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有今朝》十八余

6、006 家国在前（二）

　　江余拿着镰刀，割了些新鲜的草喂给极乐。
　　极乐吃得开心，江余摸着它的脑袋：“多吃点，等我把给吴大娘的草药采完，咱们就进京城。”
　　听人说这里离京城近，只是被大山环着，不易进也不易出。
　　极乐叫了一声，吃得饱饱的，满足得扇动着长尾巴。
　　江余看了看背箩里的草药，今天差不多了，她跨上马，往村子里面去。

　　吴大娘正在给人诊脉，江余顺便把草药放在院子里晒着。
　　吴思看到江余，过来和她招呼着。
　　“吴奶奶怎么了？”
　　被看病的人正是吴奶奶，吴思是她的孙子。
　　“昨晚有些受了风寒。”吴思抓了抓额头，有些不好意思。
　　江余把草药收拾好，对吴思说：“吴哥，你和我过来一下。”
　　吴思自是听她的。
　　江余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兰花：“里面放了安神的草药，给吴奶奶放在床头，晚上可以安心睡眠。”
　　吴思双手接过：“江余，谢谢你。”
　　“你和吴奶奶也帮了我很多，我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如果以后我还可以回到这里…”
　　吴思一听，有些急切：“吴大娘说你要走，是真的？”
　　江余笑，充满着期待：“明天就可以把草药采完了，采完就走，去找我夫君。”
　　吴思低下头，江余比他还要小一岁，自从几个月前来到这里，他见到江余的第一面，才发现原来世间的女子，可以如此多娇。
　　江余说她已许配人家，他还不信。
　　后来江余和他说话，总把夫君放在嘴边。
　　久而久之，他知道这是江余在委婉地提醒他。
　　“江余，你都离开这么久了，他都没来找你，会不会…”
　　江余看着他，“会什么？”
　　吴思犹豫半晌，说：“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尤其是他在京城，那么繁盛的地方…”
　　江余弯嘴笑，是一点也不担心，她挽起袖子准备去打些水，一边说着：“他不会的。”

　　晚上，吴大娘拿了些衣裳给江余，“天渐凉了，你明天走的时候，记得带着。”
　　江余点点头：“这些天，多谢吴大娘照顾。”
　　吴大娘帮她叠着衣服，有些不舍：“你像我的女儿，多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吴大娘的女儿在前年，得了疫病，不治身亡。
　　行医数十载的吴大娘，救了无数人的命，却没能留下自己的至亲。
　　江余向吴大娘跪下：“吴大娘是江余的救命恩人，这份情，江余记一辈子。吴大娘也是江余亲人，江余亲人不多，以后若有机会，必将报答！”
　　说罢不顾吴大娘阻拦，磕了三个响头。
　　吴大娘转过身，年级大了，总见不得离别。

　　月前，吴大娘去山里采药，遇到那匹极乐马，马儿把她的箩筐用嘴叼着，吴大娘心急，哪里来的马，里面的草药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她满山地追着。
　　她跟着马儿到了半坡，看到江余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
　　极乐把箩筐放地上，看着吴大娘，一匹不通人情的马，悲哀地长啸。
　　吴大娘探了探口鼻，还有气息。

　　那夜极乐带着江余，北上时碰到蛮人，四五个围着她，正要下手时，被远处的兵官射杀。
　　官兵给她几两钱，向她指了京城的方向。
　　江余问：“你们是京城来的吗？”
　　为首的人有些疑惑，却还是回答：“南边，我们从南边来的。”
　　江余一抹泪，道了谢。
　　她带着极乐往北走，不识得路，走到山里，遇到滑坡。
　　福大命大，遇到了吴大娘。

　　第二天一早，江余早早起床，伴着清晨的露水，把那一地剩下不多的草药采完。
　　她这一去，路途艰辛，活着还好，若是死了，就没有机会报答吴大娘了。
　　江余拿着包裹，牵着马，走到村口，吴思在那里等着。
　　他看到江余，赶紧跑过来，把一大袋子干饼绑在极乐身上。
　　“我奶奶做的，非要拿过来让你路上吃。”
　　江余道谢，“吴奶奶年级大了，好好照顾她。”
　　吴思点着头，拿出一张路引：“奶奶去问舍长要的，你拿着，出入方便。”
　　江余接过：“谢谢。”
　　吴思说：“江余，你等我有天也去京城。今天，我看着你走。”
　　“好，吴思，男儿志在四方，江湖见。”
　　江余上马，拉起缰绳，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江余在路上遇到了一批难民，故乡房子被蛮人烧了，庄稼被毁。
　　县令说，朝廷下拨的钱粮在路上，可是他们冻死饿死了一半的人，都没能等来活命钱。
　　去找县令，他早已拖家带口地逃了。
　　“我们去京城，告御状。”一位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啃着江余分给她的干粮，慢慢下咽，又留了一大半给旁边的孩子。
　　江余不清楚京城局势，也知道这很难。
　　大殿下与二殿下相争多年，如今也是选立太子之际。
　　天家大威，谁又会来处理这等琐碎之事。
　　江余把一个生着重病的小女孩抱上马，探了探额头，把吴大娘留给她的草药拿出来：“我也去京城，同你们一道走。”
　　江余跟着他们走了几天，等到小女孩的病好。
　　女孩的父亲非常感激，他算是这群人的领头，问她去京城做什么。
　　江余大概地说：“寻亲。”
　　夜里，江余牵着极乐，留下一包干饼，悄悄离开。
　　她始终是外人，她明白，若是他们之间出现什么问题，第一个波及的就是她。
　　刚下的大雪，路上湿滑，不好走，江余尽量加快速度，她要早点到京城。

　　华盛十四年，江余在路上过了个冬天。
　　终于，她拿着路引，抹了抹脸上的尘土，站在京城城门前，指着上面的字对旁边的骏马说：“江极乐，京城到了。”
　　她满心欢喜，也带着担忧，想着若去向行人问，会不会有人知道林未丞。
　　官兵检查着她的路引，问着来处，确定无误后放行，转身和旁边的人说到：“唉，今晚早点走，大司马家又添了人，在行楼摆了酒席，宴请群民，据说是大殿下从西域带回来的。”
　　“又添！这是第八位了吧…”
　　江余走远，听得不真切。
　　若是有人注意些，必然会看到她通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