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29、雾色

　　第二十九章：雾色

　　回到家，习知新换掉湿衣服，洗个澡出来，站在镜子前擦头发。

　　林枫把衣服收到洗衣机，“怎么都湿了，没带伞淋回来的？”

　　“没，洗澡的时候没调好喷头，被溅的。”他熟练地拿起林枫的美□□华往脸上糊。
　　林枫见到，心疼不已，抢过，“你都快白得发光了，放过我的小精华吧。”

　　他愣愣看向镜中，眉毛上下的阴阳界限已经不再分明，额发的水滴流过眼角，他闭了一下眼，“妈，我们家很穷吗？”
　　林枫一愣，“什么意思？”
　　习知新抿抿嘴，眼睛湿润清澈，“不就是瓶黏糊糊的水吗？你这么小气。”
　　林枫气得发笑，打一下他的屁股，“滚蛋。”

　　习知新揉着屁股回房间，坐在书桌前愣了一会神，抽出一张信纸，垫在厚实的作业本上，铺展开。

　　亲爱的同桌温故：
　　温故同学，展信佳。
　　开学了，高考变成挂在头顶的倒计时，有段时间没给你写信，也有段时间没收到你的信了。
　　之前寄的东西收到了吗？
　　去了哪间学校？中考考得怎么样？不会因为怕我骂就不敢告诉我吧？
　　一晃眼，好像大家都长大了，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过偶尔看看郑明明被柳亦橙嫌弃的样子，又觉得好像还在昨天。
　　现在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生活，都没什么好特别说的......
　　不过，我有遇见一个同你......

　　习知新笔一顿，转头看了一眼书柜上的素描画。
　　转身用力把那一行划掉。
　　他烦躁地靠上椅背，把那张信纸团一团捏紧，在两手之间抛掷，心里像堵着一团挥不散的云。

　　翌日琴房，习知新有点漫不经心，手下调子也拖得懒洋。
　　温尔雅把一杯热奶茶放上顶盖，“昨天抱歉。”

　　他抬头，淡淡微笑，只有嘴角的弧度，没有眼中的光彩，也没有碰那杯奶茶。

　　“哇，下雨天好冷哦，我们有没有热饮呀？”一个女生背着手风琴走进来，笑靥如花，凑到温尔雅身边，“该不会只有习大神专属吧？”
　　“秦月，你别胡闹！”抱着萨克斯的男生蹙眉拉拉她，“不好意思，她这个人就爱开玩笑。”
　　温尔雅回头，是昨天背圆周率的那个，“是你呀。”
　　男生笑笑，“还好你还记得，我叫秋山，和知新一个班的，这是秦月。”他指指一旁开朗的少女。

　　秦月满眼好奇地俯到温尔雅耳边，“是他吗？”
　　温尔雅：“什么？”
　　秦月十指交叠在唇上比了一个叉，眼睛盯着她的神色变化。

　　温尔雅疑惑地歪头，“哈？”
　　“你不知道？”
　　“你说什么？”

　　秦月恨铁不成钢似的，剁了一脚，秋山赶紧拉过她，“别胡闹了，时间紧迫赶紧排练吧，你不是哭着闹着说喜欢那首练习曲，一定要演奏那个吗？”

　　“噢，对呀！”秦月一拍脑门，“那首曲子真可爱，叫什么呀？”

　　温尔雅张了张嘴唇，那边沉默的习知新却淡淡开了口，“《花之圆舞曲》。”他从包里拿出打印的谱子递过去。

　　温尔雅看向他，小孩迫不得已，要把兜里的糖分给别人，看似大度周全，却还是暗搓搓捂着口袋，保留自己那一点甜。
　　曾经分享给她的一点点甜。

　　秋山和秦月拿到谱子后稍稍熟悉了一番，就各自开始练习了两遍。
　　习知新有点打不起精神，从钢琴前起身，独自走到琴房窗前。
　　正值雨季，淅淅沥沥，窗外绿树打成一片印象派，深深浅浅，各有态度。雨点在玻璃上跳舞，满是清澈的脚印，让人不忍苛责，凑近一些看，像叶脉一般展开纵横，不逊于任何一幅世界水源分布图的壮阔，习知新垂下眼眸，鼻息哈在冰凉玻璃上，雾蒙蒙的。
　　抬手一沾，不知不觉写：“预备超人”。
　　薄灰混着水渍，留下浅浅的印记。
　　他有些郁闷地想到，好久没收到温故的信了。

　　“我们一起来一遍吧。”温尔雅提议。
　　“嗯。”习知新转身回到琴凳。

　　一曲完，温尔雅抬眼看对面，习知新的嘴角抿得很紧。
　　秋山叹气抱怨：“大小姐，你也错太多了吧！”
　　秦月努努嘴，模样可怜，“哎呀，人家还不熟嘛！况且，我怎么觉得这首曲子没昨天好听了呢？”
　　秋山怪她无理取闹。

　　温尔雅却颔首，是不一样了。
　　不只是换了个名字，她抬眼看他，少年的头发挡着眼睛，只看得到头顶一个浅浅的旋，少年很高，平时她是看不到这个不开心的旋的。

　　“知新？”她轻声开口。
　　习知新抬起头。

　　“习知新！”门口喊，“习知新在这吗？”
　　他转头，闷闷回：“在，有什么事吗？”
　　“年级主任喊你去办公室，说是关于生物竞赛的事情。”
　　“好。”他恹恹垂下手。

　　秋山放下萨克斯，“那知新，你先去吧，竞赛事大，她这么菜，我们这一时半会也练不好。”
　　秦月撞他一下，“你说谁菜呢!”
　　“谁菜就说谁。”
　　“我把你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你都忘了？”
　　“那还不是散打课我把你踹晕了，你流着鼻血掐我？”
　　“你......”

