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28、雨丝

　　第二十八章：雨丝

　　拎着购物袋下到商场一楼，习知新忽然发现手里空空的，“诶，我们奶茶是不是忘在店里没拿？”
　　温尔雅急得咬了一下舌头，“嘶......你试衣服的时候，我不小心打翻了。”

　　“哦，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你说话怎么了？”
　　温尔雅苦笑，“上火，好像上火了。”
　　“那你回去喝点菊花茶，我先去地下一层的超市买菜。”
　　“我家没有菊花，要不我也去超市买点好了。”

　　习知新笑着转头看她，“那直接买菊花茶饮料算了。”

　　周末下午的超市，人不算多，两人推了一辆购物车慢慢悠悠走。
　　习知新拿出手机看林枫给的购物清单。
　　“洋葱、生姜、大蒜、小葱、鸡蛋、油麦菜、紫甘蓝......”
　　“苹果、枇杷、红提、西瓜......”

　　温尔雅：“感觉好像蔬果连连看。”

　　习知新拍拍一个西瓜，听声音。
　　温尔雅看他：“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这么拍有什么用，但好像大家都知道？都会拍一拍？”
　　他笑：“其实有一点科学依据，据说西瓜成熟后，自然频率和阻尼会下降，过熟的时候，阻尼增加就会闷响。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外界和西瓜的密语，拍一拍就是问它：‘朋友，熟了没？’”
　　温尔雅：“然后它沉沉地说：‘还行，吃我吧！’哈哈哈哈......”

　　买完水果去买蔬菜，周围都是挎着篮子的主妇，两个人自顾自穿行其中。
　　“诶，你拿的那个葱不行，叶子颜色太深，快老了。”温尔雅换了一把青翠的递过去，“换这个吧。”
　　习知新：“没想到你还会挑菜。”
　　“怎么，小看我？”

　　旁边买大葱的阿姨笑，“小姑娘说得没错，葱每次用量少，得买新鲜点的，不然过一晚上都蔫了，现在懂这些的年轻人不多了。”
　　“噢，这样。”习知新笑，看温尔雅骄傲地冲他挑眉。

　　买完东西，温尔雅走向门口，“收银在那边。”
　　习知新推着车找饮品区，“你忘了来干嘛的？菊花茶不要了？”
　　温尔雅心虚地笑笑，“啊，对哦。”编谎话得编圆才行。

　　从商场出来，天色渐沉。
　　习知新拎了一大袋蔬果，“那就周一彩排见啦！”
　　温尔雅抱着菊花茶，“嗯，挥挥~”
　　习知新低头笑，沉甸甸的西瓜在手掌勒出一道痕。

　　·
　　一班，自习课，习知新正转着笔想一道物理力学。
　　突然有人敲门，值日班干从讲台下来。

　　“你好，找一下，习知新。”
　　班干朝班里喊一句，“习大神，有妹子找。”
　　满教室乌泱泱的理科男都抬头，如果目光可以杀毒的话，习知新感觉自己经过了几万道紫外线扫描。

　　他低着头出教室，结果却是个不认识的短发女生。
　　“呃......你是？”
　　短发女生抬眼看他，瞳孔漆黑，眼白分明，非常纯粹的一双眼睛。
　　“尔雅让我来叫你去排练，她先被老师喊去对主持稿了。”
　　习知新点头，“哦，好的，我拿一下衣服就去。”

　　短发女生转身走，习知新也回教室，刚动了一步，女生忽然转过身，齐耳的头发被风刮过脸颊，黑发如墨，目如点漆，像凌厉的简笔画，看着他，“欸，我叫龚明灿。”

　　彩排在学校大礼堂，幕布升了又降，灯光晃来晃去，不断地上台定点鞠躬。

　　温尔雅靠在后台叹气，“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至少有八年都浪费在定点计时彩排这些事上了。”
　　习知新笑，“至于么？”

　　温尔雅努努嘴看他，珍珠白的衬衫罩着少年清瘦嶙峋的肩胛锁骨，脖颈一侧微微透出一点青色血脉，勾到流畅下颌线，真是唇红齿白，斯人如画。
　　“还好有你......”她低声偷笑。

　　“你说什么？”习知新摘下耳机。
　　“没什么，”她盯他的眼睛，“还好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习知新笑，抬头环顾，“这里都快百来号人了，哪里就你一个？”
　　温尔雅抿嘴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和一旁长身玉立的他。

　　你不明白，我的世界太小了，就像老电视机的屏幕，只装得下一只怪兽和一个超人。

　　身后有人拉习知新的衣角，“习大神？”
　　习知新回头，“嗯？”
　　是一个同班的萨克斯手，参加了学校乐团的合奏。

　　“太无聊了，要不要玩游戏？”
　　“玩什么？”
　　“背圆周率？”
　　习知新嗤笑一声，“小时候奥数班的玩意儿，你还真有童心！”
　　“来嘛来嘛，站这过节目太无聊了，温同学要不要一起？”

