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54、满口歪理

　　翌日大早。
　　剑宗一行人，在少年勒忽的带领下，前往阿姆山深处。
　　那里，盘桓着历代盘龙寨民口中的“大毒龙”。
　　也就是他们此次历练的目标，金品妖蛇。
　　众人一路穿行过密林、沼泽、迷瘴。
　　最终在正午时分，到达了阿姆山脚。
　　阿姆山不过数十丈高，不奇峻、也不秀美，看上去就这么平平无奇，满山满野覆盖着普通的山树花草。
　　但他们感受到了不寻常。
　　才到山脚，周围便是一片寂静。
　　本该生机勃勃的虫鸣鸟叫，在这里都消失了，仿佛是块死地。
　　“这一片几乎没有其他动物。”
　　“是上位妖兽的压制。”
　　青翊淡淡下了判断，“我们已然进入了妖蛇的领地范围，多小心。”
　　“对的，就跟狗一样。”
　　“大毒龙也会划分领地的。”
　　“它划了整个阿姆山当它的家，把其他动物都赶跑了。”
　　少年勒忽介绍着，指着一条红泥小道，“你们看这个。”
　　“这里可没有人敢来走。”
　　“所以这条路，就是龙道。”
　　“肯定是大毒龙爬过的。”
　　他说得很笃定，轻盈一跃，还想往里走，却一把被人拉住了。
　　拉住他的，是唐糖。
　　“仙女姐姐？”
　　唐糖看着他，“你带路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我们会走，你回家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
　　“可是山里的龙道不止一条，你们分不清的。”
　　“爷爷让我给你们带到，我不能食言。”
　　青翊也摇了头，拍着少年的肩膀，“往后会很凶险，我们不能完全保护你，回去吧。”
　　他这话的意思，是嫌自己碍事。
　　少年咬了下唇，不高兴却又没法反驳。
　　唐糖声音轻柔，“你已经带好路，圆满完成你爷爷交给你的任务了，该回家了。”
　　勒忽瞧了戴着斗笠的唐糖，咬着唇角，“好……”
　　“那我在寨子里等你们回来。”
　　“要是杀了大毒龙，寨子里给你们办大宴！”
　　“好。”唐糖笑着答应了。
　　勒忽点了头，最后又看了她一眼，嘱咐：“仙女姐姐，你多小心。”
　　唐糖揉了揉少年的发顶，“知道了，你也是。”
　　“嗯！”
　　勒忽停在原地，看着他们一行人顺着那条小道，往里走去。
　　跟在一行人最后，有个青衣的年轻男人，他经过勒忽时，忽然也伸出手来，重重揉了揉他的发顶。
　　“小子别惦记了，没用。”
　　勒忽听到他冷冷的话，略微一愣。
　　人已经走远了。
　　勒忽瞧着那人加快了步子，跟在仙女姐姐身后。
　　他忽然明白了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这人是仙女姐姐的情郎？
　　在他们寨子里，只有姑娘的情郎才会对其他人这么呲牙，生怕心爱的姑娘被人碰了一丁点。
　　“啧啧啧。”
　　“你连小孩子的醋都吃？”
　　徐老头瞧得是一清二楚，正与张青心灵对话。
　　张青跟在唐糖身后赶路，面不改色道：“他动了一点心思。”
　　“少年心思，最深重。”
　　“他不该觊觎。”
　　徐老头嘿嘿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经验十足，看来你是从小就惦记女娃娃了？”
　　张青也不遮掩，直接道，“是，我从小便喜欢她。”
　　昏暗雪夜里的那道光。
　　他抓住了，便不会放手。
　　“嘿嘿，这是好事啊。”
　　“开窍早是好事，免得心爱的姑娘被人追走都还不自知……”
　　徐老头罕见地没调笑，语气里满是叹息。
　　“当年我啊，和小师妹可是青梅竹马，我干什么，她都跟在后头甜甜地喊我师兄……”
　　“可惜啊，我太蠢了，一直不知道她的心意，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等我后来发现了，却已经迟了。”
　　“哎……”
　　“这件事，是我一生的遗憾，即便过去近万年了，还忘不掉……”
　　张青倒是没想到唠叨的徐老头还有这段过往，便也只能说，“放心，我不会如你这般蠢钝。”
　　徐老头一听，不知是气还是笑，翘了胡子，“嘿，小子，什么叫如我这般蠢钝？”
　　“你这是骂我呢！”
　　张青笑了笑，几年相处下来，这爱唠叨的老头其实人不错。
　　若说唐糖是他的师傅，其实徐定修也算得上师傅了。
　　“你之前说你并不是天罗剑的剑灵，只是一抹孤魂。”
　　“待我进入飞升期，帮你重塑一个肉身。”
　　张青允诺。
　　徐老头嘿嘿地笑了，倒是很欣慰，“那我等着你了。”
　　正走着，可一行人忽然停了下来。
　　有人拦路！
　　是个裹着月白袈裟的年轻和尚，他正挡在路中央，双手合一，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此路不通，还请另寻他路去。”
