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弗届

4、第 4 章

　　Chapter 4
　　尉耈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男人会来找他。

　　果不其然，大概没到两分钟，他和那个男人在这个电梯口又碰了面。

　　男人的眼睛是天生带笑的桃花眼，深情缱绻。尉耈在此之前，对这样的形容可以说是嗤之以鼻，但在现在直直撞上这样的眼神时，他才知道此言非虚。

　　尉耈静默地立于一旁，当眼神瞥到电梯持续下降的字样时，便大概猜测出，男人估计是挑了电梯能停驻的最近一层，然后从逃生通道上来的。

　　尉耈他天生情感稀少，小时候家里长辈也一度怀疑过他是不是患有情感缺失人格障碍。但好在，他只是共情能力弱，而不是不能共情。

　　此时他却有些怪异地受不住男人持续而炽烈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男人也像是察觉出他的意图，不知何缘由地率先开口作自我介绍：“我出生于淮水之边，所以我父亲给我取名淮生。”

　　“好久不见……”这几个字像是男人在嘴里反复咀嚼过般，细碎、压抑，加之胸腔一同地振动，没让除了自己之外地任何人听见。

　　尉耈的眼眶突然就有些湿润。

　　他就像是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所以在乍一听到的时候，才会像久别重逢般如此动容。

　　“尉氏尉耈。”他介绍自己。

　　孟淮生凭借着近十公分的身高差，垂着眼帘，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就这么看着青年，慢慢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我的长生……

　　尉耈和孟淮生两相对视，自我介绍结束后便相顾无言。

　　一个是沉默惯了，从不会主动打开话匣子；而另一个是处于极端的兴奋当中，还仍独自一个人傻乐着。

　　还是一旁的员工看着觉得不对劲，上前插话：“老板，您是来视察工作的吗？”

　　说完，不等孟淮生的回答，员工就想赏自己的脸几下：说什么不好，偏说这个，这嘴怎么这么不听使唤。

　　“不是。”

　　“那老板是要从哪里……”他突然卡壳，反应了过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孟淮生侧身盯着身边的青年，不动声色地靠近，状似随意地问到。

　　尉耈默了默，想直接出声拒绝。但将吐未吐的字样在喉间翻滚了一回，复又吞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折中说道：“多谢孟先生的好意，但我是要回家。”

　　“在哪？”

　　“我……”尉耈猛地抬眼，想直接将拒绝的话说出，但看到男人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息了声，最后干巴巴地说，“东都华庭。”

　　青年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能感受到对方想和他共处一室的强烈心情，才会把拒绝改成答应。

　　他有些惊异于自己的的反应，差点忍不住当场就开始掐指计算。

　　当然他这一低头，就错过孟淮生那满足又带着觊觎的眼神：只要机会合适，他就会叼着对方的后颈，一下又一下地烙下属于他的气味。

　　而旁观这一切的小员工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堵墙——既插不进前面的氛围，又遮挡了后方火热的八卦眼神，甚至可以成为风吹雨打、无坚不摧的代名词。

　　“走吧。”孟淮生理所应当地握住尉耈的手腕，带着表情困惑的青年走进了电梯。甚至面上不动声色，手指暗戳戳地来来回回摩挲着青年的腕部。

　　尉耈感受到了来自手腕的搔动，眼神狐疑，先是往下望去，再像是三观崩坏般抬头看向孟淮生。

　　“孟先生，请你自重。”薄红飞上了他的耳根，而他那一贯镇定自若的表情突然就裂开了一条缝。

　　“抱歉，情难自禁。”孟淮生嘴上说着道歉的话，手却还是牢牢握住对方的，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

　　就好像是巨龙找到了自己最喜爱的金灿灿、亮闪闪，贪婪地想把珍宝搬回窝里，仅仅让自己一人独占、欣赏——

　　他的眼神里全是贪欲。

　　等尉耈坐上孟淮生那辆张扬的车时，还没从自己考虑对方的心情的震惊中回过神。

　　加之刚才孟淮生还给他系了安全带。

　　他现在都还能一步步还原男人的举动。孟淮生俯身时结实的胸膛似有似无地碰着了他的鼻尖，让他被迫地往后靠，紧紧地贴着皮质座椅。

　　他昂起头，纤弱的脖颈脆弱易碎——远观过去，就像是他被迫接受着孟淮生地垂怜。

　　他可以嗅到孟淮生身上好闻的海狸香，富有侵略性，充斥在这个逼仄狭小的空间。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回忆起来才发觉：他的性格完全不会作出之前那般地举动……