　　温尔雅原本站在一旁默默偷听，突然被叫到，有些惊慌失措，“我？”
　　“对啊，一起玩吗？”
　　“我不太会诶......”
　　“就是背圆周率后面的小数，一次五个，看谁背得多。”

　　温尔雅苦笑，“呃......我就只记得3.1415926，没了。”
　　“那就算你起了个头，我们俩接。”
　　习知新：“53589。”
　　萨克斯手：“79323。”
　　习知新：“84626。”
　　......
　　温尔雅旁观了一场和尚念经，还是俩和尚对着念，她抬头感觉满天都是数字在飘。
　　“诶......行了行了，我认输。”萨克斯手摇头摆摆手，“你什么构造啊？小学背的玩意儿到现在还记得。”
　　习知新叹口气，“要不换诗词接龙？”
　　“别，您上次一个人单挑全班，最后自己接自己玩了半天，我一纯种理工男才不找虐呢！”

　　温尔雅歪头看身旁之人，“你记忆力这么强？”
　　萨克斯手：“简直过目不忘，要是去文科班肯定秒杀一片菲林，诶，大神，下学期文理分科了，考虑考虑？”
　　习知新笑着锤他一拳，“不行，地球还等着哥去拯救呢。”

　　广播里催促：“8号节目钢琴联奏上台，9号乐团合奏准备！”
　　习知新温尔雅对视一眼，退出准备队伍上台。

　　台阶上，习知新先行一步转身给她递胳膊，逆着光，整个人闪耀得令人目眩，温尔雅把手搭上去，感觉心上一空。
　　身随意动，脚下就差点滑倒，习知新揽她一把，“小心。”

　　温尔雅坐到琴凳上，胸腔怦怦跳，这可怎么弹啊？
　　她抬头望一眼对面，黑色三角钢琴对岸，少年浑身浴光，纤仙之姿，她喉咙哽咽一下。

　　还好是首烂熟于心的曲子，下手都是肌肉记忆，她微垂着头，满脑子想入非非，也能顺利弹完了，松一口气，看向对面。

　　习知新蹙眉，轻声问：“你紧张吗？刚才节奏太急了？简直不是“梦中的婚礼”是“逃婚去抢亲”！怎么弹这么快呀？”
　　温尔雅咬咬牙关，因为我心跳得太快了啊！

　　广播：“好的，刚才状态好像太赶喽，调整一下，来一首舒缓一点的练习曲吧，灯光准备，定点追一下！”

　　温尔雅揪眉，朝习知新使眼色，What？
　　习知新摇头笑笑，给她做口型，一边比手势：OK
　　温尔雅：？？？
　　习知新又指指地板。
　　温尔雅：？？？

　　习知新叹气。
　　温故急了，诶，别呀，不能给学渣一点反应时间吗？
　　OK？OK就是“可以，能够，没问题”，那就是“Can”？
　　地板？地？di？

　　“Candy！”

　　习知新“嘘！”
　　温尔雅：“......”

　　不过这一通不入流的推算，倒是让她彻底放松下来，两人相视一笑，黑白键如潺潺流水，绕过儿时老榕树，蒲草编的扇子一摇一摇，谁家娃娃躺在竹木摇椅上，被蚊子叮了包，迷瞪着醒来追蝶逗狗，一晃眼背上了书包，走进了小琴房，从咿咿呀呀识谱开始，得到琴台上的第一颗糖。

　　龚明灿蹲在后台幕布边搬道具，被欢快曲调吸引抬头，后边抱着萨克斯和手风琴准备上场的乐手，脑袋靠在一起指着台上说，漫天都要冒粉红泡泡了！

　　曲毕，满场掌声不绝，老师从二楼调控室探出头，对着麦喊：“你们怎么不挑这首曲子呀！”

　　温尔雅和习知新笑着耸耸肩，这得问学校广播站放的英语听力去。

　　彩排完，天色阴沉，温故到厕所把衣服换下来，出来碰见拉校服拉链的习知新，两人跟逃课回来被抓包似的。

　　习知新：“再去琴房把‘英语听力’练练吧？你刚才第一遍那状态可不行。”
　　温尔雅点头，“遵命！”

　　调整好心率，手下状态回升，连着弹了无数遍，温尔雅时而走神加速，都会被习知新拉回来，两人笑眼相对，无声默契。

　　天色越来越沉，乌云如聚，琴房内越来越暗，忽然一声惊雷，温尔雅一颤，错了一个音。
　　习知新也停下来。
　　她捂着耳朵，“抱歉。”
　　他摇头，“没事，休息一会。”

　　“当当——有人吗？”门被敲响。
　　两人起身，只见适才排练的老师抱着文件进来。

　　“这么刻苦练习呢，没打扰你们吧？”
　　“没......”

