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53、合照

　　老袁的婚礼筹备得有点匆忙，底下学生也爱凑热闹，温故和林留荷每天都在逛各种婚庆司仪店，带着余姨去挑婚纱。
　　余姨揪着袖口害羞，“哎呦，都一把年纪了，怎么穿得了这些哦！”
　　林留荷把人推进试衣间，“余姨你永远十八岁！”

　　温故念着刚看过的几间酒店的席面，心算选哪家性价比最高。

　　阮赋东和何励君定好婚车队过来集合。
　　何励君满头大汗，问她们：“酒店和礼服定了么？”
　　温故蹙眉，“我还得再走几家看看。”
　　何励君知道她倔强的性子，笑着叹口气。

　　阮赋东停好车进来汇报：“车队定了，都是我朋友的存货，挑了十二辆白色的，不过头车最理想的是另一辆复古款，非常适合袁老师，还要再谈一谈。”
　　林留荷给他们递水，“辛苦啦。”
　　阮赋东微微摇头，“不辛苦，这是喜事嘛，大家都挺乐意帮忙的。”

　　“阮先生，一会摄影师会拍几张定装照，来让我问问，您几位要不要一起拍几张留念？这边服装道具都是准备好的。”客户经理过来道。
　　阮赋东低头一笑，摸摸鼻头，“那先给这两位女士挑衣服吧。”

　　温故心一紧，狐疑道：“这该不会是什么额外收费项目吧？”
　　客户经理正要解释，阮赋东抢了前，“师姐放心吧，这间店是我母亲的朋友开的，大家都有交情。”
　　客户经理唯恐得罪了这位二股东，连连道是，“您放心吧，这些都是本店的一点意思。”
　　阮赋东想起什么，问：“姚师姐是不是也回来了，喊上她一起过来吧？”
　　温故：“昨天刚结束支教回来的，这会儿恐怕正在宿舍补觉呢。”
　　何励君：“老袁好像去拿定制西服了，我们一会要去接他，正好回学校把她捎上吧。”
　　“也行。”温故点点头。

　　“女士的妆容和服装比较繁琐，那先跟我去化妆间吧。”客户经理指了个方向。

　　温故瞅着镜子里逐渐明晰的眉眼，只觉得愈发陌生。
　　林留荷溜着梨涡探过来，“温师姐，我觉得你的五官好精致好好看啊！”
　　温故笑，“都快奔三的人了，胶原蛋白早就流失光了吧。”
　　“哪有！”林留荷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喏，师姐你本科毕业照可是上过学校官网首页的！简直是招生门面！”
　　温故垂眸瞧那张照片，站在校门口穿着学士服，笑得爽朗傻气，风过，垂到胸前的长发扬起，旁边人的帽穗扫到她的脸颊，她偷偷侧目看过去。
　　说来惭愧，这是相识十年后，她和习知新的第一张双人合照，也是唯一的一张。

　　“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老袁嘲笑道。
　　温故和林留荷同时抬头，看见化妆镜里倒映着的新郎，暗红色的丝绒西装，别着金属领扣，头发抓得一丝不苟，手下还拿了一根装点华贵的手杖。
　　“老袁，你是来拍婚纱的吧，不是《人间四月天》开机吧？”温故苦笑。
　　何励君笑，“给我八十岁我也没胆量穿成这样出门的。”
　　袁庭鹤冷哼一声，“你以为你八十岁还能直得起腰？”

　　“诶，姚师姐没来吗？”林留荷注意到。
　　何励君摇摇头，“大概睡太沉了，敲门不应，电话不接。”
　　众人谈话间，试衣间的帘子缓缓拉开，大家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那女子低垂着头，鬓边一缕发丝垂下，勾出婉媚的轮廓，一袭改良旗袍风的婚纱，低绾的发髻簪了一支步摇，笼罩着轻薄的长纱，像月色伴着柔情泄下，顺着暖金的灯光，她缓缓抬起头来，香槟色的蕾丝绣花泛着雍容光华，她微微歪了一下头，不习惯这么多人的目光。
　　“是不是，很奇怪呀？”
　　袁庭鹤一手插着兜，一手撑着那根缀满石头的手杖，笑盈盈看着她走过去，“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予兮目成[1]。”

　　拍照时，两位长辈坐在中间，相视而笑，举案齐眉。温故和何励君带着学弟学妹各站一边，泾渭分明。
　　摄影师皱了皱眉，小年轻男女搭配站吧，画面好看点。
　　温故忍着无奈，拖着裙子站到何励君身边，偌大的礼服裙摆散开，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银河。阮赋东细心地帮林留荷拂过落到眼前的头发，林留荷的脸蹭地一下红了，淡妆之下，像一层淡淡的胭脂。
　　合照完几张之后，留老袁和余姨两位主角拍合影。

　　温故退到化妆间摘首饰，阮赋东跟着出来，忽然灵光一现，抬手对着化妆镜拍了张照。角度碰得很巧，画面里只有他们两人，温故注意到他的镜头，抬眼看过来。
　　他毫不犹豫发给某个人，正要等好戏，林留荷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嘿，要不要合张影啊？”小姑娘情窦初开，害羞得不得了，四处找理由，“呃……就难得今天妆化很久啊，然后换衣服……”
　　“好啊。”他笑得坦坦荡荡。
　　更显得她做贼心虚。

　　林留荷舔舔下唇，“那就拿我手机拍一下就好了。”
　　她掏出手机调到前置，目光忍不住瞟他，手臂努力抬高适应他的身量。
　　“我来吧。”阮赋东笑着接过手机，“按这里吗？”
　　“嗯！”她点头，微微笑。
　　“那就，一、二、三！茄子！”
　　时光定格。
　　二十岁的青葱少年和少女，穿着白纱西服，擦着淡淡的胭脂，打着没牌子的领带，笑得灿烂又羞涩。

　　温子因收到那张照片，精致的丽人身着礼服，头发烫了卷，正在解一边的钻石耳环，微微侧头，抬眼看到镜子里拍照人的镜头，勾唇一笑。
　　脱掉了那一层自卑和学生气，略施粉黛，她出落得如此妩媚。
　　他回消息，“之前不是说要借车么，给你了。”

　　回程，深夜，温故和老袁同桌蹭面。
　　温故跑了一天，吃得很香。
　　老袁默默看着她劈开脚大口饕餮，“我又不跟你抢。”
　　“我饿啊！”温故嚎。

　　老袁撇开眼，吹了吹面汤热气，淡淡说，“婚宴那天是周六，医院不上班吧？”
　　“我哪知道。”温故自顾吃面。
　　老袁给她夹一颗盐焗花生，“明儿……跑一趟吧。”
　　温故不搭茬。
　　“给陶然那个呆子送封请柬。”
　　“你自己去。”
　　“哪有老师亲自给学生送请柬的！”
　　“也没有指使学生给前学生送的！”
　　“嘿！反了你了？”
　　温故吞一口汤，掏出手机，“行，陶然师兄是吧？我给他发短信行了吧。”
　　“那另一个咋办？”
　　温故：“……”
　　老袁摁下她的手，声音放轻，“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你去问问那个混小子，赏不赏面子吧！”

　　注：[1]：出自屈原《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