　　孟淮生见状，喉结上下滚了滚，笑声像是从胸腔发出来般，闷闷的，带着无法形容的磁性——他显然很高兴，以至于他的眼神都是少见的少年般温软无害。

　　尉耈不得不打开窗户，靠着流动的空气来进行物理降温。

　　靠着冷风地吹拂，他梳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问道：“孟先生，我们……”

　　“孟淮生。”他打断道。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对吗？”青年不欲多纠结在称呼这个问题上，直接跳过了这一茬，试图继续自己的问话。

　　“孟淮生。”男人也不回答，只是执拗地一再重复。

　　“孟淮生，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对吗？”

　　男人如今得偿所愿，便也乐意回答对方的问题：“是，也不是。”

　　尉耈又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孟淮生的车技很好，又得益于车的性能，一路上尉耈没有感受到丝毫颠簸。等孟淮生驱车进了小区，他这才知道，对方竟然也住在这地儿。

　　说来，这东都华庭也是京市有名的富人区，即住在这的人都非富即贵。加之些别的因素，华庭的房价即使高到离谱，也有人争抢着购买。

　　尉耈眼见孟淮生没有一点儿停车的意思，忍不住开口：“我就在那下车吧，多谢孟先生捎带我回来。”

　　“孟淮生。”他有些不耐地再次重复。他的眼神透露着戾气，对尉耈一再疏离的称呼感到不快。

　　他扯了扯领子，见对方没有要改口的意思，觉得更烦躁了。沉沉地吐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尉耈，叫我孟淮生。”

　　又是长久的沉默。

　　……

　　孟淮生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很委屈，好容易才再次遇见尉耈，对方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喊。

　　可他转头又是给尉耈开脱，又是努力说服自己般：青年确实不认识自己，这个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

　　如此，打碎牙齿和血吞。

　　他泄愤般加了车速。硬是把十分钟的路程压缩到了三分钟，更是直接把青年带回了自己家。

　　熄了火，他也不开车门，就懒散地靠着车椅，不说话，等待尉耈的回应；但又怕对方生气，余光不停地瞥向青年。

　　“孟淮生。”尉耈无奈道。

　　他觉得对方就像捧着根天线，端到了他的面前：让他再也无法无视对方发出地信号……

　　最后，在孟淮生热烈地邀请下，尉耈不得不跟着他来到了他家，美名其曰：与邻居友好相处。

　　尉耈看着茶杯里蒸腾出的热气，镇定自若。

　　面对这一系列强买强卖的无赖行径，他仿佛得了真经，应对如流。

　　“天色不早了，不如留下一起吃个便饭？”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应下——

　　即便拒绝，对方也有无数个理由驳回他的话，他说再多，对方就只是含笑地看着他，如同看家里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般。

　　他当然可以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行离开。但是，他不想这么做——

　　他对对方有着天然的亲近与亏欠感。

　　孟淮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自觉这是场双方都是秉着自愿的原则、不带任何强迫色彩的、令人身心愉悦的对话。

　　于是，他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走向了厨房。

　　尉耈这才开始打量这个房子。

　　他所在的一楼是典型的中式风格：厚重、端庄。在通往二楼的楼梯间有一排书架，是上好的梨花木，色彩鲜艳且纹理清晰美观。上面每层都零散地放了几本书，大多为世界名著。

　　尉耈走上前，挑了本感兴趣的，挑了本自认为最枯燥的书，回了客厅拜读。

　　当然，拜读也不是真拜读，尉耈做这一切也只是为了更好的睡眠罢了。

　　孟淮生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副场景。他心里无法抑制地涌上了名为幸福的情绪。

　　他拿出手机，将这个画面就此定格。

　　这是他曾经无数次的奢求——只要梦里能再相遇就好。

　　如今，梦里的人也不再是梦里的人，当尉耈是活生生的、可以触摸的人时，他又发觉，他不能满足于陌生人这个身份。

　　他想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尉耈；是那个只消一眼，便能填补他心中的沟壑的尉耈。

　　“吃饭了。”

　　尉耈被孟淮生摇醒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黯淡，脱离灯光的夜色便如墨般浓稠——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尉耈看着孟淮生那在灯光明暗中显得格外温暖立体的五官，着了魔般缓缓伸出手，但不巧的是被另一只肤色深些的手半路劫持——

　　孟淮生他觉得，他接收到了一个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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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肝ddl好累啊，天呐噜，无缝衔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