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52、赤心

　　凌晨两点，红楼实验室，灯火通明。
　　四个人穿着白大褂排排坐，四台笔记本电脑齐齐展开，冷光打着疲惫的脸。

　　“查到ID了吗？”温故问。
　　“还在跑程序。”何励君蹙眉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

　　“大号的帖子都封得差不多了，但是私下的讨论没办法封。”阮赋东叹口气，“话说得挺难听的。”
　　林留荷愤愤，“岂止是难听啊，从学术成果侮辱到道德品质，还说我们红楼的女孩……”她垂下眼，抿着嘴把酸涩感咽回去。
　　阮赋东轻轻捋她的背，“会解决的。”

　　何励君叹口气，“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污蔑这种事就是平白泼脏水，纵然擦得再干净，也免不了惹一身味儿，况且现在新闻都讲时效，大部分人就看一场热闹，拿着那些东拼西凑莫须有的东西，四处编排传播，反而不在乎之后的证据和真相。”
　　“清者自清，信的人会信，不信的人就自然不会信。”温故掷地有声，看看身边战友，“大家不要太悲观，谣言止于智者，蒙昧之人不在我方才是好事。”

　　“嗯。”何励君点点头，一抬眼，数据流停了，“查到了！”
　　“坐标是哪里？”众人凑过来。
　　“市图书馆……”何励君抿着唇，眉头一跳，“这个账号已经被封了！”
　　“有人先我们一步？”阮赋东蹙眉问。

　　“妈，谢谢你。”习知新从沙发上起身。
　　林枫合上电脑朝他骄傲地比个耶，“小问题。”
　　习知新转身去阳台打电话，从裤袋里摸了根烟，又折了塞回去。

　　“喂？”温故接起电话。
　　“是我。”他说道。
　　“我们猜到了。”温故和身边三人点头，“阿姨不愧是专业的，效率真高。”

　　“接下来，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习知新眯着眼看层岚天际，“学校、学生还有舆论，看红楼不爽的恐怕正大有人在。”
　　“你是不是已经查到那个ID的所属了？”温故沉声问，“是谁？”

　　温故径直冲到青楼实验室，身后跟着何励君、阮赋东和林留荷，气势汹汹。
　　她目标明确，一把抓起那个铲了平头的鼠目青年，揪着对方的领子摁在实验台上，“易子明，你活腻歪了吧？”
　　“你干嘛！放开我！”
　　“上次改我数据的就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她红着眼瞪着他，“要不是看在顾教授的面子上，你早就该退学了，吊销学位通报批评，下辈子都别想在学术圈混了！这次居然敢造老袁的谣，你真是嫌命太长，当我们红楼好欺负？”

　　“你们红楼自己有多肮脏不知道么！每年院里的女孩子都抢着要他当导师，不就是那个老光棍能给你们更多资源么！你们有什么交易你们自己清楚，他守着老楼不让拆，不就是怕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曝光么！”
　　砰！易子明被一拳摔到地上，玻璃试管量杯被撞碎了一地，何励君又补一拳，“院里有你们这样的人，真让人恶心！”他红着眼叱他，手上青筋毕露。
　　阮赋东赶紧拦开两人，“师兄，再打下去我们恐怕更……”
　　“你放开我。”何励君冲上前揪起易子明领子，“当年你第一次剽窃国外论文的时候，我就不该姑息，你总是怨天尤人，心思不在正道，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你，可袁教授的学术成果和论文质量，是你能污蔑的么！你真当业界的专家学者都是傻子么！我们能查到你学校也能，是你亲手毁了你自己！”
　　易子明眼睛怒红，布满血丝，“袁庭鹤是有那么几斤几两，但是他们呢！”他指着温故一众，“以前习知新在的时候红楼还有点儿成绩，习知新走了以后，他们除了躲在导师后头嚼剩饭还会干嘛？凭什么这样的人踩着我发论文，凭什么我的探索比不上他们一个成果延伸？”
　　他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小姑娘，哪里静下心来做得了什么研究，不过就是来搅浑水的，跟着大佬导师混学位而已，袁庭鹤自己德不配位，带一群没成绩的女学生，还和学校宿管不清不楚！我没说错他！”

　　温故一脚踹过去，“你找死！”
　　易子明撞到墙闷哼一声，睨着他们笑。
　　何励君正要抬拳，门外忽然传来严厉的喊声：“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袁庭鹤身后跟着一群领导教授走进来，四处看看这糟糕的实验室，袁庭鹤勾唇一笑，“干嘛呢，都是读书人，怎么搞得跟市井泼皮一样？”
　　温故低头擦一把眼睛，“师父……”

