泛舟细品的滋味。
　　节庆之日即将过去，而大皇子府上的人却是愈发地忙碌，缘由倒是很简单，楼潇然的二十八岁生辰快到了。大皇妃一心想办个家宴好好犒劳大皇子，便一手操办起来，整日忙碌进出。梓玉担忧自己杵在那打扰到奴仆干活从而影响阿嫂定好的计划进程，大多时间便都待在墨苑。
　　芍药给她做了个鸡毛毽子踢着打发时间，然这毽子踢久了也实在没意思，梓玉随手将它一扔，愈发得焦躁。月季端着早膳进门，鸡毛毽子正好掉到脚下，她把膳食一一在桌上摆好，又弯腰拾起鸡毛毽子道：
　　“公主若真无事可做，不如同二夫人出街给大殿下备礼，奴婢刚从膳房听闻几个伙夫议论城中那金碧阁的配饰华而不凡，只是价格高昂，奴婢寻思着倒是十分适合公主赠与殿下作贺礼。”
　　梓玉听闻倒是醍醐灌顶，忙直起腰来唤芍药去将霓裳请来。
　　片刻之后，荼霓裳匆匆赶来，梓玉迎上去扶她坐下，把自己的打算说与她。霓裳想来倒也可行，只是大皇妃近来下了禁足命令，梓玉不可擅自出府上街，若她想要偷偷溜走，小厮婢子瞧见了都得通报给大皇妃。
　　霓裳寻思来去，这几日府中人手紧缺，倒也没人会注意她带六公主偷溜出门，想着，便吩咐下去，让丫鬟多备了件婢子服饰给梓玉换了。
　　梓玉换了衣服，便随着霓裳出门了，婢女却是一个都没带，都留在府中望风去，万一何人察觉，也好有个照应。
　　金碧阁乃乐安城最大的一家金银珠宝铺头，它位居城南，离大皇子府上还是有一定距离。梓玉与霓裳赶在午膳饭时到达，街上百姓虽多，阁中却较为冷清，梓玉一眼相中一块方形玉佩挂牌，牌面雕着威风凛凛的白虎，而下方刻着草书的“长驱直入九万里，枪林弹雨夺金魁。”倒映衬了大哥壮志凌云的忠肝义胆，好不气魄！她又精挑细选出来几枚翡翠镶金的坠珠，金丝，以及各色的绳线流苏，付了银两便满意地与霓裳携手走出金碧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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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长驱直入九万里，枪林弹雨夺金魁。--取自七律诗《战神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