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55、血虺

　　缘空修行一百五十六载。
　　从未遇到过如唐糖这般的人。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反驳，最后只能道，“这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那蛇蛋是会动、是会疼、是会张口叫妈妈？”
　　“在它没有孵化出来之前，它与头发、衣服毫无二致。”
　　“它不是生灵，它不用你去护着。”
　　唐糖言辞如刀，锋利得很，一刀一刀戳得缘空张不了嘴。
　　缘空觉得，到底还是他修行不够。
　　瞧着缘空开不了口的样子，张青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想起赤凰被气的模样，他师傅怼人的本事从来不弱于人。
　　他往唐糖一边站住，朗声道：“青果说得不错，那白蛇腹中的蛇蛋，算不得生灵，你不该护着。”
　　“对对对，不是生灵！”
　　被绕晕的青蜀也附和了上来。
　　“对！不是生灵！”
　　“只是一颗蛋！”
　　“佛宗也太闲了吧，连颗蛋都要护着……”
　　“蛋算什么生灵……要是没公蛇，说不准都孵不出来呢……”
　　一众剑宗弟子此时也喧闹起来，都坚持唐糖的说法。
　　缘空捏着那串佛珠，又宣了一声佛号，最后只能道：“我或许说不过这位姑娘……但……”
　　“但我仍不会让诸位去杀白蛇。”
　　唐糖挑眉一笑，继续道：“佛宗弟子，身戒杀盗淫妄酒、口戒坑蒙拐骗抽、意戒贪嗔痴慢疑。”
　　“小师傅执意要将‘一颗蛇蛋非生灵’的事实认定为自己所想，这是犯了‘意疑’之戒。”
　　“而且妖蛇杀生无数，你让它多活半月，这半月之中，小师傅可敢保证，不会有其他无辜生灵受难于它？”
　　“杀一条恶贯满盈之妖物，救千千万万无辜生灵，这是善事。”
　　“为了一颗蛇蛋，害更多无辜生灵，这是恶事。”
　　“小师傅善恶不分，这是犯了‘意痴’之戒。”
　　唐糖越说越顺口，而缘空显然被堵得厉害，白净的面皮都浮上一层红。
　　“你……你这是……这是胡说。”
　　他憋了半刻，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唐糖噗嗤一笑，踏前几步，“我如何胡说，我说得不对么？”
　　“小师傅，你犯了两戒，佛宗会怎么罚你呀？”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随着她的靠近，缘空噔噔往后连退。
　　仿佛唐糖是洪水猛兽。
　　缘空皱着眉，摇头，“不是你说的这个道理……”
　　“那是哪个道理？”
　　“蛇蛋是众生一员，也是生灵！”
　　缘空据理力争，可还没多说什么，又被她打断了。
　　唐糖道：“那得是受.精的蛋才行，还要有合适的温度、湿度才能孵化……”
　　“行了，我们不管蛇蛋是生灵与否了。”
　　“我们来分一分主次矛盾。”
　　“主要矛盾，是妖蛇吃人、吃各类动物、为害一方。”
　　“次要矛盾，是妖蛇要生一个‘无辜’的蛋。”
　　她咬字在“无辜”上，笑了起来，声音清脆，“这颗不一定能孵化出来的蛋与人、与其他动物，现在哪种更重要？”
　　“更何况，便是那颗蛋孵出来了，它要生长，是不是仍要吃人、吃各类动物？”
　　“救一人和救众生，你选什么？”
　　救一人？
　　救众生？
　　缘空皱着眉，刚要开口，又被她打断。
　　“我记得佛法有言，渡一人与渡众生人都是渡，也都是不渡，生命万物，自有自己的轮转……”
　　“什么自有自的轮转，说白了就是佛祖不想趟浑水，管他渡不渡。”
　　“总而言之，便是少管闲事。”
　　唐糖笑了笑，继续道：“那么此刻我们要杀它，这就是它的轮转，小师傅还是不多管闲事了。”
　　缘空：“……”
　　不论怎么说，她的歪理总是够多。
　　唐糖直接招呼身后的人，“走吧，去找那条妖蛇，让它好好轮转一下。”
　　“嘿，好嘞！”
　　“走走走！”
　　剑宗弟子已经动了起来。
　　缘空细瘦的眉毛皱在一起，一声阿弥陀佛后，他伸展开了双臂，往路中央一站。
　　这是打算说不通，死拦路了。
　　“小师傅这是打算死拦到底了？”
