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少年时》刘细长

2、第 2 章

　　早晨六点半到晚上九点半，军训作息安排很紧凑。
　　起床，洗漱，列队，早饭，训练，午饭，午休，训练，晚饭，列队，拉歌，洗漱，晚安。
　　一天下来，累得不想说一句话，人家怎么安排怎么来，按部就班。
　　左小楼很佩服那些人，十分钟训练休息空档，不好好盘腿坐着，愣是围着教官闲话。
　　真的不累么？脚不疼？精力充沛？活力四射？
　　“呃，说话……不用脚啊。”严煦极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人和人就是很不一样，脑子不一样，思维不一样，能力也不一样。有的人天生就喜欢交际，也善于交际；而有的人呢，恨不得全世界就自己，可以不用说话。
　　严煦是前一种，左小楼是后一种。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善于交际的人仿佛都有两个优势——人美，声音甜。
　　虽然穿了迷彩装的严煦只突出一个光洁闪亮的大脑门，但不能否认，她的声音的确甜。
　　“小楼小楼，别看了，聊天啊！”严煦找不到和她聊天的人，就会拉扯左小楼，“等正式上课这些诗文都要背的，何必浪费现在的时间。”
　　很新鲜，这种理念是左小楼第一次听说，所以多少有点颠覆认知。
　　不过严煦一开口，她便将书页合上。声音好听，也是一种吸引。
　　“聊什么？”她瞅了瞅严煦的脑门，一下午而已，就降了一个色度，却依旧光亮。虽然左小楼从中照不到自己的脸色，但已不难想象。
　　严煦将腿伸前去，舒展着叹了口气：“你觉得咱们班哪个男生最帅？”
　　“……什么？”
　　严煦没有理会左小楼的惊讶，自顾说：“这届九中是有几个帅哥的，可惜没分到咱们班。”
　　“不了解，我不是市里的。”
　　“哦哦。”严煦眼睛张大，有点打探地看着左小楼，“县里都是提前选拔的吧？不用中考，真好。”
　　“唔。”左小楼轻应了声。
　　也是运气好，一中建了新校区，第一年扩招，名额下放到县区。
　　市区十三县，按学校分配，每个学校十个名额。
　　前五，不需要中考成绩，不需要择校费，轻松上实验班。实验班一向被抬得高，进了实验班，一条腿就在本一了，探一探，就是“985”、“211”。
　　六到十呢，预留名额。中考上线，正常程序进实验班；没上线，预留名额就有了用途——你有一个可以来一中上学的机会，一万八，普班。
　　那时候一万八在左小楼的认知里，是笔庞大的数字，心想：有病，谁会掏那么多钱上普班。但当她知道耿忆就是这样，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时一中招生办去各个学校招人招得挺突然，把各个学校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县区每年拼的名头就是几个孩子去了市一中，几个孩子去了石家庄二中，现在一中“屈尊降贵”来招人，那自然是有求必应。
　　一上午的时间，学校将初三上半年四次考试成绩加权排名，前十便定下来。然后通知学生家长去签合同，交保证金，挺郑重。
　　学校叮嘱家长，可不敢告诉学生，免得后半年懈怠。家长答应挺好，但这事下午就在班里传开了。
　　左小楼一向不往人堆里凑，下了课照着图纸在座位上拆九连环。
　　这是耿忆扔给她的：“玩不转，你玩不玩？”
　　左小楼拿着这个环环绕绕的东西晃了晃：“怎么玩？”
　　耿忆把图纸摸给她：“把这些环环解下来，你照着这上面说的。”
　　见左小楼歪着头看得认真，笑起来：“益智游戏，给聪明人玩的，你行不行？”
　　左小楼的目光从图纸上转到耿忆脸上，对他的嘲弄带着警告：“等着。”
　　大话夸下了，解决起来也不是太容易。左小楼捣弄着一环一绕的金属圈，下一下三上一下一二……啊，这是织毛衣吧。左小楼的唇抿得紧紧的，越难搞的东西越能让她专注。
　　“嗒嗒嗒”，有人食指在她桌上点了几下。
　　左小楼心思全在九连环上，抬头的时候还在琢磨口诀，一副思考的模样。
　　“呵，你现在挺心宽，毫无压力了吧，玩这种东西！”说话的是方嘉。
　　她和左小楼幼儿园同园，小学同班，初中同校，但初三分班又到了一班，也算有缘。不过两人关系却着实辜负缘分，大概利益冲突太明显了，两人总在第一第二的位置角逐，谁也不放过谁一样。一山不容二虎，还都是母老虎。
　　“什么？”左小楼并不太搭理方嘉，人家玩得好好的，她打扰的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方嘉有点不满意，“被一中录取了，就不想学习了，是不是？”
　　“被一中录取？什么鬼！”
　　“你不会真不知道吧？”方嘉盯着左小楼的眼睛，打探真假。
　　“你知道就说。”左小楼最烦她说一半噎一半，来找她不就是想让她知道么，给谁卖药呢。
　　方嘉被顶得面色不好看，却还是把上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真的？”方嘉的话，左小楼总要掂量掂量，这个人吧，脑子里的弯弯绕太多，有一说一，她偏不，先要说个五六七。“那你说说，十个人都有谁。”
　　被质疑了，方嘉自然生气，一口气将十个人的名字背下来。
　　一个人学习好，记忆力肯定好，这点上方嘉从未让人失望。
　　而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是耿忆，左小楼不耐的脸上突然有了色彩，她激动得站起来：“真的？”这次是无比的期待。
　　“不信去问你家长啊！”这次换方嘉不耐。
　　左小楼当然不在意她说什么或者什么态度，随手抄了桌上的九连环，就往隔壁跑。
　　8班，10班，是他们这届初三临时抽调出来的两个好班，两个班紧挨着。
　　虽然两班的班主任每天喊着口号打着气，一副要将对方班置于死地的必胜架势，但两班的同学相处甚好，时不时到隔壁串个门。
　　耿忆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门，左小楼便从后门进去，出其不意在他背上戳一下：“出来。”
　　耿忆并不急着听话，而是故意龇牙咧嘴的，要死要活的样子像戳了他的死穴，做给左小楼看。难免被同桌打趣：“快出去得了，一会儿该上佛山无影脚了！”
　　“滚滚滚！”耿忆笑骂着，旋了个身跟着左小楼出去。
　　“今天一中来招生的事，你知不知道？”
　　耿忆站得吊儿郎当，听她问这个，就更吊儿郎当了：“是有这么回事吧。”
　　原来知道！左小楼下狠手在他大臂上拧了一把：“你怎么搞的，第十！”
　　“疼疼疼！”这下真的龇牙咧嘴了，耿忆嘴上告饶，却没躲。等左小楼松了手，他边揉边道，“嗨，那谁知道他们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呢，小爷还想着下学期认真一下，他们不给小爷机会。”
　　“就会说！”左小楼瞪他。
　　相比于左小楼忧心忡忡，耿忆可高兴了：“哎呀，别担心，反正肯定能去。”
　　这点上，左小楼倒是不担心，耿忆的聪明，她知道的。就是明明一次能解决的问题，他总是爱留个悬念。他自己倒满不在乎，左小楼却要瞎操心。
　　“嗨呀，解了三个。”你看，耿忆的关注点很快就挪到左小楼手上。
　　见左小楼瞪他的眼神越发愤愤的，他笑着揉她的头：“不笨，不笨！”
　　他是有多贱呢？左小楼不想不问，捏住他的手腕，反手就是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