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过江川》滑厘

3、第二章

　　陈先生端着果盘放到茶几上，冲瞪圆了眼、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盛晚礼貌地笑了笑，说了句“你们聊”，然后快步走到书房里，“啪”关上门，挡住背后盛晚那过于灼热的视线。
　　于是盛晚滴溜着眼又去瞄沙发上挺着肚子的张茵因，和坐在玩具堆里玩小汽车、刚刚她一进门就扑到她怀里喊干妈的小萝卜头。
　　说起沙发上这位张茵因同学，她和盛晚有着九年义务教育同校的缘分。二人“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成了闺蜜，虽说大学隔了天南海北，但现在网络发达，正所谓“千里情缘一线牵”，她们的友谊也顺着网线勾勾缠缠一直如初。
　　陆姜川的剧组在Z市拍戏，和张茵因家恰巧在同一座城市。看盛晚在酒店里待得发毛，又不肯跟着他再去剧组，说是麻烦人，陆姜川就提议了去张茵因家。
　　可以看出陆姜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吓人，还用一种盛晚看不懂的表情看着她。
　　盛晚脑中顿时有了很多不好了联想，因为陆姜川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
　　盛晚担忧地跟陆姜川说了自己想法，陆姜川难看的脸色一瞬僵住，然后没好气又无奈地笑了下，去敲盛晚的头：“想什么呢。”

　　张茵因喝着白开水，好整以暇地看着轮椅上的盛晚，见丈夫进了书房，不等盛晚开口，放下杯，嘴一张机关枪一样就开始扫射：
　　“混丫头，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来的时候才告诉我你前段时间出了车祸？！一月份到现在几个月了？微信上整天跟我叨叨叨，这么重要的事情却不说？！”
　　“我……我不是怕你担心嘛？还听川哥儿说你怀孕了……再说我现在没事了！”盛晚转着轮椅蹭过去，胆大包天伸出手去摸张茵因肚皮，“怀着孕呢，别生气，别生气了。”
　　“我就觉得你前段时间情绪不对，老说过去的事。是不是陆姜川那家伙又没好好照顾你？”
　　盛晚抓住重点：“川哥儿，‘又’没好好照顾我？”
　　她的表情有些茫然，像是没有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晚儿，”张茵因看着盛晚皱起的眉，“你很不对劲。”她想起什么似的，“你刚刚看老陈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我第一次看见你老公嘛。”盛晚和她对视，有些心虚，“我是不是忘记和你说,车祸之后我失忆的事情了？”
　　张茵因：“……”
　　张茵因正端着水杯喝水，闻言呛了一下，一口水喷了大半。
　　她抬手去抹嘴角水迹，脸上表情空白：“认真的？”
　　盛晚点点头：“我就记得我刚和川哥儿结婚，后面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
　　张茵因的表情变得和之前陆姜川的一样难看。
　　“医生怎么说？”
　　“就那样，不知道会好还是不会好。”
　　盛晚：“你刚刚说川哥儿没好好照顾我是什么意思？我和他吵架了？”
　　张茵因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很久才说：“他这两年工作太忙，没那么顾得上你。” 然后又很勉强地笑了笑，“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吵过架？”
　　“也是。我上网看过，川哥儿这几年拍了很多电影，拿了不少奖。他当初拍第一部戏的时候那么难，每次给我打电话情绪都很不好，还怕我听出来。”盛晚笑了笑，“现在都熬过来了。”
　　盛晚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眼神瞟瞟书房，努努嘴：“我不记得了啊，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结的婚？！当初谁说不到三十不可能结婚的？现在二胎都怀上了！”
　　张茵因没好气的：“四年前。”
　　盛晚又伸手去摸张茵因肚子，看看玩玩具的小萝卜头，觉得稀奇又可爱，想起什么又很奇怪地说：“按道理我和川哥儿结婚七年多了，孩子都没哦？”
　　张茵因愣住，像是比刚才还难受的样子。
　　“因因，你知道原因吗？我有没有告诉你过？”盛晚只是随口一提，笑嘻嘻收回放在张茵因肚子上的手，一抬头看见她那副模样，愣住，“张茵因，你这是什么表情？”
　　“该不会我和川哥儿其中一个人，”盛晚思维发散，很小声地把后三个字说出来，“不，行，吧？”
　　“……他没告诉你。”张茵因低声喃喃。
　　盛晚没有听清：“什么？”
　　“晚儿，你有没有，”张茵因突然问，“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过叔叔阿姨？”
　　“发过几次微信，不过他们都没回。”盛晚表情有点怕怕的，“我妈那个人精着呢。我连你都没说，就更不敢告诉他们我车祸的事。他们年龄也大了，不能受刺激的。我怕打电话过去一听他们声音，我就露馅了。”
　　“你不知道，我跟川哥儿说的好好的，别告诉爸妈，别让他们担心，他转头把他妈妈叫过来了。一见到我躺在床上的样子，当场眼眶就红了，就说不要告诉嘛。”
　　盛晚说着，起了点性子，“不过你说也是，我爸妈他们也太不关心我了吧，三个月不跟我联系，微信也不回。等我腿好了回家一定要说他们。”
　　张茵因端杯喝着水，像在掩饰什么：“你没看你们以前的聊天记录？”
　　“车祸手机摔坏了，换了新的。”盛晚很奇怪地说，“问这个干什么？刚刚不是在说孩子的事？因因，你在转移话题？该不会被我猜对了？我和川哥儿之中真的有个人不行？！”
　　张茵因往盛晚那边靠了靠，伸手搂过盛晚脖子，在盛晚“你小心你肚子”的惊呼中，将头靠在盛晚肩上，忍不住红了眼眶：“你那什么脑洞，什么行不行的，想知道回去直接问陆姜川。”她顿了许久说，“回去可以翻翻叔叔阿姨朋友圈。”
　　盛晚拍着张茵因背，不明所以地说：“我爸妈不喜欢发朋友圈的。”
　　然后挨了张茵因一下“打”。