　　“阿弥陀佛，言辞一道，我说不过姑娘，但此蛇，我仍是要保它半月。”
　　唐糖皱起眉，真是死犟啊。
　　实在不行，只能动手了。
　　“我来对付。”
　　张青上前一步，长剑出鞘，嘴角还噙着些许笑意。
　　缘空下意识背脊紧绷。
　　这是他对危险的第一反应。
　　这个笑容和煦的年轻男人，绝不是看上去那么好相与的。
　　他眼里温柔的笑意里藏着狠厉。
　　“轰——”
　　一声巨响忽然炸开。
　　大地都簌簌震颤了一会儿。
　　“怎么回事？”
　　“地龙翻天吗……”
　　“不对……”
　　缘空收起动作，往身后一瞧，发现腾起的烟雾来自深谷，脸色一变，“白蛇！”
　　他拦住了这条路上的人，却没注意其他入口。
　　难道有人进山了？
　　他来不及多想，拧身便往深山跑去。
　　“白蛇？”
　　张青和唐糖对视一眼，“走！”
　　剑宗一行人也是追赶进去。
　　深谷里。
　　腾起的烟雾缓缓落下。
　　烟尘落尽，一条巨大的白蛇匍匐在地，逶迤的身躯近乎十丈之长，躯干如参天大树，附着着雪白的鳞片，有巴掌大小。
　　而呈现倒三角的蛇头之上，垂着鲜红如鸡冠的肉瘤。
　　此时，巨蛇的血口一张一合，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即便是畜牲，爱子之心倒是如人一般深切。”
　　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冷笑了一下，苍白的手捏着弯刀，狠狠捅入巨蛇凸起的下腹。
　　刺啦一声。
　　刀尖锋利，瞬时破开鳞片和血肉。
　　剧烈的疼痛迫使将死的巨蛇张大嘴嘶叫，可惜七寸之处被另一柄弯刀钉死在地，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别挣扎了，你该死了。”
　　他说着，一只手直接没入巨蛇腹中，带着四溅的殷红，挖出一团东西。
　　“嘶——”
　　巨蛇身躯震颤，一声高亢的嘶鸣之后，终于死去。
　　“这就是血虺的精华所在，出血污而不染……”
　　观摩着手心里的东西，那是颗拳头大小的蛇蛋。
　　色泽如玉，雪白光洁。
　　中年男人细细地摸着，感慨道：“想不到如此巨大的身躯，一身精华化为蛇蛋，却只如此渺小。”
　　“不过宝贝是宝贝，这东西，真的能让人长生……？”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这和他见识不符，血虺之精虽然是宝贝，可说它能让人长生，他是不信的。
　　否则，修仙者还需什么修行。
　　便是飞升期，都不如吃颗蛇蛋。
　　“算了，带回去就好，希望教主别被人骗了……”
　　中年男人刚收起那颗蛋，忽闻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
　　“不好！”
　　他反应还是慢了。
　　一张血口从脑后出现，猛地咬中了中年男人的半边身子。
　　是蛇！
　　咬中他的，是一条纤细的白蛇！
　　只有七八丈长，身躯粗细如缸，比起已然死去的白蛇，显然更小一些。
　　它如灯笼般的竖瞳，此刻绽放着血红的光芒，阴森可怖，竖瞳之中竟然还显出人性化的恨来。
　　它在恨，它在恨人杀了它伴侣、夺了它孩子。
　　“……居然还有公蛇！”
　　中年男人瞪大双眼，这蛇大口撕咬，竟是要吞吃下他。
　　砰的一声！
　　血肉如雨！
　　中年男人自爆了半截胳膊，才从蛇口里逃脱出来。
　　“该死，居然还有一条元婴巅峰的公蛇！”
　　对上元婴巅峰的公蛇，他一个受伤的元婴后期，当然毫无胜算，中年男人转头就逃。
　　公蛇岂会放过他，瞬时追了上去。
　　“被追上就是死！”
　　“把蛋还给它？”
　　“不……没用的，它看见我杀了母蛇……”
　　中年男人显然认识很清楚，一条对他有滔天巨恨的血虺，不会轻易放过他。
　　“逃，只能逃……”
　　“不行……跑不过它！”
　　“这该如何是好！”
　　他满头冷汗冒了出来，只觉得背后的腥风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面朝着他逃跑的方向，十数道人影纷纷显现。
　　“有人！”
　　中年男人眼瞳亮起，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