　　习知新背上书包，默然起身，“那我先走了。”
　　温尔雅从包里掏一把，赶上去，“诶，等一下。”
　　习知新回头，只见外套的兜里被塞了一把橙黄的物事，亮晶晶的，灿烂又幼稚。
　　温尔雅背着手笑，“陈皮糖，说过好多次要给小孩的。”
　　习知新被逗笑，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可是今天弹得不好。”

　　她笑得眉眼弯弯，指指天空雨幕，又指指郁闷的他，“天公要下雨，小孩要吃糖，哪里有什么规矩可言。”

　　他噗的一声笑出来，云开雾散，看着她，想起什么，背手从包里掏出一把折得整整齐齐的伞，“喏，给你。”
　　温尔雅摆摆手，“吃一堑长一智，今天我有带。”
　　习知新笑，收回去，“那好吧。”

　　她踮踮脚，挥手，“那，明天见。”
　　“明天见。”

　　秦月从身后扑过来抱住她，“他不会真的是因为我弹得太烂才走的吧？”
　　温尔雅笑，拍拍她的手，“别多想，他不是这样的人。”

　　秦月坏笑着看她，“你好维护他哦。”
　　“哪有！”

　　秦月靠在她肩上，“新生汇演完就快到圣诞节了，那天是我生日，你出来玩吗？我把秋山也叫上，顺便也问问习大神肯不肯赏脸！”
　　“圣诞节？”温尔雅抬眼看雨幕，感觉夏天才过去，秋天刚来，就要圣诞节了吗？
　　秦月掏出手机，“你电话给我。”
　　温尔雅笑着报出一串号码。
　　秦月输入后晃晃手机，“给得这么痛快，都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卖给谁啊？”
　　秦月蹙眉，不敢置信，“你不会是真的不知道吧？”

　　晚上，林枫进房送水果，瞥见习知新桌上的资料，“生物竞赛？你才高一，会不会太急了？”
　　习知新摇摇头，“未雨绸缪，先试试也不错。”
　　林枫蹙眉，“那你岂不是更没时间玩你那些小爱好了？”
　　习知新奋笔疾书，“年轻不玩命，以后命玩你，不好好努力学习工作，以后怎么给你们养老啊！”

　　“噗，我和你爸可没给过你这么大压力啊，你怎么回事，在哪利欲熏心了？赚了钱打算干嘛去？”
　　习知新苦笑，“给你买那黏糊糊的精华水去，行了吧，那小瓶小罐我真不喜欢，以后咱都一升一升跟桶装水似的买！”
　　林枫气得打他一下，“你老娘脸可没那么大！”

　　温尔雅洗完碗回房，看到秦月给她发的短信，这是个自来熟的姑娘，从来不冷场。
　　“尔雅，新生汇演完就快到圣诞节了，出来玩吗？我把秋山也叫上，顺便问问习大神！”
　　“圣诞节？”温尔雅抬眼看窗外，感觉夏天才过去，秋天刚来，就要圣诞节了吗？
　　“是啊是啊，我让秋山去问习知新了，你来吧，我们去溜冰怎么样？你穿好看点，最好整个圣诞配色，一红一白什么的，咱俩就是踏雪寻梅的仙女儿姐妹花！”
　　温尔雅嗤笑，什么跟什么呀，还一红一白的配色，圣诞老公公和雪橇吗？不过......溜冰吗？
　　“好。”她回道。

　　“尔雅，你真的不知道Mr.X吗？”
　　温尔雅蹙眉，“？？？”
　　接着秦月发过来一张论坛帖子截图，“你看看吧。”

　　习知新因为前一天“早退”，心中存愧，早早就来了琴房，黑白钢琴静静呆在一角，空出了两个谱架的位置。
　　天色还亮，他没开灯，缓缓走进来，雨声渐小，愈发清静。
　　放下包，转身到窗边，想打开换换气，就看见玻璃上他昨日无心留的印记。
　　灰扑扑笔画，晕在雾色玻璃上：预备超人。
　　底下跟了一行，目光如焗，他感觉那一行字烧得慌。
　　“进化怪兽”，整整齐齐跟在下面，像一场自导自演的梦。

　　门被推开，吊灯亮起，熟悉的声音问他：“知新，是你吗？”
　　习知新转身，看那来人。
　　温尔雅走近，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愣。

　　语声钝涩，像深渊回音，习知新怔怔问：“为什么你知道？”

　　温尔雅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目光落到他身后的雾玻璃上，对的整整齐齐两行落款，熟谙于心，触目惊心。
　　她脑中一瞬间想过很多个辩解甚至搪塞的理由，她可以圆过去的，她要修复这个现状，这不是她想要的场面，这不是她努力了三年站到这里要的场面，可那么多漂亮的话淹到嘴边，脱口而出就成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掷地有声，她苦笑着看他，“为什么我会不知道呢，我亲爱的同桌习知新。”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还蛮想听听大家的想法，会觉得温故错了吗？她隐瞒不说？但是也是习知新把人家给忘了（苦笑），她也给各种提示了，谁不希望被人狠狠记着呢？中二期的少男少女，有种种别扭和自以为是，希望大家能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