　　“你谁啊？别挡路！”
　　青蜀叫得最凶，他上下扫了一眼和尚，只觉得他寻常普通，便是气焰嚣张了起来。
　　“青蜀！”
　　青翊拦住了他。
　　深山野路，凭空而来的和尚，绝不正常。
　　青蜀这才反应了过来，狐疑地又看了眼和尚。
　　只瞧着他面白唇红，双眼灵动，周身气势隐而不发，绝不是寻常凡人。
　　“不知这位师傅是何人，为何要我们去寻他路？”
　　青翊客客气气地问了。
　　和尚面上露出春风般和缓的笑，慢慢道：“小僧道号缘空，拦住诸位施主，是想阻却杀孽。”
　　青翊抱了一拳，问：“小师傅说阻却杀孽，此话何意？”
　　和尚笑道：“诸位步履轻盈，吐纳无声，想必都是修行中人。”
　　“此番进山，应是要找那条白蛇。”
　　“白蛇害人该死，但是其已有孕，腹中生灵本无罪，小僧便想着，该留它一条活路，待它生产后再行杀灭。”
　　青蜀肥肉颤了颤，此时大怒道：“玩蛋呢你，还等人家生孩子？”
　　和尚仍旧是微微笑着，气度很好，“不玩蛋，还劳烦诸位耐心一些，等白蛇产子。”
　　“等多久？”青翊直接问了。
　　“再有半年便可。”和尚答道。
　　青蜀当即叫了起来，“半年？！谁有时间在这里和它耗上半年！”
　　“你是哪个山野佛门出来的迂腐秃子！”
　　“识相的就快点让路，别让我们动手！”
　　和尚依旧在笑，他双手合一，“阿弥陀佛，小僧来自佛宗，不是山野佛门的迂腐秃子。”
　　佛宗弟子？
　　青蜀紧接着的骂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吞了回去。
　　佛宗是中原第一大派，并不比他们的天罗剑宗差。
　　青翊上前一步，抱拳，“实不相瞒，我们一行人，都是天罗剑宗的弟子，此番专来南域，就是为了铲除妖蛇。”
　　和尚笑道，“原来是剑宗善主。”
　　“妖蛇吞食凡人，已犯下诸多杀孽，我们前来灭除，合乎善举。”
　　和尚笑着点头，“是。”
　　“既是如此，小师傅不该拦我们。”
　　和尚摇头，“我之前说了，白蛇该死，但它腹中的生灵无错，不该死。”
　　“故此，还请诸位善主等些时候，待白蛇产子，便可灭杀它。”
　　“那时，小僧也愿意出一份力。”
　　青翊皱了眉，他们不可能在这里等上半年再杀，“抱歉，我们等不了如此之久。”
　　和尚又宣了一声佛号，仍旧是执着道：“还请诸位善主等些时候。”
　　“死秃子你也太犟了！”
　　青蜀憋不住，一句骂语又出口了。
　　佛宗都挡不住他想骂人。
　　“青翊师兄，我们等不了的。”
　　“对啊师兄，那妖蛇不是说正是虚弱期吗？若是等上半年，它恢复了，我们可打不过！”
　　“上面只给了半月时间，哪里会让我们等半年……”
　　“要是历练不成，我们回去要扣供奉灵石的……”
　　青翊身后，一群弟子接连开口。
　　的确，他们等不了。
　　他们要杀蛇，这个和尚要拦。
　　和解不了。
　　和解不了，便只能另寻他法，修士之间，向来实力为尊，谁赢谁说的算。
　　铮地一声。
　　已经有剑宗弟子抽出了剑。
　　而和尚说着“阿弥陀佛”，左手挂着的一串佛珠慢悠悠转了起来。
　　“缘空师傅，你对‘生灵’的看法是什么？”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忽然有清朗的女音开口。
　　缘空抬眼一看，有个戴着斗笠的姑娘走上前来，他笑道，解释佛法：“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皆为法身，万物皆有灵。”
　　唐糖嗤了一口气，慢慢蜷起一缕长发，截断后碾在指尖，问他，“万物皆有灵，可生灵生灵，先‘生’，才有‘灵’，我这缕头发便不是生灵。”
　　缘空微微皱眉，没说话。
　　她又抬起手，晃了晃宽大的衣袖，“我这身衣服呢，也不是生灵。”
　　缘空眉头皱得更深。
　　唐糖轻声笑了，“花草动物，有‘生’则‘灵’，而死物，算不得生灵。”
　　“所以，头发不是生灵、衣服不是生灵。”
　　“小师傅也不会对着一张凳子说它是生灵，是不是？”
　　缘空眉头更皱，总觉得她在引导什么，“我……”
　　唐糖打断他，继续道，“白蛇肚子里的那颗蛇蛋，是蛋壳、蛋清、蛋黄组成的东西。”
　　“蛋壳是生灵？蛋清是生灵？蛋黄是生灵？”
　　“都不是！”
　　“所以，那蛇蛋就不是生灵。”
　　“既然不是生灵，缘空小师傅就不该护着。”
　　“否则，你该护着我一根头发，阻止我去梳、也该护着我一身衣服，不让我去穿。”
　　“而且，小师傅你如何忍心剃度呢，伤了你满头三千生灵，这可是杀生啊。”
　　缘空：“……”
　　小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是夸还是讽，“你的满口歪理，真是越来越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