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88、金榜

　　大考的时候，是整个学校最安静的时候。
　　习知新站在楼道里，窗外的枝桠把湛蓝的天空划得七零八碎，他远远看到学校草坪尽头的护栏。
　　第一步踩在水泥台上，把书包扔出去，然后抓住护栏最上头的箭状栏杆，双手一撑，是不是就可以逃出去？
　　正想着，一个人影就弓着腰钻到了栏杆旁，一如他所预想的每一个动作，那人更快地爬上了护栏举起了书包就要扔出去……

　　下一秒，就被穿着保安制服的门卫大叔一把拽了下了按在地上……

　　习知新看得一惊，不禁退了半步，碰到一个坚硬的臂膀。

　　“看到没，想逃学就是这个下场。”年级主任淡淡道。
　　“我……我没想。”他下意识反驳。
　　年级主任不以为然地瞅他一眼，那眼神赤裸裸说着“小样儿你跟谁这装呢？”
　　“真的，我就看看风景。”习知新苦笑。
　　“走了，带你看看更好看的风景。”年级主任背着手下楼。
　　“哦。”习知新乖乖跟上。
　　年级主任走到学校门口的宣传栏前，指了指，“看吧。”
　　习知新：？？？
　　“你不觉得，这张宣传报已经掉色了吗？”年级主任真诚问道。
　　“还行吧……好像有点。”习知新尴尬点点头。
　　“嗯，是该换新的了。”年级主任微笑着点点头，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卷起的宣传报，“来，你去把旧的撕下来，换上新的，反正你保送了不考试，闲着也是闲着。”
　　习知新：……
　　行叭。
　　他上前一步，拉起已经卷边的宣传报，完整地撕下来，日晒雨淋，原本鲜艳的颜色都褪得斑驳。
　　年级主任展开卷起的新宣传报，晃眼的鲜红底色，印着金灿灿的大字“热烈庆祝我校习知新同学荣获淳宜大学少年班保送资格！”
　　他的名字做了火焰形的字体效果，又比其他字符更大一号，更粗一倍……
　　真的，要这么热烈吗？
　　“老师，这个会不会太过啊？”习知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原本的计划是在校门口拉一条十米的横幅，加信息屏滚动播放你的照片，还是其他老师考虑到你的形象可能会影响到一些女同学的正常学习，我才作罢的。”
　　习知新：“老师，谢谢您，真的谢谢。”

　　习知新干完活去食堂一楼的茶吧买了两杯奶茶，回来正碰上交卷铃响，他加快赶回教室。
　　一头薄汗撞进教室，温尔雅正在搬桌子。
　　“哇，你又提前交卷了吗？居然有时间去买奶茶。”
　　“嗯，香芋的。”
　　温尔雅乐滋滋接过，“我跟你说，我最后一道大题只差最后一问，其他都做出来了，你快告诉我，答案是不是……”
　　“快喝。”他戳下吸管。
　　“哦。”
　　“考完不准对答案，别人又不一定对，稳住心态。”
　　温尔雅笑，“你又不是别人。”
　　习知新微微挑眉，“别人也不是我，所以更不准对答案！”
　　温尔雅歪头看他，“我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哪有。”
　　“你对我太好了。”她戳了戳珍珠，嘟囔道。
　　“走了，请你吃好吃的。”习知新拍拍她。
　　“好呀，去哪？”
　　“后街，我们走学校侧门出去。”他背起书包，又拎过她的书包。

　　学校后街满是小吃，熙熙攘攘，热气腾腾。
　　“想吃什么？”
　　“凉皮！”
　　习知新蹙眉，“不吃点热的？”
　　温尔雅摇头，“还想吃玫瑰凉粉，放好多好多葡萄干那种。”
　　习知新看着小馋猫笑，“所以要先吃哪一个？”
　　温尔雅想了想，“这样吧，我们石头剪刀布，输了的去前面那家重庆小吃店排队买凉皮，赢了的就在面前这家店，点好凉粉坐等着，怎么样？”
　　习知新点头，“那你进去坐吧，等我回来。”
　　温尔雅举着拳头愣愣看他，“同桌你最近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你这么好？”
　　“因为我想做个好人行不行？”习知新笑着催她进店，自己转身去前面人满为患的重庆小吃排队。
　　他失神地想，再一天，等她考完我就坦白，再让我们快乐一天，我就甘心了。
　　排队良久，等他从老板手中接过两碗新鲜的凉皮，回到原地却不见人，习知新赶紧掏出电话打给她。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晚间呼呼的风声呼啸，她喃喃问：“知新，我看到你在金榜上了，我们是不是不能一起金榜题名了？”