　　“是这样的，刚才彩排完学校老师开了个会议，由于整个汇演节目众多，耗时太长，决定要裁剪一批，缩短时长。”
　　两人相视一眼，昏暗中，眼神交错。

　　“是要裁剪我们吗？”习知新问。
　　“啊，不是。”老师转身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屋里一时亮堂起来，白晃晃的长条吊灯，照得物事死板，人也灰暗。
　　“是打算把你们和后面的乐团合奏融合到一起，组成一个节目，都是乐器类的嘛。”

　　温尔雅：“可是我们的曲目已经训练很久了，突然更换，乐团他们......”
　　老师笑，“这你们放心，我刚和乐团谈过了，他们都很喜欢你们今天弹奏的那首练习曲，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想一起演奏这首，可以说是退一步做你们的伴奏了。”

　　习知新闻言垂眸，温尔雅转头看他。
　　哪个小孩喜欢别人抢自己的糖呢。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高中的时间太宝贵了，控制娱乐活动的时长是必须的，你们才高一，以后还有很多享受人生的机会。”
　　温尔雅：“老师，我们还是不要......”
　　习知新抬头，“就这样吧。”

　　老师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片刻，走向温尔雅，拍拍她的肩，“每个节目从确定内容到排练上台，都是付出了时间努力的，你们是，别人也是，大家都是为了呈现一场最好的表演对不对？”
　　“不能换首曲子吗？”她执拗地问。

　　老师蹙眉，“这首练习曲，感觉你们都很喜欢啊，也很有感染力，分享给别人不好吗？况且，音乐是有记忆的，它能唤醒很多人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今天看你们弹，我都想起我初恋了呢！让更多人感受到这首曲子不好吗？”

　　温尔雅愣愣看着老师，音乐是有记忆的？
　　良久，她点了点头。

　　从琴房出来，空中飘起绵绵雨丝，两人都没带伞，站在艺术楼檐下，墙壁的藤蔓喝饱了水，生机勃勃，油绿青翠。

　　“你说，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温尔雅问。
　　“不用弹‘英语听力’了，也不用被笑是婚礼司仪了，好事。”习知新淡淡道。

　　温尔雅转头看他，“要吃糖吗？知新。”
　　“嗯？”他低头叹出一声笑，“真把我当小孩啊？”

　　“当小孩不好么？”温尔雅慨然道：“当小孩可以任性拒绝不想做的事情，当小孩可以护着自己兜里的糖死也不分，”
　　她仰首看天幕，雨丝细如牛毫，万箭穿心，“当小孩雨天还有家长送伞来接。”

　　习知新脱下校服外套，“走啦，小孩，再等下去，越下越大怎么办？”
　　温尔躲到他撑起的外套下，蓝白的校服，像一片专属晴空。

　　“你家从学校要怎么走比较近啊？”
　　“我想想啊......那边吧，街口有家便利店，我们可以买把伞......”

　　“滴滴！滴滴！”尖锐的汽笛声，打断了她的话。
　　一辆黑色幻影停到他们面前，雨点打在黑色车身上，透着种阔落的疏离之气。
　　车窗慢慢摇下一半，露出一双细长的眼，语气不耐，“温尔雅，快点上车。”

　　周围放学回家的同学们见势开始贴耳议论......

　　温尔雅讶然一刻，车里人更不耐烦，打开车门把她拽了进去。
　　习知新惊愕，想保护，却听见她叫了一句“哥！”。
　　手停在半空中，车门和流言一起被阻隔，远去。

　　温子因转头看车后围观指点的学生群体，轻蔑一笑，“丑丫头，得意了？”
　　温尔雅怒上眉梢，“你怎么来了？”
　　温子因把头发撩到脑后，气势汹汹，“哼，都两天没给我做饭了，妹妹是你这样当的？”

　　习知新站在雨中，校服外套湿透了，雨水透过来大颗砸在脸上，他看着车身逐渐驶去，兀自笑了笑。

　　怎么忘了，她是什么人啊。
　　“诶，你们听说没，我们这一届有个白富美。”
　　“你是说五班那个？”
　　“我去，这幻影，拍电视剧呢？”
　　“咳，这不过是人家上学的座驾。”
　　“啥时候我家老屋底下挖出金矿了，我也整这么一辆停校门口!”

　　他抿嘴笑着，走到街角的便利店门口，停了片刻，还是收回踩上台阶的步子，转身毫不犹豫奔进愈大的雨势之中，纯白的运动鞋溅起盛大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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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儿子终于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