　　下午，校际会议。
　　院校领导们吵作一团，商量怎么处置，媒体宣传部抓秃了头发，说官博底下的评论都盖不住了，有人提议公开透明纠察处理，有人倡议息事宁人缩小社会影响。
　　袁庭鹤靠在椅背上刷手机，挑款式。

　　“袁老，您看您打算怎么办？”
　　“袁老，很多您的同行也都站出来为您辩护发声了，咱们要不要发个声明？”
　　“袁教授啊，学术问题都可以摆事实讲道理，但是道德诬陷是社会痛点，很多事情本只是您的私事，但如今流言纷纷，恐怕还是早做处理为好。”
　　“怎么处理啊？把女学生都转走吗？那不是更显得做贼心虚？”
　　“但是不作为肯定是不行的！”
　　……
　　会议室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蜂巢。
　　良久，校长双手交叉，沉吟：“袁老，您是学校老人，为淳宜鞠躬尽瘁几十年，学校感恩您，这件事，由学生起头，就是我们的教育不当，红楼学生们的证明材料我都看了，那个造谣的易同学，给予严厉处分，准备退学手续吧。剩下的，各个组织，该辟谣辟谣，该做事做事，不必心虚，不必为大势所屈，秉公执法即是。”
　　他叹口气，抬起疲惫的眼看着袁庭鹤，“防火防盗难防冷箭，治病救人不治良心。袁老辛苦了，趁此机会，这段时间也休息一下，本科生的课程全部取消，科研课题什么的也都延长再说，给您放一个长假吧？”

　　袁庭鹤划拉着手机，看了多家都不满意，忽然瞅到一个顺眼的，一回神，发现满座的人都在看他，等着他的意见回复。
　　“哈哈哈……行啊。”他笑着答。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夹着签字盖章的“处决书”就直奔商场了。
　　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袁庭鹤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换一身衣服，但低头瞅瞅自己从头到脚好像也还行，就对着宿舍楼下的玻璃门抓了抓头发，抬脚进宿管房。

　　女人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把柜子上的书和摆件都清空了，十几年攒下来的科幻杂志，装了三个大纸箱还塞不下，又沉又重。
　　“你……要出远门？”袁庭鹤心一沉。
　　余姨抬头看见他，眼神很快避开，浅浅弯了弯嘴角，“老家哥哥生孙子了……年轻人工作忙，我可以回去帮忙带孩子。”
　　“之前没听你说过。”袁庭鹤进来，自顾坐下，“有点突然啊。”
　　余姨低下头，“是啊，好多年不太联系了。”
　　“孩子的礼物准备了没？满月的时候，可以送个金锁玉坠什么的。”
　　“唉，乡下人不图这些……我到时候会准备的。”
　　“在城里买好带过去不是更方便么。”他看着她，“这么急着走么？”
　　余姨缠着手指，“出来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家了。”

　　“你……淳宜没给过你安稳感么？”老袁低下头，抓着纸袋的手微微颤抖，“能不走么？曼风？”他轻轻说。
　　女人眼眶一红，瞬间泪落了下来，“不走不行……再不走，他们该怎么说你啊。”
　　袁庭鹤吸口气，“我不在乎那些……”
　　“我在乎！”余姨捂着嘴哭，“我不要他们那样说你，你对这个学校，明明付出了那么多，你本来可以更好的，你本来可以飞更高的，可他们把你留下来了，如今，怎么可以那样说你呢！”她蹲下身埋着脸，发丝垂下来，“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呢！”

　　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一羹一面这么多年养出来的白眼狼，她平生遇见过最好的人，怎么可以被这样砭的一文不值？
　　“我留在这，他们就会继续说你的。”
　　“说我什么？说我乱搞男女关系，说我私生活混乱，说我们暧昧不清？还是说我仰慕学校宿管多年却不敢吭声？”他苦笑着说，“如果是前面的，我打死不认；可如果是最后一点，我无可辩驳。”
　　余姨抬起泪流满面的脸，袁庭鹤走过去，单膝跪在她面前，目光灼灼。
　　“曼风，我爱你很多年了……”
　　“从前不敢说，怕你嫌我小，如今说出来，又怕你嫌我老。”
　　“曼风，你愿意嫁给我吗？你愿意成为我的合法妻子吗？”

　　他拿出纸袋里的丝绒盒子，上世纪遗留的落拓少爷，花掉了半生的积蓄，买了一枚尚且看得过去的鸽子血红宝石戒指，屈膝下跪，奉上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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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作息乱掉了，连带着我的更新时间也乱掉了，今天在图书馆写到四点突然响起了闭馆铃声，才想起来今天是粽子节，祝大家都能被心爱之人奉上粽子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