　　等他跑回学校，宣传栏前，路灯昏黄，温尔雅依旧站在那里，周身浴光。
　　他慢慢停到她面前，挡住那张热烈的金榜，举起晃荡了一路的凉皮，“不吃了？怎么回学校了？”
　　“手机忘在抽屉里了……”温尔雅抬起头，眼眶发热，“如果我没回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
　　“不是说好了一起高考的吗？我会努力考上你要去的学校的……可是习知新，是不是不管我怎么追，都永远赶不上你啊？”

　　她哭得放肆，脸庞皱成一团，习知新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他抬起手想哄哄她，温尔雅往他胸口砸了一拳，转身奔向四寂霓虹的夜色。
　　地上的光晕偌大温暖，习知新静静地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掉在地上打包的凉皮，隔着塑料盒，依然很凉。

　　次日，习知新早早到了学校，等在温尔雅的考场外，看着一拨拨的人进考场，考试，闹哄哄地涌出来。
　　沈飞檐路过笑问：“习大神，怎么搁这当门神呢？”
　　他往教室里一瞥，“听说这个考场出了个缺考的，年级主任气得正逮人呢。”沈飞檐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不理人啊？”
　　习知新恹恹抬眸，“你怎么来了。”
　　“来收拾东西啊，我要去南川的冬令营，想不到吧，兄弟我英语竞赛都能混到名额。”
　　“你以前不是专攻数学吗？”
　　沈飞檐哼一声，“可理工科的浪漫太不热情了，就像你一样。”

　　期末的成绩单寄来了家里。
　　陈雅音第一次没敲门径直闯进了温尔雅房间，“这就是你一意孤行回宜中念书的结果？逃学弃考之后还打算干什么，我看你真是越来越叛逆了。”
　　温尔雅瞅一眼单子上的数字，期末数学那一栏赫然写着130，她苦涩地笑了一下，而移目四周，糟糕的平时成绩和平均分，不堪入目。
　　“妈，我不想学习了。”
　　“小小年纪，你不读书打算干嘛？”
　　“捡破烂吧，我手速挺快的，应该能抢过别人吧。”她把头埋进被子里。
　　陈雅音负手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明天钢琴老师过来，你准备一下。”

　　次日，温尔雅被安放在钢琴前，老师很年轻，热情洋溢地和她聊了聊天，让她弹首曲子看看水平。
　　温尔雅一碰上琴键，就不由自主弹起那首《糖果》，像不由身体控制一般，她想起独自与疾病抗争，用浮肿的手指日夜练琴，努力回到他身边，流着泪质问他为什么忘记自己。
　　他说，温故你这个骗子。
　　习知新，你也是个骗子！
　　“对不起，老师，我们换一首吧。”她抬手用袖子擦干眼泪。
　　“好，没事，我们再试试别的，你别着急，现在开始准备艺考完全来得及的，别哭，你以后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学习。”小老师苦心安慰道。
　　温尔雅低下头，“要多久？”
　　“三年……哦不，两年，你坚持每天训练，一定没问题的！”
　　两年，那如果两年之后，我追到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他又会去到哪里呢？
　　她听说他已经去了淳宜的冬令营，去和那些万中挑一的优秀的同伴们共同前行，而她，以期末理综弃考的成绩，回宜中大概会掉到最低的班次吧。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不是临市的奔途，而是未来的鸿沟。
　　她这些天也终于想明白，习知新没错啊，他只是奔向更好的未来而已，你怎么能把鸿鹄束缚在陆地上呢。
　　但是一只燕雀微弱的希望被踩碎了，也是含恨难咽的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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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好好写故事，想写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