　　风有点大，呜呜吹着。天已经黑透了，边上翻滚着几朵黑云，阴沉沉的。
　　空气里带着点闷，有下雨的势头。
　　盛晚翻完了父母的朋友圈，然后将手机放在一边，发了一会愣。
　　陆姜川打完电话回来，掀开被坐在她旁边。盛晚回过神，往陆姜川肩上靠去，问：“川哥儿，因因跟你说什么了？”
　　陆姜川洗了澡后没吹头发，此时半干的发尾软软戳在盛晚额头，有些痒。盛晚伸手撩拨一下。
　　陆姜川低头看着盛晚尖削的下巴，想起电话那头张茵因的指责，和她那句很轻很轻的“不可能瞒她一辈子”，突然扯嘴嗤笑了声，伸手抱住盛晚，把下巴蹭到盛晚头顶，抱得很紧。
　　陆姜川身上带着温暖的水汽和沐浴露的味道，盛晚回抱他，有些没有回过神。
　　陆姜川说：“她说你觉得很奇怪，怎么我们结婚七年没有孩子。”
　　盛晚低低“嗯”了声，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刚刚看了我爸妈的朋友圈。”再多就没有说。
　　可陆姜川听懂了。
　　盛晚父母的朋友圈，停在三年多前，再没有更新过。
　　“刚开始是没有要的打算，你还年轻，我那时候也很忙，后来……”
　　后来盛晚怀了孕，有了孩子，可突然从老家传来她父母车祸身亡的消息，情绪起伏太大，一时受了刺激，就流了产，后来也没有再怀上。
　　陆姜川低低的，轻声告诉盛晚一个秘密，一件她本来知道，却遗忘了的事情。
　　盛晚听着，好像也没听见陆姜川说什么，就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陆姜川搂她更紧，伸手去擦她眉眼间、脸颊上的泪，伴着他呢喃似的低语。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
　　泪流着，盛晚哭着哭着渐渐喘不上气来，她想痛哭，想大叫，想拿出手机给她爸妈打个电话，可她只是被陆姜川紧紧搂在怀里，无声的，一直一直流着泪。
　　情绪上接受不了，可她心里好像没有那么意外，就好像她早已经为这件事耗干了心泪，早就痛哭流涕过了。

　　窗外的风吹着，雨终于“劈里啪啦”落下来，打在玻璃窗上，一阵阵响。

　　“川哥儿，你能给我仔细讲一讲那天的事情吗……我忘记了 。”
　　“好。”
　　“川哥儿，我明天想回家了，我想去见一见他们。我好久，好久没有跟我妈唠嗑了，毕业之后就跟你领证，然后搬家，找工作，我好忙啊，我都没有，好久没有跟她打电话了，就跟你领证那天跟她打了一次电话，还有，还有我爸……”
　　“好。”
　　“……川哥儿，你可不可以亲一亲我。”
　　“……”
　　这一次陆姜川没有说话，他只是把额头贴在盛晚额头上，低下头找到她的唇，吻上去。
　　唇齿交缠间，软软的唇舌舔舐，细细的啃咬，互相交叠，将那些将出未出的话放进吻里，传给对方。

　　盛晚不知道，大年初三那天，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陆姜川心里有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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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不是“wan er”，是“wan”加儿化音
跟我念，“wan”加儿化音*3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